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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冥王的掠夺神话 01

    即使销毁了传单,奥林匹斯山上,有关丘比特与阿波罗间的恋情,仍是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这消息不仅在奥林匹斯山上流传,也流传到了海里,甚至在地狱入口,也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但是这些流言,听不进冥王黑帝斯的耳里,对这些无聊的八卦,他一向无暇理会,也不愿浪费心思关心。

    他是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中最低调的一个,几乎不出现在奥林匹斯山,除了那座幽暗的冥府城殿,即使是凡间他也极少涉足。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身为死亡主宰的不得不然,他是一个与黑暗共处的神只,在他身上看不到光明,只有无尽的哀伤。

    然而,他的冥后,却是春之女神波斯凤,掌管百花。

    想当然耳,哪有一个向往春日明媚风光的女孩,会愿意进入地狱,和他长相厮守的呢?是的,波斯凤是他抢来的,当他驾驭着战车,从地层的裂缝出现,伸手攫住波斯凤时,大地为之哭泣。波斯凤的母亲──谷物女神蒂美特,收回了所有的种子,让大地呈现荒凉的死寂,人类的耕牛徒劳地耕作,陷入前所未有的饥荒。最后,他被迫妥协,一年当中,他只有冬季,能够拥有波斯凤;另外三分之二的时间,要放她回到地面上。

    今年的春天,好像又要到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黑帝斯本即冷酷的脸,变得更为冷酷。数千年来,他从不曾问过波斯凤,是不是爱他?年复一年,他遵循曾有的协议,在春天之时让她离去,在冬天来临时迎回她。至于波斯凤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那一点也不重要!只要波斯凤每一年里,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陪他,她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根本不必在意。

    也许在数千年前,当他对美丽的波斯凤一见钟情时,该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可惜生性冷酷的他,不懂何谓罗曼蒂克的追求。他只想用最直接、最迅速的手段,立刻得到她;于是数千年来,波斯凤即使在他身边,对他也只是淡漠。可悲唷,堂堂的冥界主宰,仅次于众神之父宙斯、海神波西顿的他,对冥后的专情,却换不来她的同等对待。

    这时,他已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波斯凤并不在,大概是计划着重返人间后要到哪儿赏玩,既然分离之日就要到来,她无须再花时间陪伴他。有了如此的体悟,他连眉头也不皱地,径自坐在寝宫里。

    「陛下,晚膳已准备妥当?」

    「本王等皇后回来一起用。」

    「但用膳时间已过了许久,虽然陛下是神躯,也不能疏忽正常的进食。」

    「不要紧。」

    他坐在镜子前,凝视自己的容颜。他的长相亦算俊美,只是眉宇间充满了阴沉之气,这让他看起来更接近黑暗,或者说是黑暗的一部分。他从来不是光明的象征,也不能如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般,终日享受青春与欢乐。他面对的总是死亡、绝望、以及无尽的悲苦……

    镜子里,浮现出另一张容颜。

    是个清秀的人间男孩?而且,他有着一张东方脸孔,显然并不归他管辖。何况,一个平凡的人间男孩,怎可能闯进他的寝宫?「你是谁?」黑帝斯的声音,冷冷地震破凝结的空气。

    「你好,我是『见习爱神』!」万人迷才不懂什么「陛下」的尊称,径自开口,反正他是来帮黑帝斯的,黑帝斯敢在他面前端起冥王的架子,了不起他这个周休二日,就找别对情侣帮忙去,不管黑帝斯的死活。

    黑帝斯皱起眉头,见习爱神是谁?「爱神」他倒是知道,就是维纳斯和丘比特,那「见习爱神」呢?冠上了「见习」,是否代表他并非正式爱神,仍在试用期中?「再说一次,你是谁?」他要确认对方的身分。

    「你不知道见习爱神?」万人迷觉得惊讶,他以为自己在这四天内,已无神不知、无神不晓,奈何眼前的黑帝斯就是一副不认得他的模样,还亏他也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员,消息竟比中国的观世音菩萨还不灵通。

    「本王确实不知。」

    「好吧,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万人迷,丘比特要我在今年当『见习爱神』,给我的任务是每天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了协助我达成任务,他允诺我会拥有想要的超能力。如果我真的无计可施,就高喊任何一个天神的名号,自然有神从天而降帮助我。等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到,若是我能成功地完成见习爱神的任务,来年的元旦,我就能取代丘比特的位置,成为爱神。」他省略了「恋爱绝缘体」一事,简单扼要地陈述。

    思路清明的黑帝斯,很快地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来访本王,是为协助本王?抑或要本王协助?」

    「当然是帮你!」

    帮他?黑帝斯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本王并没有需要阁下协助的地方,请回吧。」

    他不需要见习爱神的协助?明明是个爱情失败者,竟敢大言不惭,使万人迷没好气道:「你的事情,维纳斯都告诉我了,是她要我来帮你。」

    「是维纳斯的主意?」那可奇了!她若真想帮忙,怎不带着爱情的金箭来访,趁着波斯凤不注意时,悄悄地将箭射入波斯凤心房,好让她一眼便爱上黑帝斯?

    黑帝斯瞧了眼万人迷,确定他身上没有爱情的金箭,又说:「你的箭呢?」

    「什么箭?」

    「除了贞洁三女神外,谁都抵抗不了诱惑的爱情金箭。」

    呃?他没说,万人迷还没想到,爱神不是随身携带弓箭?如果想要让什么人爱上什么人,就瞄准对方的心窝,把箭射出去──

    对了!丘比特为什么不给他爱情的金箭?有了爱情的金箭,就算是冤家,也能让他们互相看对眼,不要说一天一对了,一天十对也没问题。

    「你作梦。」

    结果,丘比特的声音如雷电般轰进他脑海,看样子丘比特是故意不给他这样宝物,维纳斯也没打算把金箭给他,该是要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撮合天下的情侣。

    「金箭呢?」黑帝斯又问。

    「那方法对我这个见习爱神来说,太没挑战性。」万人迷说得心虚。

    忽地,他听到远方有人呼喊:「陛下,皇后回来了。」赶紧话锋一转,提议道:「你的隐身银盔借我。」

    隐身银盔吗?黑帝斯拿给他后,说:「我去用晚膳了。」

    离开寝宫的黑帝斯,突然觉得心里有股暖流通过,即使不晓得这位见习爱神协助的结果为何,但姑且一试又何妨?

    在黑帝斯接掌冥府之时,他得到了一顶隐身银盔。这顶隐身银盔能使他处在众神间,而不被轻易察觉到他的存在;也正因有这顶隐身银盔,黑帝斯确实能够做到神出鬼没的地步,更符合他「冥界主宰」该有的神秘形象。

    由于天性向往光明面,万人迷对《希腊神话》中冥界的描述全无兴趣,之所以知道这顶隐身银盔,是基于维纳斯特别提醒,叫他到了冥界,一定要跟黑帝斯借来一用。这时,戴上隐身银盔的他,开始在冥界游览──

    哇,这真是个「鬼地方」!到处皆可见到鬼魂飘荡,有些甚至断头无臂、血淋淋的,看起来怵目惊心,如果不是要执行见习爱神任务,叫他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他都不愿意,更何况被强掳来的波斯凤?

    干脆放弃这个任务好了。反正天下旷男怨女这么多,不差黑帝斯、波斯凤这一对,再说万人迷是中国人,归黄泉──也就是四川的酆都管辖,帮忙黑帝斯,并不能获得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可是,他看起来挺可怜的。万人迷回想起他充满寂寞的眼神,同为男人,他完全能理解那种只抢到人,却没抢到心的郁闷感。欲望的发泄是一时的,爱情真要长长久久,绝对要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而从维纳斯的描述里,他晓得黑帝斯是希腊诸神中难得一见的痴情种,一心一意爱着波斯凤,即使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日子见不到她,依旧守身如玉……呃,应该说不到外头风流才对。总之,他对波斯凤的爱不容质疑,但波斯凤对他,却数千年来如一日,总是以冷漠相应。

    曾告白失败一百次的经验,让万人迷晓得被拒绝的痛苦。想他不过收了将近两副好人扑克牌,就痛苦不堪。数千年来,黑帝斯每年都收好人卡,还是被同一个女人发的,身为堂堂冥王,亏他受得住这种懊恼。

    突然,他听到狗吠声。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狗有三个头,狗嘴滴着毒涎,下身长着一条龙尾,头上和背上的毛全是盘缠着的条条毒蛇,牠昂起三个头,对着远方狺狺狂吠,回声如同打雷。

    欸,难怪黑帝斯不受波斯凤喜爱,不要说波斯凤是春之女神了,就算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女鬼,都不见得会爱黑帝斯,因为这个男人养的宠物,竟是长成这副恐怖德性的狗……不,牠根本不是狗,是怪物!从宠物身上,可以看出主人的个性,所以黑帝斯定是一个脾气古怪的怪胎;从黑帝斯的遭遇,万人迷不禁要怀疑,他也是注定没人爱的「恋爱绝缘体」。

    算了。反正不管黑帝斯是不是「恋爱绝缘体」,他毕竟是冥王,是高高在上的主神,谅维纳斯与丘比特再大胆,也不敢奢望由他接下爱神一位,遑论叫他当「见习爱神」;至于万人迷这个见习爱神,今天──一月四日的基本业绩已达到,在该死的丘比特不更改「论天不论件」的原则前,明天再想办法撮合黑帝斯及波斯凤这一对情侣;在今天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未响起前,他绝不贸然出手,以免浪费了一对的业绩。

    先回人间吧。

    一思及此,万人迷依循原径,来到了冥河,站在老船夫查伦的渡魂船前。刚才他进来时,是由维纳斯陪同,查伦本拒绝带他们进入冥界,但一见到维纳斯手上的金树枝,就屈服了。在船上时,他听到查伦抱怨,查伦只引渡那些死后有正式葬礼,并将过路钱置放在唇上的灵魂。现在,带着连神也察觉不出来的隐身银盔,他决定搭霸王船,悄悄地上船,等待查伦将他渡回冥界入口处。

    蓦地,查伦举起桨,对准了他的方向,便是一劈──

    怎么可能?连神也看不见的隐身,居然被区区一个冥河摆渡者看见?万人迷拿掉银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怎会看见我?我戴了黑帝斯的隐身银盔!」

    「笨蛋!你有重量!摆渡了好几千年了,你以为我曾见识过渡魂船暂泊在冥河上时,沉得这么下去的样子?如果你有大脑,麻烦你用用它,不要让我想偷渡你,都偷渡不成!」

    查伦的意思是,愿意让他免费搭乘?「可以带我回人间吗?」

    「刚才维纳斯女神跟我说过你的来意。不用担心,人间已是一月五日,尽管放心地回吾王的宫殿去。如果能帮吾王解决数千年来的情伤,这艘渡魂船,无论你爱搭几次、就搭几次。」

    让他免费参观冥河的心意,是很令他感动啦。但以此为报答方式前,前提该要是冥河的风光秀丽,事实上这是条充满泥巴的阴暗河流,两岸风光一无可取,有的只是阴森森的毛骨悚然感。万人迷心想,如非要务在身,他绝不会想待在这条冥河上。

    既然一月五日已到,他没必要再回人间一趟,以免浪费时间。他跳下船,向查伦说了声「拜」后,匆匆地前往黑帝斯的宫殿。接下来,他要好好地帮助黑帝斯,让他顺利掳获波斯凤的芳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