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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内线与外线2

    2.1.2杭州钱镠

    跟钱镠比起来,王延翰就是个弟弟。钱镠可以无比自豪地说:“没有人比我更懂政治敲诈。”

    唐末,杭州钱镠与淮南杨行密、西川王建、凤翔李茂贞、河东李克用、汴州朱温,同为藩镇第一梯队。实力虽有差别,但表面上都是平起平坐的大佬。可当朱温篡唐自立时,除了杭州钱镠,那几位大佬纷纷表示与朱温的后梁势不两立,选择对抗,而杭州钱镠却选择向朱温俯首称臣,甘愿做朱温的小弟,政治上主动降一级。

    于是,那几位大佬收获了一个劲敌——后梁。唯有钱镠收获了“吴越王”的封号,之后后梁又不断册封“尚书令”、“尚父”、“天下兵马大元帅”、准许开府置百官、诏书不名……

    后梁即将灭亡时,又获封“吴越国王”,允许他建国。注意,“十国”中绝大部分都是自立建国,从法理上说都是非法割据,唯独钱镠的“吴越国”是中央王朝的册封,是合法的建国。这是一笔千金难买的政治资产。

    李存勖灭后梁之后,钱镠又敲诈来天书玉册、金印,这是只有天子才可以使用的规格。标志着钱镠的政治地位进一步提升,以至于当时的新罗、渤海等外国也纷纷向钱镠请求册封,钱镠拥有着与中央朝廷几乎同等的国际地位。

    李嗣源推翻李存勖后,钱镠继续敲诈。然而钱镠已经无法再封,除非“禅让”,于是李嗣源只能加封钱镠的儿子,给钱元瓘加食邑,给钱元璙加食邑、开府。

    钱镠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唐末以来的中央王朝的数次动荡,每次都能成功敲诈,赚得盆满钵满。几十年内,从一个普通士兵成为独霸一方的国王,逆袭过程堪称奇迹。

    在榨干中央王朝(李嗣源)的最后一滴油后,钱镠终于图穷匕见,建国改元,改天成元年为宝正元年。建立自己的年号,标志着钱镠正式脱离中央王朝。

    但是后来吴越国归顺中央王朝之前,系统性地毁掉了曾更改年号的证据,例如碑文、公文信函等,以掩盖其独立分裂的事实。

    而且钱镠最早在后梁前期就使用过自己的年号,908年建元“天宝”,924年建元“宝大”。

    有的史籍说钱镠不曾改年号,那是因为写那本史籍的时候,证据还未出土。从南宋末年到元朝,才在今浙江境内出土了相关碑文,使得真相大白。

    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同志是北宋人,当时刻有“天宝”、“宝大”年号的文物尚未出土,所以他的这部权威史书在钱镠改元方面不够权威,不怪他。

    这也是历史的乐趣所在,今日的很多定论往往会被明日突然出土的文物、文献所推翻,给我们呈献出一个与我们以往认知截然相反的真相,颠覆我们的认知。比如王羲之真迹“北京欢迎你”,或者秦始皇陵迪迦奥特曼俑,关二爷所用的青龙偃月AK-47.

    2.1.3潭州马殷加检校太师、守中书令。

    李存勖消灭前蜀,极大震慑了马殷,马殷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于是上表请求退休。李存勖优诏不许。

    李嗣源登基后,给马殷加官进爵,以示拉拢。马殷也以实际行动报答了李嗣源,在随后针对荆南的战争中,马殷奉命出兵,配合后唐军队夹攻荆南。当然,马殷主要还是能从讨伐荆南的战争中捞取好处。

    为了表彰马殷讨伐荆南的功劳,李嗣源又册封马殷为“楚国王”。

    从此,马殷正式建国,兴筑宫殿,设置文武百官,一切如同皇帝礼仪,只是某些官职的名称有所改动,不必细表。

    2.2淮南

    早在919年4月1日,淮南杨渭(杨行密次子)就在权臣徐温的拥戴下,建国改元,但是杨渭没有称帝,而是称吴国王,建元武义。史称“南吴”(“十国”之一)。自那时起,无论是后梁还是后唐,就管淮南势力称为“淮夷”,或者“伪吴”,不承认其合法的政治地位。

    所以在正式文献中,例如李嗣源昭告天下时,就使用“天下诸道及淮南”的说辞,一个“及淮南”就说明了淮南杨氏与潭州马殷、杭州钱镠等势力的不同,它是一个不被承认的、非法地方割据政权。

    淮南与中央的关系一直是敌对、且互不承认的关系,所以李嗣源也就没有必要煞费苦心地拉拢,而淮南也同样没有必要给李嗣源面子。

    在李嗣源登基之后,南吴的国王杨溥在政治上更进一步,直接称帝,挑战中央李嗣源朝廷的底线。

    2.3契丹

    李嗣源派贴身宦官姚坤出使契丹,告之洛阳情况。

    当耶律·阿保机听到李存勖驾崩的消息时,放声痛哭,说道:“我跟李克用是兄弟,那关系老铁了,杠杠的,他儿子就如同我儿子。我听说儿子他国内有难,正要去帮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咋就给整成这个熊样了呢?”顿足捶胸,嚎啕大哭,悲伤不已。

    耶律·阿保机与李克用两次结拜为异姓兄弟,故有此论。当然,政治场中没有亲情友情,只有利益,为了利益,父子相杀、兄弟相残的故事比比皆是,阿保机与李克用的“兄弟情”更是塑料兄弟情。二人结拜的当年,阿保机就为了利益背叛李克用,转而支持朱温,更是屡次出兵劫掠后唐边境。

    然而阿保机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出于礼节性的客套,更有其更深一层的阴谋。

    假装悲伤过后,阿保机忽然变了脸色,转悲为怒,怒斥姚坤:“我儿子在洛阳那嘎达遭遇变故,作为臣子的李嗣源咋不去救驾?”

    姚坤答:“当时距离太远,事情太急,得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

    阿保机更加怒不可遏,拍桌大吼:“那他倒来得及自个儿称帝!”

    姚坤心平气和地耐心解释李嗣源称帝的前因后果,无非是魏州被劫持裹挟啦、身不由己啦、权宜之计啦、群臣拥戴啦……

    阿保机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他的发言,脸色怒气不解,说道:“你们这些汉人就喜欢扯犊子,能把卑鄙无耻说得冠冕堂皇。你瞎啰嗦啥?”

    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也在旁边帮腔,质问姚坤道:“有人手中牵着牛,踩踏了别人的庄稼,别人就把他的牛抢走,有这道理吗?”

    姚坤虽然是宦官,却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处事不乱、机制灵活、懂得随机应变的宦官,所以才会被委以出使凶恶险境的重任。面对阿保机父子咄咄逼人的态势,姚坤知道被动防御不是办法,他必须强力反击,掌握主动权,于是反唇相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说道:

    “当时中原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君才被迫登上皇位,主持国政,就跟——陛下(指阿保机)当初登上皇位的原因是一样的。难道这能是篡位夺权?”

    这坑挖的,阿保机当然不能自己埋自己了,于是立即转变态度,缓和道:“言之有理……哎,听说我儿(李存勖)沉迷于酒色、音乐、打猎,而不管百姓死活,也难怪会落得今天的结局。我在听说噩耗后,全家戒酒、遣散伶官、将打猎的鹰犬放生,否则的话,我也难免落得与他一样的下场。”

    阿保机一口一个“我儿”,喊得很亲密,为接下来的无礼要求做铺垫:

    “我儿虽然跟我是两代世交,不过他却不怎么孝敬长辈,经常与我争斗。我跟你们现在的皇帝倒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应该以此为契机,增进两国友谊了。这样吧,就让他把黄河以北的土地割让给我,我也就不再南下了。”

    一张嘴,就要半个中国。

    姚坤斩钉截铁道:“抱歉,我只是个告哀使者,做不了这个主!”

    阿保机大怒,“你跟谁俩呢?给你脸了是不?”当即下令把姚坤关入监狱,让他面壁思过。

    十几天之后,将姚坤放出来,对他说道:“我也琢磨了琢磨,黄河以北的全部土地,确实有些过分了。这样吧,我做个让步,只给我幽州卢龙军、定州义武军、镇州成德军,三镇土地就行了。咋样,诚意满满吧?”

    姚坤气得笑出了声。

    “来人,给他纸笔墨砚,让他现场给我整个割地协议啥的。咱是讲道理的。”

    姚坤断然拒绝。

    阿保机勃然大怒,下令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姚坤斩首,“给我削他!”。

    阿保机的大谋士、大辽国宰相韩延徽,急忙劝阻,这才饶姚坤一命,再次投入监狱,好好反省。

    多亏了宦官姚坤不辱使命,使得契丹成了唯一一个没能在李嗣源称帝时敲诈成功的势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嗣源虽然四处装孙子,但在强大的契丹面前,他反而挺直了腰板。李嗣源不是愤青,他之所以敢对强大的契丹摆出强硬姿态,是因为他掌握了重要情报,知道契丹也被内部问题掣肘,目前只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契丹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它对幽州等土地垂涎三尺。有关契丹的这场内部问题和它对幽州的攫取,还会在后文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