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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危险的两人独处时刻

    今天,是去钱家恩家当他的物理家教的,对吧!

    没错,妳是他的物理家教。你们的关系,就是家教与学生,没有其他的形容词。

    即使在心里和自己叮咛了无数次,紫微发现自己仍是坐在镜子前,很难得地扑着粉。一向不喜欢化妆的她,竟为了要前往钱家恩家,从抽屉里取出已积了灰尘的粉盒,在脸上擦拭着。此外,她还涂上口红,本想抹上招桃花的粉红色眼影,却在刷子沾上眼影后持住。她在做什么?只不过是去当家教,又不是去参加舞会,化什么妆?

    真是发神经。她拿出化妆棉,将脸上的妆全部卸掉,把脸洗干净后,重新拍上化妆水,便以这副素颜骑上机车,前往钱家──

    「叮咚!」

    跟上次一样,钱家恩很快地开门了。他笑咪咪道:「学姐,我晚餐准备好了,一起用?」因为此刻不过晚上六点三十分,还不到家教时间!

    该说好?还是说不好?唉,有什么好犹豫的?她可是免费服务,唯一的酬劳便是三餐,迄今未曾要钱家恩履行过供餐义务,吃这一顿有何妨?「好的。」

    走进钱家,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想必又是出自贤慧的钱家恩之手。她坐在餐桌前,用视线迅速浏览过桌上的菜。哇,看起来比上次丰盛,敢情是钱家恩特地为她准备的?

    「学姐请慢用。跟妳特别推荐这道凉拌三丝,清凉爽口低热量,我姐很爱吃,我想学姐应该也会喜欢。」

    她猜的没错,钱家恩果然是用心准备这顿晚餐的。本该认定这是她的家教酬劳,毫不犹豫地大快朵颐,但不知怎地,在钱家恩面前,她竟拘谨起来,完全不似平日的洒脱,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好吃吗?」钱家恩眸里含笑,他对自己的手艺,其实具有相当的信心。开玩笑,他可是从小就被训练着要自己做菜。父母由于工作的缘故,总是晚归,负责做菜给他吃的姐姐钱宜真,又视心情决定菜色,不高兴时,就叫他吃泡面,还曾有次逼他吃炒焦的炒饭,美其名为「锅巴料理」,实则难以下咽。为了不让自己的肚子受委屈,当时只有十一岁的钱家恩,便立志学做菜。一次、两次、三次、……,随着烹饪经验的累积,十八岁的他,终于能够成功地煮出一桌菜!

    紫微抬眸,对上了他的眸后,但觉心湖泛起涟漪。她很快低下头,嗫嚅着:「好吃。」好怪啊,她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究竟在害怕什么?

    「好吃就多吃点。对了,学姐,我还有帮妳准备宵夜,等下上完课后,看是妳要带回去吃,还是留在这里,吃完再回去?」

    他真是体贴!紫微真要怀疑,他男性的身躯里,装着女性的灵魂。不,即使是女性,也不见得体贴入微,因为如紫微这样的女性,就想不到要为家教老师准备宵夜!

    她的视线落在餐桌上,假装专心地选着菜,当她筷子伸出的同时,竟与钱家恩的筷子碰在一起,彷佛觉得延伸着碰到他手的她,害羞地缩手。

    「学姐,妳先请。」钱家恩收回筷子礼让着。

    她慌慌张张地举箸,正要伸向那道菜时,筷子无意间从手中滑落到餐桌上。正当她要拾起筷子时,竟与要帮她拾筷子的钱家恩的手触在一块儿。

    噗通、噗通,她心跳瞬间加速,赶忙将手缩回。

    「掉在桌上,就别用了。我再帮妳拿副筷子。」显然未察觉她异状的钱家恩,已起身走进厨房,独留在她原处,盯着他的背影怔忡。

    她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一起吃顿饭,就紧张成这副德性,要是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啊。一个二十六岁的哲学研究所硕四学生,竟为了一个高三生心悸,绝对笑掉人家的大牙!

    「学姐,妳的筷子。」

    钱家恩回来了,将筷子展示在她眼前,她本欲接过筷子的手,因思及钱家恩的手握过那双筷子,不觉脸红心跳起来。她摇手拒绝。「不用了,我吃饱了。」

    她吃饱了?可是,盘中的菜动不到五分之一,她碗中的饭也还剩一半多,怎会吃饱了?钱家恩有些气馁:「学姐嫌菜不好吃?」

    「不是!我──」她很快地捏造出借口。「我下午跟朋友去喝下午茶,现在还很饱,谢谢。」

    原来如此。钱家恩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又笑着问:「要不要喝汤?这是我特地熬的四物鸡汤,听说对女生很好,学姐喝喝看!」

    他竟为她特地熬四物鸡汤?连她的母亲,都没为她这般用心过,紫微感激地用碗盛汤。「谢谢。」即使再害臊,也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

    「好喝吗?」

    「好喝。」紫微笑着说。

    「我姐也爱喝我熬的四物鸡汤。每次她回家时,都免不了先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喝这四物鸡汤。」

    又是他姐!凉拌三丝是他姐爱吃的,四物鸡汤是他姐爱喝的,说来说去,他就是把紫微当成姐姐,一切照姐姐钱宜真的习惯处理!

    思绪至此,她再喝不下汤,将碗放在桌上时,不知是故意、抑或无心,竟发出重重一声「砰」。

    钱家恩被这声「砰」吓着。他怯生生道:「不好喝?」

    哎呀,她在想什么?她本来就是钱家恩的「姐姐」,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咳了两声,手在嘴前挥动着。「太烫了。」

    「抱歉,我忘了先拿出来,一直放在电饭锅里,才会害学姐烫到。」

    他真的好善良、好纯真。如果这样的钱家恩,真的是她的真命天子,该有多好?紫微怔怔地望着他,思绪飘到上周日时「见习爱神」的留言上,不觉失神了。

    彷佛是花了天长地久的时间,才将桌上那碗四物鸡汤喝完的紫微,总算决定开始今天的物理课程。她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编写的教材,一份留在手上,一份交给钱家恩。「这是高中物理课程的精华整理。以及,既是为了应付考试,现在重新扎根已来不及,我希望你透过不断的练习做题、解题,以熟悉学测的形式。」言下之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临时抱佛脚的结果,能不能抱出理想的好成绩。

    「好。」钱家恩没什么意见,只要能让他顺利考上台大物理系,要他三天三夜不睡觉,连续读七十二个小时的物理,他也愿意。

    于是,紫微拿出历年考古题,交给他。「现在开始计时一百分钟,你要完成第一回。开始!」她顺手拿起他桌上的闹钟,设定好了时间。

    但见钱家恩乖乖地伏首书案,努力地作答,紫微的注意力总算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在他房间里游走着。首先吸引她注意的,是一张漂亮女孩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有双美丽的眼睛,深邃而慧黠,精致的五官上有着活泼的表情,看得更仔细些,那双眼里有着隐藏得很深的聪慧。她有乌黑柔亮的及肩短发,洁白细致的肌肤,她的面容虽然年轻,却看不见丝毫的稚气,温润粉嫩的唇噙着一丝甜美的笑。

    会让钱家恩把照片挂在房间里的,一定和他关系匪浅吧。如果不是红粉知己,就该是他的女朋友。对了,如此漂亮的女生,谅是拥有吸引钱家恩的魅力,所以她是他的女朋友。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钱家恩哪会多看平凡的自己一眼?相形见绌的紫微,顿觉自己胸口彷佛被击了一拳,难过地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后,也不待钱家恩反应,她匆匆地跑出他的房间。

    不对啊。她在不高兴什么?钱家恩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只不过是一个家教学生,她何必在意他女朋友的长相,甚至起了胜负之心?无论钱家恩跟谁交往,都不关她的事,她只须关心他的物理成绩,是否达到理想,即使这段期间的物理家教是免费服务,她都要尽心尽力地去做!

    自我安慰了一阵后,她又沮丧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钱家恩的女朋友长得如此美丽,她却长得如此平凡?就算是把她所有珍藏的化妆品都涂在脸上,她也赢不过照片中的女孩。两相比较,钱家恩会选择谁,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晓得。

    讨厌!她抱住头,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竟嫉妒起钱家恩的女朋友?事实不是已摆在眼前?钱家恩不可能是她的真命天子,绝!不!是!

    可是,为何她会对钱家恩产生好感?因为他会做菜?因为他很体贴?还是因为「见习爱神」的真命天子预言?她越想将那则留言排除出脑海,就越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留言时间与钱家恩到她租屋处拜访的时间,配合得太过凑巧,使她无法认定这是恶作剧。也许是二十六年来从未谈过恋爱的心情作祟,她好想谈场恋爱,尽管可能没有结果,不能与对方一起步入礼堂,她仍想尝尝爱情的滋味。

    爱情!每一次,她在部落格上大肆谈论爱情的命理,为付费的网友推算着爱情运,总是不明白为何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情所困。如今,虽未正式坠入情网,她便已品尝到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不知是酸是甜的奇妙滋味,大概这就是爱情最引人的地方,因为自己永远不能预测下一刻,两人的情感会不会发生变化?

    紫微怅然地笑。可惜名草有主的钱家恩不能当她的初恋情人,如果她真想谈恋爱,必须找别的对象。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闹铃响起,收卷时间到!她匆匆地跑进房间,强迫地抽起钱家恩的考卷,开始用红笔批改成绩。

    「第一题,错!第二题,错!第三题,又错!」天啊,一连串的X打下来,紫微真觉不忍,没想到钱家恩的物理真的烂得可怕,答对率不到五分之一。「你再说一次,你的第一志愿是哪里?」或许,要他认清自己的实力,重新设定自己的目标,挫折感才不会这么深。

    「台大物理系。」钱家恩坚持道。

    他太天真。身为家教老师的紫微,有必要提醒他现实的残酷。「参加大学学测,自然科必须拿十五级分,才有机会填台大物理系。你只有一级分。你说,你的第一志愿是哪里?」

    「台大物理系!」钱家恩难得地动怒了,他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的信心不容质疑。

    「我再说一次,参加大学学测,自然科必须拿十五级分,才有机会填台大物理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考上台大物理系,放弃吧!」

    语音甫落,她的双手突被钱家恩持住,他看来相当恼怒,一双黑瞳,紧迫地盯紧她。

    「你、你干什么?」她显得气急败坏。

    「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才会想请妳来帮忙,妳却说了跟学校老师一模一样的话。要是上不上课,结果都一样,我干脆一毕业就去找工作,也不用读大学了!」

    他为何非读台大物理系不可?紫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因为你女朋友在台大物理系,你才一定要考上那里,对吧!」她的口气很不好,夹含了浓浓的醋意。

    钱家恩一愕。「我没有女朋友。」

    「还说没有。你房里挂着的,不就是她的照片?」紫微俨然自己是钱家恩的正牌女友,正在兴师问罪中。

    「什么照片?」

    紫微手一指。「那张!」

    「学姐,那张是我姐的照片。」

    那是钱宜真的照片?真糟糕,多年不见,紫微早忘了钱宜真的长相,最后一次在明日学园看到她时,是她高三在高中部女篮队当队长的样子,那时的她留着一头俏丽短发,并不是照片上的长发披肩模样,难怪她认错。

    尽管再懵懂、尽管再天真,钱家恩都察觉某种不对劲的气氛酝酿着。他试探道:「学姐,妳是不是喜欢我?」

    「你去死!」

    紫微怒吼出口后,推开他,飞也似地跑出他的房间、跑出他家大门。她决定,再也不要理这个可恶的学弟,再!也!不!

    可惜啊,居然只差那么一点点,如果紫微再放得开点、再不要那么矜持,一月十日的《爱情笔记本》纪录,就会是「钱家恩、颜珊妮」。

    在一旁观看他俩争执过程的万人迷叹息着,这就是欲拒还迎的少女心吗?不不,已经二十六岁的紫微不是少女,是熟女了,只是她不曾受过爱情洗礼,爱情心智年龄停留在少女时代,大概是和钱家恩差不多的十八岁。至于他这个见习爱神,由于有一百次告白失败的纪录,爱情心智年龄已历经沧桑,大抵是五十岁左右。

    总之,烦死人的紫微,仍不肯接受钱家恩是她真命天子的事实。幸而料事如神的他,早做好准备,一见到她冲出钱家,便立刻挑了对她挑衅名单上的情侣,果然又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撮合了一对,完成今天业绩。

    明天是星期五,谅紫微不会和钱家恩有所交集,而一直打着紫微的名号,去撮合相信她命理运算的情侣,有辱堂堂见习爱神的名号。万人迷决定明天一早,去执行维纳斯给他的「抢救爱情大作战」名单上,一对很冤的夫妻。

    故事是这样的──

    美丽的普洛克丽丝和风神的孙子西法鲁斯结婚,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对璧人可说是天作之合,却遭黎明女神欧若拉的嫉妒,因酷爱狩猎的西法鲁斯习惯于清晨追逐野鹿,因此黎明女神欧若拉常能在天刚破晓时,见到他的身影。由于自己的丈夫变成了蚱蜢,欧若拉迷恋上西法鲁斯,但西法鲁斯爱的是普洛克丽丝,因无法忍受他们双宿双飞、鹣鲽情深,欧若拉将西法鲁斯掳走。

    虽然欧若拉是个美丽的女神,也如愿地将西法鲁斯掳走,但她无法动摇西法鲁斯爱普洛克丽丝的事实,她不能使西法鲁斯移情别恋,最后欧若拉挑拨离间地问,当他不在家时,他的妻子是否如他一般忠贞不贰?

    这个阴狠的建议奏效了,妒火中烧的西法鲁斯,决定不就此罢休,除非他能毫无疑忌地证实妻子只爱他一人,而不答应任何的求爱者,才能放心。

    他让欧若拉替他易容,当他回到家时,真的没有人认出他来,看到全家人都在盼望着他的归来,这是值得欣慰的,但他的计划使他自抑激动的情绪。当他被允准许见普洛克丽丝时,他欺骗她说,她的丈夫已死去,当看到她因听闻丈夫的死讯,显得憔悴哀伤的神情,以及温雅的态度,几乎使他放弃原先与欧若拉约定的试验计划,可是他并未放弃。他立即用尽一切追求的方法,尝试让普洛克丽丝能爱上他这个陌生人,经过长时间的纠缠,西法鲁斯还是没获得什么进展。但有一天,当他吐诉哀求、劝诱和保证之词时,她踌躇犹豫了。她并没有屈服,只是没有严词拒绝他而已,但西法鲁斯认为这已够了,他喊道:「虚伪、无耻的女人,我是你的丈夫,我亲眼目睹妳的不忠」,普洛克丽丝盯着他看,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那个家。

    这时,普洛克丽丝对西法鲁斯的爱转为怨恨,西法鲁斯也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多么幼稚和无聊,他不断地四处寻找普洛克丽丝,最后俩人在误会冰释后言归于好,从此每天清晨,他俩会一起结伴出外狩猎。有一天,夫妻俩抵达森林分头寻找猎物时,西法鲁斯看到一丛草里有东西在蠕动,便击出他的矛,不料这支矛,射中了他最爱的女人……。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神话故事。万人迷阖上书,这位西法鲁斯先生的嫉妒心未免太重,简直到了发疯的地步。换做他是普洛克丽丝,早离开他了,才不会回到他身边,最后还被他的利矛射死。

    不过,这个神话相当单纯,他要做的,就是一大清早到森林去,阻止西法鲁斯射出那支矛。想必得回丈夫的黎明女神欧若拉,也会乐意见到这对情侣间的幸福结局。

    他再度打开手中的《希腊罗马神话》,每看一次,他就越觉得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是一群神经病。他们对爱情的诠释,也和中国传统观念不同,他们歌颂的真爱,看在中国人眼里,根本不值一哂!

    「别光顾着说我们。你们中国人也一样出了个秋胡,一样假装成陌生人调戏自己的老婆,弄得老婆要跟他离婚,不断谢罪后才赢回芳心。」

    难得现身的丘比特,竟不待呼唤,就出现在他眼前,使他受宠若惊,一双眼怔怔地盯着他瞧。

    「看什么?没看过像我这么帅的神?」丘比特摸摸自己的脸,得意道。

    「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万人迷讶道。不然,怎么呼唤他时,总是得不到响应?

    「你还没死,我怎么敢先走?」哼哼,其实丘比特是觉得闷了,自从明日学园新闻社社长,开了什么彩虹七姐妹的名单后,他一直等待见习爱神万人迷,能迅速有效地解决她们七人的问题。哪晓得过了四天,达标率依然是零,怎不令他这个爱神心焦?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下注,赌万人迷会在「恋爱急救社」成立前,就把彩虹七姐妹的情事搞定。依现在的进度看来,期待万人迷在高中毕业前达成任务,都希望渺茫。

    他拿去下注的,可是爱情的金箭!多少天神觊觎着金箭,愿意用最好的宝物来下注,使得这个赌盘赔率相当悬殊。如果他赢了,几乎赢得全奥林匹斯山众神的宝物;相反的,如果他输了,就失去用爱情金箭控制人心的机会!「告诉我,你打算何时申请恋爱急救社?」他紧张道。

    「下学期。」

    「别这么快。这件事要认真研究。」不好意思明说的丘比特,佯装好意提醒道。

    「还好吧,只不过是成立一个社团,有什么好认真研究的?」

    「因为……因为如果经营得好,你可以成立『恋爱急救有限公司』,以后你当上爱神后,就可以拿这家公司赚钱,保证你比比尔盖兹还有钱!」

    言之有理。哈哈哈,万人迷将此计划列入考虑。只是,恋爱急救有限公司,会不会被当作是贩卖救护器材的公司?或是专门做心肺复苏术的公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