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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凉州行(一)

    众人来到了明月山庄,却是看见穆道承与马行空迎了出来。

    “见过师公……”心虚的萧慕云与洛逍遥先是上前行礼见过。

    穆道承望着见礼后,垂首红脸不敢直视自己的洛、萧二人,微微一笑,“好、好,不错,不错……”

    却是未为见责二人诓骗的无礼举动,望向楚南风,“大兄弟且与我书房一叙。”

    楚南风来到明月山庄之时,虽未将佛劫之事道出,却也将洛寒水受伤一事告知马行空,并让马行空派人前去幽州萧思温府上,打听洛逍遥与萧慕云的行踪。

    穆道承刚一岀关,听到马行空转述,立马猜到洛寒水受伤是智苦所为,又知柳宫文未死,洛逍遥与萧慕云二人离岛,可能会北上的事情,心中大是震惊。

    当看见楚南风夫妇与洛逍遥、萧雁北同来,心知事情关键所在,便是马上邀请楚南风单独一叙,商量对策如何应对洛逍遥。

    洛逍遥心中亦是猜到穆道承邀楚南风去书房私谈必与自己有关,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随着马行空与马希兰、萧慕云、卓武到了厅上落座。

    约有一盏茶功夫,便见穆道承与楚南风来到了厅门口,让楚南风先行进厅落座的穆道承,却是将马行空、卓武唤岀厅外,一番言语后,只身一人进厅行到主位落座。

    “方才听卓武有言,你去了思温府上,且寻了燕仲长密谈……不知打听出了什么?”穆道承望向洛逍遥言道。

    关于洛逍遥寻燕仲长何事卓武自也不知,穆道承将他唤出厅外打听,自也将燕仲长到了萧思温府上一事言出。

    “弟子从燕先生口中,听闻父亲此次受伤是为与佛劫有关。”洛逍遥顿了一下,略一迟疑,又道:“望请师公、师父见告,伤了父亲的僧人是否就是消劫人?他寻父亲真正地目的……是否为了寻出护道人?那应劫帝王是谁?护道人又是谁?”

    洛逍遥在莫忘岛不知佛劫之事,听了楚南风解释,只道智苦寻洛寒水是为了破坏龙脉。当从燕仲长口中得知佛劫之事,便是怀疑智苦寻洛寒水是为了打听护道人下落。

    听得洛逍遥一连数问,楚南风心下苦笑,言道:“你父亲受伤是与佛难有关,伤他的僧人是为消劫人,一位法号为智苦,另一位法号智光,龙从云是为智苦的弟子。而应劫帝王是谁……想必你心中亦是有所答案吧?”

    洛逍遥略为迟疑一下,“是君贵师兄?”

    “不错。”

    “这护道人的是谁?”

    楚南风叹了一口气,缓缓言道:“你父亲便是护道人……”

    “啊?!”此下不仅是洛逍遥,连萧慕云也是心头大震,同时惊呼一声,面面相觑,骇然失色。

    洛逍遥呆怔片刻,猛然道:“这不可能,听燕先生言过,倘若护道人有失,那应劫帝王也会死去……而佛劫若应期未满中途被强行消去,日后还会重生之事。”

    “倘若父亲他是护道人,智苦何以在镇州之时用劫拳伤害父亲?而此次又出手阻止父亲自断心脉,还破去丹田泄去危及父亲生命的失控气机?”

    “护道人是应命而生之人,身上带有护道祥气,但应劫帝王未为登基,智苦纵使有‘漏尽通’神通,也是望其不出……”

    楚南风将洛寒水说为护道人自有用意,所以也将事情讲了半真半假。

    “待君贵登基之后,想来他是用了神通寻到了你父亲,而他此番前去并非是为了置你父亲死地,是为寻出朱家后人所留锦囊中的内容。”

    “智苦当初夺去的堪舆宝典之目的,是为了消去佛劫使之不再重生,为师等人是不知他如何做到,但朱家后人朱玄周他是算到,其留下的锦囊妙计……是保护龙脉不为人破坏。”

    望着一脸惊疑不定的洛逍遥,楚南风又道:“前日在岛上为师与你的解释并非虚言,只是其中关键之处未与你言岀……只要这保护龙脉的冢阵十年内不为人所坏,那智苦所图也将无法如愿。”

    “而因为堪舆术法的缘故,此下应劫帝王与护道人生死关联已被断开……真正能影响君贵的生死是为冢阵。”

    楚南风等人自也猜断智苦在寻法使佛劫不复重生,但也知护道人是为关键所在,此下为了瞒住洛逍遥,只得将护道人的重要性淡化。

    “啊?!这……”洛逍遥一时惊疑。

    “你父亲知道此中厉害所在,便想自断心脉而亡,使智苦所谋难成,而智苦相救他的目的,是想顺藤摸瓜寻出知道冠冢阵法所在之人……如寻出为师所在。”

    “那为何师父又会带武师公他们寻去青龙山?”

    楚南风叹了一口气,“方主事赶去太白书院告知为师……是说了你父亲因智苦用‘宿命通’读取记忆而自断心脉,使百脉俱损生命垂危,但为师却也不知智苦是否得到他所想知道的事情。”

    “那时为师心恐冢阵所在,或是已为智苦所知,但想智苦若是知道冢阵所在,必会寻去破坏,那时青龙山龙脉必会有所波动……而对佛劫之事未有知情的武、华两位师父,听闻你父亲受伤,一再相逼为师告与真相,无奈之下为师只好带他们前去青龙山。”

    楚南风此话倒未言假,在怒火冲天的武、华二人相问之下,只得说岀智苦是为破坏青龙山龙脉而来,当到了莫忘岛之后才将实情言出。

    “那智苦何以相询父亲,打听知道‘天雷音’可破百劫拳之人?明无大师有无相告佛难之事?”

    这个问题洛逍遥在莫忘岛已是问过,楚南风自不可能再以原先理由作答,略一沉吟,言道:“佛劫消去自有定数,佛门宗派甚多……有的僧人是为赞同消劫人所为,有的高僧却是看出了真正厉害所在,就会阻止智苦强行消劫的作法。”

    “告知‘天雷音’能破百劫拳,从而救下你父亲之人,对智苦来说就是反对他消劫之人。他问明无是否相告佛难之事,其实是想知道明无他是否知道佛难之事……智苦他只是问法不同罢了。”

    “那知道冢阵所在之人除了父亲与师父,还有谁?”

    “我与你父亲只是知晓谁去布了冢阵,对于冢阵的所在却是不知。”楚南风摇了摇头“至于布阵之人是谁……此下你知道了反是害处。”

    洛逍遥一愣,略一迟疑,“师父可是知道智苦他们的落脚之处?”

    “为师若说不知,你是否相信?”楚南风望向洛逍遥,心下一叹,又道:“为师之所以让箭卫妆成樵夫猎人,就是想探出他们的落脚之处……届时聚上所有力量与他们明斗。”

    楚南风此下倒是真的生有了这个念头,但想寻出智苦所在,届时合穆道承、武望博、华千行及通宝阁一众人马之力,与智苦一决生死。

    但听得楚南风也不知智苦的落脚之处,洛逍遥心头一时纷乱,洛寒水未曾受伤与受伤之后身形容貌,在脑中交错浮现,心下一酸,望向楚南风,“那弟子就前去青龙山,与箭卫一起……查探智苦他们的行踪。”

    楚南风叹了一声,“你父亲解散通宝阁的用意你可是知晓?”

    洛逍遥但想楚南风所问目的,是用大义来约束自己的寻仇智苦等人,心下一苦,微微点了点头,“弟子师出书院回了家中之时,父亲就对弟子言过洛家祖训……是为为天下太平献上洛家一份绵薄之力。”

    “唉,何止是绵薄之力。”穆道承接言道:“师公我一生少有佩服之人,除了你易师祖、冯道先生,还有就是你父亲了,以他的才智武功、人力物力……图就一番霸业也未尝不可做到。”

    “眼下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生之愿,不仅付出了万千之资,还不惜自身性命,来保护天下一统之势不为智苦所坏……”

    “天下一统?”洛逍遥只道洛寒水与楚南风是因为郭荣的仁德英明,寄希望他能一统天下,使百姓过上安定日子才相助于他。但知此下朝国四立,天下一统大是不易,听得穆道承口气,却是料定郭荣会一统天下,不由得心头大震。

    “不错,那朱家后人从天象中看出……你的师兄皇帝是为使天下一统的帝王,也正因为如此,你穆师公我才会生了相助之心。”

    穆道承言道:“而若非如此……你父亲也不会解散通宝阁,违背与诸长老的约定,说服他们相助大周朝堂。你师父相助你君贵师兄,并非因为他是书院弟子,而是因为他是身负一统天下气运的仁德之君。”

    通宝阁九大分阁的长老,皆是因为洛寒水答应不插手朝堂纷争、江湖恩仇才加入其中,此中缘由洛逍遥自也知道。

    想着当日让付、刘二位长老参与刺杀辽使,自己与江秋白还出言相求帮忙,而此下听穆道承所言,众长老留在别院,是暗中为大周朝堂效力,但想父亲洛寒水定是费了一番心思劝说,才使一众长老答应。

    “逍遥,师公我与你师父皆知你心下悲恨难当,身为人子父仇是不可不报,但父愿也当秉承……那冢阵十年之期才过一年多,他日或须你以武力去为守护,此下若一时恨意难平,寻去查探智苦行踪,若有闪失岂不可惜。”

    “你此下已是抱丹小成圆满,加以一年半载苦练,定是会修得大成圆满,而要入元婴之境,三两年内也是大有机会。届时与智苦他们也就有了周旋之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明白师公所言可惜的意思所在。”

    楚南风与穆道承诓称洛寒水是护道人,半真半假的一番解释,再以不负洛寒水心怀天下百姓安生的愿念对洛逍遥劝说,其目的就是为了使他先打消寻仇智苦的念头,潜心修炼武学。

    “无论你是在莫忘岛,还是在书院潜修武学,只要你师父寻出智苦所在,必会让你快意恩仇。”一直静听的马希兰接言道,看着低头怔思未为作答的洛逍遥,心下苦笑,望向萧慕云使了一个眼神。

    萧慕云心念一动,离座而起,牵起洛逍遥的右手,柔声道:“师兄,陪我到黄羊尖峰走走……”

    望着萧慕云七分关切三分希望的眼神,洛逍遥心下一叹,站了起来,与楚南风三人作礼告退,同萧慕云向六棱山黄羊尖峰而去。

    望着洛、萧二人行去的背影,楚南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望向穆道承,“若是慕云能说服逍遥静心修习武学……晚辈想让他在明月山庄潜修,不知穆前辈以为如何?”

    “大兄弟的意思……?”

    “智苦此下能寻到寒水兄的居住所处,其中大有蹊跷,晚辈心恐大周朝中有人为智苦所用……但若如此,书院之处日后恐也非安全。”

    “哦?!”穆道承大为吃惊。

    楚南风也未作解释,接着言道:“寒水兄生命垂危,逍遥若在莫忘岛想是无心修习,而智苦神通厉害,或为一日也会寻晚辈而去……”

    穆道承眉头一皱,“若是如此,我当是去莫忘岛才是,届时若智苦他们寻去,凭大兄弟与我当可有与他们一拼之力……”

    楚南风微微一笑,“若晚辈所料不差,不日明无大师将会寻去莫忘岛,到时我自会将他留下相助。”

    “前辈与龙从云交过手,时隔两年多……他们未曾寻前辈麻烦,此下想来应是与四年前在青龙山死去的契丹人有关。”

    “智苦想是认为前辈是为契丹朝廷效力,寻龙从云的原因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契丹人报仇,而前辈入了元婴之境……他们所谋甚大,自也不愿节外生枝招惹前辈,故而明月山庄反是最为安全。”

    “晚辈会让婉真与赵师弟前来山庄,与逍遥、慕云一同潜修武学……”

    “让婉真与印山师弟前来?”马希兰一愕,心念一转,顿时明白楚南风的意思,“南风你是想万一智苦寻来……看到婉真之后,忌惮李观书的情况下不敢下毒手?”

    “不错。”楚南风点了点头,“听婉真所言,她与逍遥当日路过那小镇,无意间在李观书吟诗遣怀时……作了诗词呼应而结了缘份。”

    “那日她被智光劫持之际,恰遇李观书经过而为他所救……此人修为想是与智苦不相上下,智苦定是不肯轻易招惹。”

    “李观书?此人是何来头?”穆道承一时惊讶。

    楚南风便将与李观书相斗的经过讲与穆道承听,穆道承方是明白计经海寻去莫忘岛,要相谢楚南风的原因。

    “赵师弟知晓冢阵所在,与逍遥同样重要,我等无法分身保护,不若将他们聚在一起,也好省却诸多人力。”

    “逍遥至孝之人,在寒水时日不多情况之下,想让他离开莫忘岛也非容易……届时与他相约一年时间为限,无论是否修臻大成圆满,一年之后,便可回莫忘岛照顾寒水兄。”

    穆道承点了点头,“那我就让行空与卓武二人去蜀地打探柳宫文的行踪……大兄弟也可拜托计先生在江南之地打听。”

    “好,晚辈回岛之后,让赵永安前去告知计先生。”楚南风点了点头。

    ……

    一日,北汉与契丹接壤的边境山道中,疾驰着七骑人马,却是穆道承、洛逍遥等人。

    原来洛逍遥在萧慕云的相劝下,终是答应在明月山庄中潜修武学,而林婉真、赵印山二人也在楚南风安排下来到了山庄,过了近年时间,当洛逍遥修得抱丹大成圆满后,穆道承便带着众人南下莫忘岛。

    众人策马行有一柱香时光,来到北汉境内一处村野路道上,只见前方不远处岔道上驰岀五骑人马,洛逍遥但见其中二人甚是眼熟,心念一转,引马追上,“两位恩公,暂且慢行……”

    那五人闻声停马回望,其中一位年近及冠的少年打量洛逍遥片刻,喜道:“你是洛公子……?”

    “见过刘恩公、折恩公……”

    洛逍遥见礼的二人,却是当日在太原同折德守一起将他救下的刘继业与折御勋。

    “想不到会在此地遇见洛公子……”刘继业拱手回礼道。

    “在下因事缠身,未能去太原相谢恩公相救之恩,望恩公见谅。”洛逍遥一脸愧色。

    “哈哈……刘某多在这边境之地,洛公子若去太原倒未必能够见到。”刘继业笑道。

    洛逍遥忙将刘、折二人与穆道承等人介绍起来。但知穆道承曾寻去折家,且威名远扬,心恐吓了折御勋,洛逍遥只以师公身份引见。

    待一众人等相互见礼后,洛逍遥望向折御勋,“两位恩公这是何往?”

    “刘某久未去府州拜见泰山大人……”

    “姐夫……”

    刘继业话未讲完却被折御勋打断,洛逍遥心念一动,“刘恩公可是有不便之处?”

    刘继业未待作答,折御勋已是言道:“小叔他身陷险境,御勋带姐夫前去相救……”

    折御勋口中的小叔自是折德守无疑,洛逍遥心下一惊,“哦?折大哥他怎么了?”

    “小叔去探望倾慕之人时……不幸被人所擒。”

    洛逍遥当日曾听折德守言过有一相慕的女子,却是未知她是何身份,闻言便道:“可好将详情细告?”

    折御勋望了一眼脸有苦笑的刘继业,对洛逍遥言道:“前面六里之处有一坞堡,乃姐夫所辖营兵驻守之处,可到坞堡一坐,容御勋细告……”

    洛逍遥闻言转首望向身后的穆道承,但见穆道承点头,便对折御勋道:“好,请折恩公引路……”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了坞堡中的一处土屋院落中,待招呼众人落座后,折御勋便将事由经过言出。

    “小叔有一相慕的女子,名唤李敏雪,乃是银州守将李晋川的千金,也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的侄女……只因李彝殷的反对,未能与小叔结成良缘。”

    “但她与小叔二人情深,一个不愿另娶,一个不愿他嫁,每年仲秋圆月之日,小叔都会前去银州与她暗中见面。”

    “前年小叔去了江陵府刺杀辽使,却是误了相见时间,去年又因先祖父病重,去了陕州随侍身侧,又错过了相见之日。”

    “前月小叔与我从汴京归来,途经绥州一处客栈落脚,却是发现那客栈中的老板娘是相识之人,认出她曾是李家小姐身边的侍女。”

    “小叔便是打听起李家小姐的近况……方知前年暮秋之时,那李家小姐在父母相逼之下嫁与了凉州豪族析逋葛支……”

    “啊?!”林婉真一时惊疑,“这是为何?想那李家千金应与折大哥分隔有一定年月了……难道其父母之前都未曾逼她另嫁?”

    “李晋川夫妇之前自也曾逼过她另嫁他人,但李家小姐誓死不愿,但此次是其母以死相逼于她,加上其父一番劝说,那李家小姐才含恨应允……”

    “凉州之地自黄祸大乱之后,名为中原朝堂节制,但真正的实权中是在当地的豪强旺族手中,这些豪强推以首领,再请命朝堂赐封官职。但其地有吐蕃、回鹘、党项等族混居,若非大有威望之人,终是难以服众。”

    “广顺二年,凉州各族内乱,原节度使折逋嘉施见局势难以把控,就请求太祖皇帝遣将帅官吏前去接任节度使之位,想借中原朝堂之威以镇其乱。”

    “但所任河西节度使申师厚,无有安抚各族矛盾的能力,又处事不公,激起凉州诸豪反对,于前年逃回开封。那时圣上用兵于北汉,又无能人可用,只好先将凉州之事搁下,也有待他们选出当地有威望之人为首领时,再加以安抚委任的意思。”

    “然李彝殷见凉州内乱,想是有意趁机揽权凉州之地,却是将李家小姐许与吐蕃族豪强析逋葛支。李家小姐自是不允,但其父言称,凉州名为大周疆土,实如自立的王朝,时常有悍兵骚扰夏州边境,倘若她肯嫁与析逋葛支,却是会使一方安定。”

    折御勋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又道:“其实李晋川是为诓骗李家小姐,那李彝殷手中兵多将广,凉州诸强哪会敢生侵扰夏州之心。凉州盛产骏马,又地处河西要冲,李彝殷早是生有夺取之心……但凉州名为大周疆土,他亦是大周臣子,自是不能明面用兵,才借口凉州兵侵扰夏州之说,来说服李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