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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唠一百斤葵花的

    一大早还是被人喊起来的,大约是早上六点,限老哥过来的,说是派警来了,我又连忙穿上警服。

    限老哥已经把车开到了所门口,我也忙钻了进去,哥,这是个什么事?

    报案的说是地里边丢了葵花。限老哥点燃了根烟,车渐渐驶了出去。

    镇子街上大部分店铺除了几个早餐店还都没有开门,这偷东西的倒是真勤。我笑着说。

    这个还算好的,以后多呆呆你就知道了,大半夜报警的多的是。限老哥一手支烟,一手撑着方向盘。

    开了近半小时终于到这村里。限老哥拿起手机联系着报警人。

    不一会看着俩大爷在地里出来。

    “你们可来了,来来来,这边呢……“除了这一句,别的话我又开始全都听不懂了。

    这一片全是葵花地,我我印象中高高的葵花不同,这边是以低矮的葵花为主,个头尚未过腰。

    在地里很多人家已经开始干活了,尤其是在一片地里我看到估摸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正在拿着镰刀收割。不由得让限老哥和我感叹,真是早当家呐,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别说他这么大的,就你这莫大的我估摸着都没干过什么活。

    我害羞的笑了笑,承认是没干过什么活,其实我很小的时候还下过地,不过那是回老家顶多叫个体验生活,算不得真正的劳动。

    地里劳作的人已经不少了,看到我们两个穿警服的,连连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杵着农具看着我俩,

    俩大爷领着我俩在地里穿来穿去,让我们看这现场,一辆电动三轮勉勉强强的从这土路上穿过去,我忙闪到一边。

    俩大爷连指,对着三轮车上的一对男女破口大骂,我和限老哥连忙给劝住,还好三轮车没停下来,晃晃悠悠的往前开了过去。

    俩大爷忙向我和限老哥吐沫星子飞扬的说这事。

    无一例外的我还是听不懂,只能装装样子,一边嗯嗯嗯一边点头。觉得他俩说的挺在理。

    限老哥和俩大爷蹲在地头上,限老哥,一边点烟,一边递给我一根,我笑着没拿,俩大爷倒是收了。

    等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限老哥把烟蒂按泥土里一掐,缓缓冒了几溜烟,就黑了。

    现在这情况我俩也基本了解了,我咱们这样吧,你们先去把刚才那一家叫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中不?限老哥说。

    “中!“俩大爷又风风火火的去追那个三轮车。

    原来他们知道是谁偷的啊?我问。

    这都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村东放个屁,一会就飘到村西头,都认识。限老哥连忙把执法记录仪塞给我。

    我肚子疼,我先去方便一下,一会那俩老头来了,你先支应着点,咱们一会再说,我这快不行了。说完限老哥就跑地里,往葵花里一钻就看不见了。

    我拿着执法记录仪装模作样的在地里转悠,其实这记录仪都还没打开,我也就是装个样儿。

    俩大爷不一会回来了,一看就剩我一个,忙问另一个在哪,我指着地那边说,另一个人转那边去了。

    俩大爷也没在意,我看着地边,俩大爷和我聊了起来,说实话,我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他这肢体语言跟神态来判断。

    我和他们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跨越语言的交谈,我就觉得来了这两天我这个扯淡功夫越来越好,跟这些老伯聊天,我完全听不懂,还是能扯一块去那么久,我都佩服我自己。

    我东拉西扯拖了半天,终于看见限老哥一脸满足的的从地里出来。

    这一刻我都仿佛觉得曙光女神在他的脑后冉冉升起,只不过……自带一股奇异的味道。

    这时候三轮车的主人还在地里收拾葵花,把葵花正一点一点运一上车,粗糙的掌纹划在葵花密利的茎梗上看不到一点反应汗粒在黝黑的皱纹流淌,盛夏的清晨也说不上什么凉快。

    俩大爷带着我们过去,限老哥点着一根烟,在地里踱步,看着所有的细节。

    俩大爷在一旁一直说,限老哥说大致上先看看。

    然后把执法记录仪给我,让我撸一撸,我觉得说真的,这执法记录仪有够烂的。缠着一圈黑胶带,手需要时刻紧攥着下边,要不然过一会就自己关机,还会一直发出噪音,妨碍录像录音。

    凑活着使吧,所里就这一个,基层条件差,就这样。限老哥说着。

    我和限老哥保持着几米,把他与俩位大爷尽量保持在框里,我紧跟着,在地里走来走去。

    限老哥把这里基本情况问清以后,示意我可以放下记录仪,我忙关掉。

    走,去家里边看看。限老哥和骑电三轮的大爷说。

    我先去把车开过去,你先跟着他们几个走过去。限老哥回过头来说。

    嗯,说完我就去跟着这几个大爷走了去。

    他们家里距这倒是不远,这片地就在村边上,我们走了没有三四分钟就了他家。

    门口三个女人蹲在那里,两个正在过机器,把葵花粒整下来,一个女人正在编藤椅,大致上都快编出形来了。

    院里的两条狗冲我们狂吠,只不过被拴着,没法过来。

    女人看着我特吃惊,连忙问三爷,反正我听不懂,估计是解释什么事。

    不过几个人看着我,也没有什么要搭话的意思,仍在忙手里的活。倒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停下来,一边看着我们一边交头接耳。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堵上了,我连忙说疏散一下,结果普通话一出音,巷子里的人们连问我是哪的,我觉得我还没把这群唠嗑的人散开,估摸着我也得唠进去。

    我说了几遍,眼见这些人没有散开的趋势,也就不管了,由他们去。

    巷子也不窄,算是比较宽的,并排两辆汽车都有富余。

    限老哥扒开人群跑了进来,跟我说:这里堵的连警车都开不进来啊。

    大家都散了吧,堵人家门口也不好,咱交通也不方便,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限老哥连说了几遍也不见人少,无奈的叫我进院里去。

    咱就在这问吧,你继续录像。限老哥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和笔来。

    限老哥示意那俩大爷出去在外边等着。这是分开询问,避嫌。

    三轮车大爷一看估摸是沉默寡言的人,只是和我们笑笑。

    话比较少,我还是听不懂,主要是看限老哥在那里问。

    我觉得限老哥跟这大爷沟通大约得有半个来小时。我俩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老哥这时候说去跟那俩报案人练习一下,让我在这盯着点。

    到了大门口,限老哥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和俩大爷蹲到了一边去,点着几根烟,聊了起来。不过周围人实在是多,于是他们到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做沟通。

    我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剥葵花的女人把门下的电扇一关,走了进去。

    编藤椅的女人,骂了声晦气,拿起藤椅回家去了。

    我站了一会突然想起来,别有后门,这家人在把东西运出去,我连进院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门,于是又到了大门守着。

    时间渐渐过到了十点左右,门口围的人开始慢慢的少了,大约是开始上工了,要么看烦了。我现在才想到还没吃早饭,觉得有点尬。

    限老哥回来蹲在了一旁接电话,慢慢点着一根烟,和那一头说着什么。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我看他眉头微皱,就也没有打扰,俩大爷和我聊开了天。

    小伙子哪的人,今年多大啦?看你口音不是这的吧?这大爷还用的普通话特照顾我。

    我笑着说:我们那边离这特远,今年来咱这边是暑期实习的。

    跟这这个大爷聊的还挺嗨,说着说着递给我根烟,我连摆手。

    过了一会限老哥那边电话结束了,我问他什么事,他笑着说没事,就是开的驾校里有点工作上的事。

    哥你还开了个驾校?我吃惊的看着他。

    这也是没办法,谁不想过好点,就我这一月一千多的工资,一大家子指望着活,怎么够?我媳妇没工作,我是独生子,得孝敬爸妈,还有俩孩子要养。现在国家单位管的特严,不和以前一样了,这是好事,但是也有不成的地,不自谋出路又有什么办法?咱所里原先那几个为什么辞职?不就是工资少待遇差工作累?上班不就是希望稳定?老了还有退休金,现在谁还指望着这点退休金?现在都养不活一大家子,说什么以后。限老哥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吐出烟圈。

    我沉默了沉默,限老哥看着我笑着说:没事,你现在还太小,才十九岁,等以后进了社会到了工作岗位你就明白了,没有那么多故事,全是生活的压迫。

    其实限老哥和金老哥,红老哥年龄都不是特大,刚三十出头,都是八零后,现在一想,小时候常听的八零九零垮掉的一代,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了人,站到了自己的地方,年轻的锋芒已经被时间的磨台碾成了不知所踪的细微,混杂着尘埃在风中一去儿不在复返,毫不留念。没有永恒的青春,只是永远有人正在年轻,梦想被打磨成熠熠发光的装饰品,被悬挂高楼,掩上尘埃,不敢触及,只怕泪水会忍不住,滴落成年轻的模样,毫无价值。

    限老哥掐灭烟头站了起来,进到院里,几个大爷忙跟了上来。

    限老哥小声和我说:刚才都协商好了,这家拿了人家大约一亩地还是几亩地的葵花,他们两边刚才对了个数出来,现在数出一千个葵花来就成,这一家说是大约被偷了这么多,这边也承认了。你往这盯着点,看看数对不对。

    我嗯这,充起了监工,数着点完的数,这个数的很慢。因为要一株一株的点,我数到三百时感觉太慢了,说也下手帮忙一块数,限老哥连止住我,说,俩人数就乱了,还得有俩人盯着俩人数。我也就作罢。

    数到了大约十一点钟,终于把院里的数完了,是七百棵,又开始到大门垛儿下数那一堆,最后点出来了三百株,俩大爷给我们买回来了两瓶矿泉水,我忙拒绝,老大爷非给:你们帮我们办事,我们这不能不知好歹啊,别说了一会就在咱这吃吧。

    这着实让我汗了一把。我忙说,不至于不至于。

    因为大早起起床到现在一滴水没沾,的确是有点渴又没吃早饭,于是就把水接了过来。

    这时候门口围观的人开始少了一半,尤其是吵吵闹闹的小孩没了,这让我特开心,主要是他们:警察警察~的大叫让人心烦,整得我老想数错。

    我往外边扒了一眼,我一好像看到了金老哥,我忙定眼一瞧,还真是。葵花也数完了,限老哥和三爷说了几句,我也就看了个结尾,也不知道什么事。

    我忙往外迎金老哥,一看他后边不远跟这所长和一个谢顶的中年人,好像是有点白癣。

    我问金老哥,怎么所长还过来了?他不是不出警么?

    来收钱了,这他还不来?金老哥面无表情的说。

    我有点懵,不过这时候所长到我这来了。我忙喊了声所长,所长蹩着眼过去了,那个跟着的人是这里的支书,这时候限老哥出来和所长说了几句,所长就进去了。村支书也跟着进了去。限老哥蹲在了门口旁边。

    不一会听见村支书好像是在训斥,所长也骂了几句。

    我忙问限老哥怎么了,限老哥看了看手机跟我说,刚才我跟那个老头说咱这调节调节私了吧,这边被偷的都说行了,他这偷的居然说不成,前边还认呢,现在非不认,得把领导叫来才行,你说本来是为他好,这咱也不罚钱了,这一闹本来陪人家钱就了的事,还得往所里罚钱,图的什么?咱们这回去还得做笔录什么的。

    村支书和所长训斥的什么听不太懂,不过看着三爷一直是保持着一种比较尴尬的微笑。

    所长出来又和俩大爷聊了会,又和村支书聊了会。问了问我统计的数字,开始向限老哥了解详细的情况。

    俩大爷过来又和我唠上了。

    其实这老头老拿人家东西,这四邻八叉的都知道,这事不是第一次,不过以前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谁跟他计较那么多,可能以前是穷怕了,现在还有这种后遗症。

    但这次偷的实在是有点多了,这点葵花你看着不多吧?一千棵墩一快也就这么高,这点可就值三千呐。

    你们城里边的人可能觉得三千不多,可这是我们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又拔草又施肥的,听人家说美国什么,都是飞机散农药,电脑当人用。咱这可不成呐,有个拖拉机就觉得挺方便。

    我笑着说,人家美国那是大土地,一人小的都是几百上千亩,大机械化运作,精确计算。咱这一人几亩地,联合收割机进去连个弯都拐不过来,就到头了,一家一户的不方便。更别说现在那么多没人种的土地了,都荒了。

    正说着,限老哥突然过来把俩大爷带进了院里,我也忙跟了进去。

    看着所长和支书给两边说了半天,好说歹说,好像最后才成了。

    门口的人渐渐又多了,小孩子们大约吃完了午饭又回来了玩耍,所长和支书给两边协调了大半天。

    终于两边和解了,支书说要请我们吃午饭,被所长拒绝,拍着支书肩膀说,诶呀,下次半,下次半。

    金老哥和所长开的是所里另一辆车,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设备极差,坐那车光想着给你整散架。

    走咱们去吃饭办,所长撇着我说。声音软绵绵的,慢又长。

    金老哥开着面包车往先头走了。我和所长坐着警车。

    车没开出一会,所长给了我张一百,我连忙拒绝。

    没事,拿着半,辛苦了这大半天连早饭没吃看着就累。所长说。

    限老哥看我还在拒绝忙说,没事,所有人都有,你拿一个吧。

    最后眼见推脱不了我忙接受了,其实感觉挺受之有愧的。

    到了吃饭的地,挺破的一个小店,真不是我挑……门口比路面低一级,就在土路旁边,蒸饭的地方满是苍蝇在飞,垃圾就堆脚下,散着一股酸臭味。

    我低着头进了店,那里比我个还低,我瞧坑坑洼洼的土地面,和幽暗狭小的室内,还有几张挤在一起的木桌,我突然觉得还不如回镇食堂吃咸菜馒头。

    领导说,咱这一人一碗,够吧?一人一碗羊杂肉,俩馒头,都这么辛苦了,都吃好点。

    金老哥,限老哥看着桌子不说话,我仔细的数着这布满油垢的桌子上有多少坑坑洼洼的地。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还好老板来问了几句,要点啤酒么?我们摆了摆手。

    限老哥和金老哥吃的飞快,然后蹲门口抽烟去了,只不过金老哥不抽,我也连着吃完出去了。

    “可别往屋里等着,他吃这么慢就是等着咱算账呐。”限老哥一边抽一边说。

    不至于吧……这才几块钱?我说。

    “至于……“金老哥严肃的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所长也出来了,这时候大约下午一点多了。我们开着车会所里。

    我刚下车,所长说:别回所里了,赶紧出去转一下。

    还没等我问他就回楼上了。

    限老哥说,走吧,类似昨天那些事。

    我又钻上了车:那所长呢?

    所长室睡觉呗,还能去不成?限老哥一边发动一边笑着说。

    我连说,没没没,没怀疑,就是问问呗。

    一路上有点困,车里又很闷热,没有空调,开着车窗还好受点,一路迷迷糊糊的,到了地限老哥突然拍了我一下。这一下子就清醒了。

    一个下午其实忙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忙的什么。

    最后是六点半回的所里,这时候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限老哥回去了。金老哥和红老哥值班。

    我在镇政府食堂里看着咸菜馒头感觉特无语。

    最后回了值班室,玩了半天手机,没有什么报案的。一夜太平。

    只是在屋里翻来覆去热的实在是睡不着。床上连凉席都不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