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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老太

    梅江依然以阴雨绵绵的姿态迎接我,我注定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不过车站的青年志愿者却很热情,他说飞儿客栈,你要去飞儿客栈,诺,看大最高的那栋楼吗?下面有一排闪光字“亚细亚国旅”的那个,走到哪里向左拐就可以看到了,在你的左手边。

    我走出站前广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开始贪婪地呼吸黎明前湿润的空气,我要牢牢记住这就是梅江的味道,呆久了就分不出来了。有一只癞蛤蟆和我一样在路灯下45°仰望天空,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与忧伤、动也不动。我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决定把它当做这城市的第一怪象来研究。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一直癞蛤蟆为什么要迷茫忧伤,也许它和我一样从遥远的地方第一次来梅江;也许它计算出到第111个路人(也就是我)经过时才低头看了他一会,并将此作为梅江的第一怪象来研究。不同的是它可能在某棵柳树下思考,而此时的我则躺在飞儿客栈的107号房,最靠北的一间,对面就是卫生间,也是最便宜的一间。我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找到阿婆,也许要住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只能选择最便宜的,但实际上我只呆了两天。

    在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中,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想起去年在月湖遇见阿婆的情景:

    月湖是江西东北部的一个小镇,曾因为陇海铁路红极一时。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周五,学校停电一天,断电断网对于我这样的大学生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想到旅行。从我这里三个小时就可以到月湖,周末旅行再合适不过了。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在微博上看到月湖公园的荷花照片,配了一行诗“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

    周六:

    我记得很清楚,周六是七月八号,我喜欢在故事的开头说明日期,以证明我对日期的极度敏感。也许到了上了年纪,我会常常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想某年的今天我遇见了谁,有怎样的心情。谁知道呢,我的生活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私有纪念日。

    我一大早去了月湖公园,满池的荷叶亭亭如盖,荷花随风轻摇犹如仙子出浴,比照片上美多了。不过我仍然困惑。阿呆说:“要珍惜坐车从远方来看你的人。”但是显然荷花不懂这些,他对我的姿态和对来这里娱乐的大爷大妈无异,尽管我如此深情地望着她,其他人只是匆匆一瞥。我说娱乐,但是应该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报道上曾说月湖公园的河边常常有人捡到珍贵的石头,价值几百到几万不等,狂热的月湖人民基本上人手一本《宝石鉴赏》,一时洛阳纸贵。所以来这里的人心里都有另外的小九九,荷花在这里被忽视了,我来安慰她,她反而拒绝了我。如果有人可以解答我的疑惑,应该是一个和我一样来看荷花的人。我依在木桥的栏杆上直到晌午才等到一个,阿婆穿着俗气的青灰色套装,精致的尖头布鞋,鞋头纹的却是两颗蓝莓。她摘了两朵荷花。我追上去问:“您也是专程来看桃花的吗?”“嗯,我每年都来。”“为什么?只是一小片荷花啊,到处都有。”阿婆就近在一棵柳树下坐下才开始说:“我从梅江来,每年这个时候做糖糕送货到香山寺,回来的时候都来这里摘两朵荷花带回去。”“为什么?”我想问去香山寺在哪,为什么要来这里摘荷花,为什么一定要摘两朵?阿婆却起先打断了我,她说:“你想学做糖糕吗?我看得出来,你想学。”

    “我是个大学生,而且我没做过糖糕,也不知道糖糕长什么样?”

    “没什么,不会可以学啊。大学生有什么,不要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也许你过分看重这个称号而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何况萧伯纳说想结婚就去结婚,想维持单身就继续单身,反正最后你们都会后悔。所有事情都一样,到最后都会后悔,不如跟我去做糖糕,也许是个新的生活。”我不明白她的逻辑,而更让我诧异的是一个老人家说萧伯纳。“还没那么糟呢!书上说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毕业后就到社会上大显身手,时代的弄潮儿呢。”她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善意的明亮,在柳荫下疲倦地笑着说:“等你毕业了,你就会想起我的,想学做糖糕,现在的你被太多俗事迷惑了双眼。十年、二十年只要过去了和一秒没什么区别,只是一种生活经历罢了,这世界有太多英雄,所有人都想做英雄,为什么不去做糖糕呢?做糖糕的就很少。”她从腰间的手帕里摊出一张黑白照片地给我说:“去梅江找我,到飞儿客栈,那里的人可以指引你去我的糖糕坊,和照片上一样,旁边有一株桃花。你也可以等,每年的七月中旬我都会在哪呆上几天。”我被这莫名其妙的经历与对话唬得不知所措,甚至局促不安,以至于她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时,在轻飘的柳树下,竟感觉她抖落了星星点点的阳光碎末。

    而当时的我对糖糕一无所知,也许仅对“糖”与“糕”有一点认知。事后我觉得这趟旅行着实荒唐,我的朋友们也都表示难以置信,尽管我向他们展示过那张黑白照片。

    周日:

    早上醒来我发现窗棂上有水,昨晚一定偷偷下过雨,荷花也许被湮没了,而不管有没有被湮没,我都不会再来看她,因为她对我和其他人都一样,一样热情,一样冷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月湖,昨晚下过雨》就是在那次回去的火车上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