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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后遗症

    在怀市也不能停留太久,老草医对冯书记的病症虽然是第一次见,却脱不开血脉和神经方面的病变,用了几味药,让冯书记有了轻微的感觉,杨滔让老草医留下,自己和张静回凤城。

    到了九月中旬,凤城权力机构就行动起来,二十七个流失到凤城外优秀生的家长,无一幸免地受到相应的处理,有工作单位的,单位通知他们到偏远乡镇或偏远村组去锻炼,美名为工作需要。被处理的人和进行处理的人都知道原因是什么,可借口却很堂皇:工作需要。

    这些人心里是有准备的,可真正落实后心里却不甘,多少人胡作非为贪赃枉法都没有受到惩处,而他们不过是因为子女的读书,选择了到外县就有这样大的罪过?从商的那几家,眼看着工商和税务的人上门来查,凤城的经济正处在起步时期,哪有这样规范的?工商和税务就搬出条款规定来,或整顿或罚款,可隔壁邻家的商铺,那些工商和税务却视而不见。心里上的不平衡,使得这些人觉得凤城县领导在故意整人,而且做得那么绝决。一开始都没有作声,处理后这些人却开始联络。

    杨滔在八月中旬交给唐金强的那份对米夺乡干部调整推荐表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到九月底,唐金强把杨滔教叫自己办公室里,两人的办公室就相邻着,杨滔折身就到。杨滔坐下后,唐金强说“今天我们来商定下米夺乡的干部配备,这么久没有给他们调整好,拖久了会让他们的工作比较被动。我草拟了一份名单,你先看看,也谈谈你的观点吧。”

    走上前,接过唐金强递来的名单,坐回自己先坐的椅子。唐金强坐在办公椅上,从杨滔的角度看他那种雄视的滋味有些浓,也不像平时那般透着亲和心里感觉不妙,不过,只要唐金强对高级中学那边工作的态度不变,其他的杨滔都不想争什么。想到这里心里一宽,觉得唐金强给自己压力也不过是要自己屈服于他的意志。坐到沙发上后,杨滔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变得轻松了,才看那名单。果然,米夺乡的书记调成了龙艳霞,滕韬是乡长,而张超不变,另有两人调成副乡长。杨滔见张超不变,一时不知道怎么样给张超解释才好,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怎么样?也谈谈你的看法。”唐金强说,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真想听杨滔意见的意思。“很好,这样调整才会更有利于工作。”杨滔说,语调真诚,像是自己没有想过米夺乡班子调整的事。唐金强或许准备了不少措辞,见杨滔这样说那种压迫就渐渐收起来。说“其实,对米夺乡班子的调整,最有发言权的人是你才对,只是你平时关心得少了。”唐金强说。

    “唐县,论对下面干部的熟悉和了解,又有谁能像唐县这样了解深透?这不仅是工作经验,我看是独具慧眼,不是后天修养能有这成就的。”

    “哪有这么神奇,等你接触的人多了平时又多留意,同样能做到。那米夺乡的班子就先这样定了,让组织部走一走程序,你去宣布吧。”唐金强说。作为三方势力的之一的总领,对下属说什么都是指使的心态,杨滔目前还没有达到贾凌云、田瀚他们的地位,与田刚他们的地位相差不多。

    杨滔自然应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走了。犹豫着站起来,把名单还给唐金强,唐金强没有接,看着杨滔说,“这几天,高级中学改革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你就安心去处理吧,等米夺乡稳定后,那边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做,你安心督促高级中学这边的工作,千万放松不得,也要与省城多联系。高级中学改革县里承担的责任太重,只要出一点差错,这几百优秀学生会要我们负责的。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放过我们。”唐金强说着,先轻描淡写的把米夺乡的事交待一句,接着却搬出高级中学改革来,说得很重。

    杨滔却听出来,唐金强是想用高级中学的事来掩住杨滔的注意力,要杨滔轻松的应下自己的话。所要掩住的,实际就是米夺乡那对雀儿沟村优质煤的控制,要杨滔交出去,让杨滔与优质煤分开。杨滔要是真放手了,不仅是自己损失不少收入,更为要命的是,杨滔准备用米夺乡优质煤产生的效益,作为对高级中学资金的后备储备。县里要是一旦不肯划拨经费,就要用这笔钱来填补。要是真被唐金强收走了,今后岂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对县里能不能划拨经费,就像田春他们一样,杨滔也是抱着怀疑心态的。这时却要先应付过去,不能让唐金强觉察到自己已经察觉。“唐县,那我拿这名单给向部长?”

    回到自己办公室,杨滔还在想怎么样来应对,唐金强会不会当面直接要自己交出那权限?龙艳霞是怎么样的人,杨滔说不上太了解,也知道她心中已经种下对自己敌视的种子,只要唐金强一扶植她,马上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要是唐金强让龙艳霞来接管自己这一事务,她看到其中的利益,还会有什么犹豫?米夺乡的优质煤至少还有几年兴旺,排除自己的私利,总能拿这些利益要挟县里的一些领导,他们是宁愿多花费财政经费,也不肯让自己这些隐藏的收益受损的。可现在怎么应对?杨滔想打电话出去,又担心唐金强会监视自己,要是引起唐金强的防范,今后自己会更难过日子的。

    打开电脑,到网上随意看些东西。总要到外面后才能打电话,雀儿沟村不一定会接受龙艳霞来管理,自己大可利用这一点。这次,自己也不像黄强那样被掀翻了,而自己与雀儿沟村的支书关系已经跨越了利益这道坎。杨滔自信能够拖住,只要拖住几个月,一些事情就会发生变化,譬如,县里领导对高级中学的经费从心里认同后,划拨就会成为一种心理定势行为,就会没有人拒绝。

    凤城里那些被处理的人,拖了十几天都没有按照组织上给的去向而动。有的干脆不上班,有的就称病请假,连到怀市大医院检查的证明也都准备齐着。这些事,唐金强已经点名要杨滔去处理,可哪一个是好处理的?不是一家一户,而那些人像沟通好了似的,都采取相同的软姿态来应对。只要这部分人没有动,没有去新岗位上班,就会为明年高级中学招生带来绝对的打击,这是勿容质疑的。

    从唐金强那里接到任务,杨滔先找张恒准。张恒准是县常委里唯一参与高级中学改革小组日常工作的常委,其他人口中虽说大力支持改革小组的工作,却不会参合进来,总要等果子成熟了再进来摘取。张恒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把政协副主席找来一起商量,要怎么样采取措施才好。三个人到政协去集中,那里不会有什么外人来打搅。到政协后见到副主席,说了来意,副主席说,“把田春找来,他对学生的具体情况了解得多些,我们知道的都是些表面的东西,要做具体工作还是要掌握具体的情况。”

    田春很快就到,见几位领导在,先把高级中学开学后的情况做了汇报,势头算是不错的,教师和学生积极性都旺着。田春说到这里,看着杨滔说,“杨县长,县里答应的钱还没有到位,第一个月学校可以先垫着,可就学校那点钱撑不了两个月。”

    “这么方方正正一个人,想不到也很会哭穷。”杨滔指着田春笑,张恒准和副主席也笑起来。

    “杨县,没有钱高级中学那批人还不把我给分了。”田春知道找杨滔说也不一定起大作用,可向县里讨要是杨滔的事,自己也只有跟他说。

    “看你,张部长是县常委中的一员,有他在这里坐镇我们两还担心什么?”杨滔说。

    “都不要说得轻松,我有多大能耐自己清楚,县里要是不给划拨,到时我们一起去哭要。会哭的孩子总会多有些奶吃,使出所有的本事也要让他们兑现。今天我们还是先讨论这棘手的事,田春,把你找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也更详细的了解这些人的情况,然后定出个可行有效的措施来。”张恒准说,作为扮演黑脸的人,张恒准的个性还是不够理想。

    坐下来讨论权衡,都认为对那些家长要是就这样让他们混过去,明年高级中学就不可能像今年这样招到优秀生了,而已经进了高级中学就读的,也怕在下期就会流失。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高级中学承受这样波动后局面会比原来更糟,再也难崛起了。认识到这样的严重性,杨滔觉得整理出一份材料,以高级中学改革小组名义书面进行汇报,并请求县委县政府对那些人的处罚进行逐一落实到位。或许是汇报材料上说得比较透彻,对后果分析较为全面,县里主要领导也不想看着高级中学就这样沦落,又召开了一次常委会,杨滔没有参加。落实处理的文件下达了,可以用严厉来形容。

    文件下到相应的单位,规定对这些人的处理,十五天之内再不到新的岗位报道上班,就作为自动离职处理,到期后以文件的形式作出离职说明,今后在凤城都将不再录用。

    周全是从县粮食局办公室调到偏远的土坳乡粮站,粮站实际上只剩下一个名,职工虽然有,却都自食其力在市场里打滚看自己的经营能力。粮站到九十年代末,以前的辉煌一下子黯淡,现在比那些经营粮食的商贩还不如,没有了保障又没有多少经营能力,连那份苦不少人都承受不起。粮站的职工里,有一部分人和无职业人一样生活维艰。周全的岗位调到土桥乡粮站后,土桥乡粮站本身就没有什么岗位,只剩下一栋房子,而且早几年就租了出去,就剩下一个空有名的机构。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想到土桥乡租一间房子住都要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才行。周全到土桥乡半天,就打电话要徐慧打车去接他,下午后已经没有回凤城的车辆。徐慧到土桥乡后,开车转了一圈,见土桥乡落后与破烂样子,想到周全会在这样的地方呆着,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做,就算是作为粮站保留的人员,一个月也没有两天的事做。工资还说不上,最多只给百分之六十,徐慧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回家去,大不了不要这份工作,也不能让你受这份苦。”

    两人回到凤城,坐在自家装修很好的客厅里等周政来,对周全是不是要去土桥乡,就算决定不去也要找周政商量。周政相对说来见识和交往面都要宽广得多,对大事的把握能力强,家里有什么大事要决定,徐慧都会让周全把周政找来商议。周政到了,徐慧把自己在土桥乡见到的情况说了,自己决心不让周全到那里去受那份罪。“周政,要是坚持不去,他们会不会真开除你哥?”

    “他们不说开除,而是说离岗。现在粮站哪有什么具体岗位?但他们要这样找借口,却又说得上。”周全说。

    “那就不要这工作了,反正也没有什么钱,那点工资自己吃饭都不够。做什么不能找回那点钱?就算不去找,帮我看着店子也不止那点。”徐慧性子急,个性又有些强梁。

    “工作丢了,那退休后怎么办?粮食系统的人都这样想的,现在挂着这工作,虽然没有什么钱,却可指望退休后有一份稳定的工资。”周全说。

    “真的要开除公职也不是那么容易,县里的土政策还算不上法规,更不是法律。目前这样的人员二十多,其他人都肯听从县里摆布?总有人会去闹的,到时大家一起舆论就壮大,至于结果现在谁也看不到。要是明年政策又变了,还不得纠过来?大哥,照我看就像嫂子说的,在家里一段时间,你请假也好生病也好,总之不去就是。”周政说。

    “就是,去那里还不把人憋死?再说我家敏敏又不是不想到凤城读,要我们敏敏到重点班读,说是一学期后可争取进入实验班,分明就是不公平的竞争,重点班学习环境差多了,怎么争取得了。分明是极不负责的推脱,他们拿这些优秀生动前途来实验,还找那么多的理由,看三年后考不好有谁会放过这些领导。”徐慧说得愤愤然。

    “那我就先到局里请假,他们批不批就不管了。”周全也下了决心。“要不你到怀市去陪敏敏一段时间,就说在怀市检查身体,局领导总不能让人不检查身体吧。”徐慧说。“县里会不会派工商和税务来店里?我听说有人说被查过,查了后就罚款。”周全说。“工商和税务哪年不来查?我是连锁店,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算他们来查,也查不到什么。”

    周全到县粮食局丢下一张请假条就去了怀市,粮食局把周全的情况反映到县里。像周全这样的用软办法来对待县里的处理文件,共有十几个人。县里已经下了决心,要这些借口身体原因的人在十天内拿出正规大医院的正式病例或相关证明,否则就作为自动离职,到时将会在怀市地区报社刊登相关信息,为期不回归单位的作为永久性清除。通知下到相应的部门单位,杨滔他们改革小组也就是知道这样一回事,不再参与具体对人的处理。至于处理的结果,总要一两个月后才会有最终答案。

    国庆大假过后,高级中学的教学工作已经步入正轨,教师和学生都稳定下来。县里答应给高级中学划拨的经费,九月和十月的也都到了位,田春苦着的脸绽开了些,劲头很足地日夜在高级中学里督促着。杨滔同样在高级中学里督促,在田春的办公室里摆了一张办公桌,每周至少有三天都在这里办公。对实验班和重点班杨滔算是放心一半,但对招收的复读班却担心着。田春从发达地区引进的魔鬼式极限训练法,很是拷人。每一天,都要让这些学生在过饱和的学习氛围里,超负荷地运行着。魔鬼式极限训练法比题海战术还要恶毒,更让学生疲惫,比填鸭式还要填鸭与强行灌输没有什么两样。对田春的理由,杨滔听后也觉得是这样一番措辞。凤城的学生基础普遍低下,复读班的学生只有一年时间,对所有知识点的理解运用几乎不可能了,何况最让人费心的是学生的精神状态和学习习惯的不良,唯有这样霸道的方法,又有田春那充满鼓动性的语言作为精神支柱,支撑着学生们咬牙在这艰难的道路中奔跑。

    省城“名城中学”对杨滔那种违反教学常规的,让凤城学生到“名城中学”高三班里进行旁听三个月的提议一直没有明确答复,田春和杨滔都作为对方已经答复了来激励学生,用于压榨学生的潜力。这些学生从原先三年算不上刻苦学习的学习方式,安逸惯了的人,突然间向另一个极端,思想上、行为方式上和身体上,能不能承受得了是杨滔最为担心的。在办公室里与田春讨论,田春说这样坚持下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脱胎换骨,而另一些人中的一部分,则会起反作用甚至对性格都将变化。但这个班却肩负了下一届高级中学顺利招生的重任,唯有他们成功了,高级中学的改革才会走得更顺利一些,让更多的人多一份信心。当然,对学生本身说来,刻苦和全力拼搏是他们的本份,就算真的夸了一两个,那也在情理之中。

    轮番为复读班的学生鼓劲,让他们精神寄托来维持身体的调整,这是田春要做的事,杨滔也参与其中,每一周总要想一个名目来给学生做思想工作,为他们鼓劲加油。

    十月里,县里给高级中学划拨了经费后。米夺乡的领导班子调整已经落实到位,张超没有得到杨滔给的许诺,杨滔在电话里安慰张超,张超说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种事了,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不会有什么思想负担要杨滔放心,也说了对杨滔的感激。随后,杨滔和张超说到雄拢村的老草医,张超说老草医一直在怀市,听说回来过几次也就是回来采些药,至于疗效怎么样张超却不知道,他也没有遇上老草医本人。杨滔心想打电话问问陈俊轩或者冯书记,却觉得没有必要,这些事问得勤了,会不会让领导认为自己在邀功?

    龙艳霞当任米夺乡的书记后,找过杨滔一次,言语里对杨滔那种gou引依旧,也透露出杨滔把米夺乡的其他事交给她,她会记住杨滔并给予他很丰厚的回报。杨滔装痴做傻调笑龙艳霞一番,根本不会这样把雀儿沟村的优质煤交给龙艳霞,已经与雀儿沟村村支书讨论过这事,杨滔也把自己为什么要卡住的理由说了。村支书对杨滔很信任,经历生死磨难后,那种信任很难消磨掉,村支书一直以来都与唐金强有着隔阂矛盾而又依存,都不会相互逼得太紧,利益的关系与利益的冲突已经纠结了好几年,怎么样都扯不清了。如今,就算龙艳霞想绕开杨滔去接手,雀儿沟村也不会认这帐。

    没有多久,杨滔在政府四楼自己办公室里,唐金强敲门走进杨滔办公室。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平时也什么是要找杨滔,都是唐金强一个电话,或者让秘书来通知杨滔去见他。杨滔见唐金强进办公室知道事情不妙,脑子里急转,猜测唐金强是为米夺乡的事来的,高级中学的事务和其他的事都不会放在唐金强心里。而杨滔这时的利用价值并不多,记得第一次见唐金强时,是他为了普九形势紧迫要杨滔这样的人给带头,做好普九宣传才召见杨滔的。每做一件事,都是那样地目的明确,那次唐金强很和善的约杨滔一起到教育局看他们的工作情况,结局是安小梅被弄走,这件事在杨滔心里永远也不会抹去记忆。唐金强走进办公室,脸上那固有的笑意,在杨滔看起来很假,俨然大灰狼对小白兔的微笑。杨滔也得对其更热情的笑意,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外请唐金强坐下,然后取了长平乡的毛尖茶,给唐金强泡上。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说话了,两人犹如长时间没有见到的老朋友,有说不完的话题。

    杨滔借机向唐金强汇报高级中学里的情况,尽量地说些学生和教师的事,唐金强也就应和地说了一阵。对杨滔做了些表扬,又说县里让杨滔这样的教育大行家来抓凤城的教育,是非常正确的决策。杨滔自然要把功劳推给唐金强,对唐金强的培养深情也由衷的感谢。说了一会,唐金强才进入正题,杨滔也知道绕不过去,非要面对的事那也是没有办法回避。“小杨,高级中学改革是今年凤城全县第一大事,关系着今后凤城发展的百年大计,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慎之又慎。”杨滔正想说什么,唐金强用手压住杨滔的话,继续说“县里考虑到你担子过重,容易分心,有意要给你分些担子,把你在米夺乡还剩下的事都交给龙艳霞去管。龙艳霞与你相处过,是个很不错的人,工作能力和工作水平都不错,龙艳霞自己也说,她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你找个时间和龙艳霞交接掉,好心无旁骛地处理高级中学改革这边的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这是组织对我的关心,我完全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唐县,有个情况一直还没有向你汇报,上次雀儿沟村的支书,他对龙艳霞书记有些看法,找到我反映情况。我和他沟通过一次,没有说好,原准备和他沟通好后再向唐县回报的。我想,还是先让龙艳霞书记先和雀儿沟村支书见面沟通好了后,再移交给她。唐县你看这样是不是好?”杨滔一说完,见唐金强的笑容就有些僵硬,那丝阴戾之气一闪而过,杨滔还是捕捉到了,心里一寒,可为着高级中学改革有保障,也不能计较这些了,有所得必有所失。在杨滔心里,自己要是高级中学改革中三年内真走出来低谷,在凤城县里也就有了立足的资本,到那时候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捏拿的软柿子。

    唐金强不再多说什么,热情已退,阴沉的脸相已然显露,两人也就说不到一块。唐金强嗯嗯啊啊一阵,就出了办公室。看着唐金强走后给办公室里留下的阴森气息,杨滔心里挣扎着想要摸去那些阴戾,却知道无法做到。这件事又不能和谁商量,里面涉及到的利益牵涉面太广,纵使唐金强要采取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行动,自己也不能把这事说出来。里面的利益不仅仅是自己,是唐金强,也可能牵涉到凤城更多的领导,乃至于可能涉及到地区。

    十一月初,高级中学进行了期中考试,三天时间里杨滔一直在学校内,看着田春他们组考,看着教师们阅卷。组考和阅卷非常正规,进行封闭式流水作业。复读班的成绩和实验班、重点班的成绩与其他班成绩之间的差异,是杨滔和县里都关注的一件事,也是凤城人都关注的一件大事。要是考得好,两个月来许多的舆论就会向有利于工作开展一方倒向,否则,高级中学的改革将更加艰难。三天的期中考试和两天后的统一阅卷,杨滔就像高级中学教师一样按时准点的到学校。输入成绩后,分班,检测到那几个班的学生成绩。

    高三复读班的成绩比起其他班级要好上不少,当然,复读班在第一次期中考试所占的优势非常明显,不能用其他平行班级的成绩来简单对比,这就是复读班的优势。不过,让复读班的学生与自己相比,还是见到一定的效果。班级里学生的成绩分化比较严重,有二十几个人明显要高出两个档次,中间出现断层,之后都落挤在一起。实验班的成绩遥遥领先,让杨滔、田春、“名城中学”的教师和高级中学的教师都感到欣慰,重点班也算不错。另外,平行班里,也有少数学生冲上来,显示出一定的实力。高二高三的学生,也受到影响,成绩上见到一定的变化,总体势头与杨滔他们预先的预想比较吻合,向县里回报时,段世理、胡成红和唐金强都露出了笑脸。对这一让他们感到满意的成绩,县里给出了一个甜果子,答应到暑假组织高级中学集体外出旅游。

    十一月底,县里应当划拨的经费却迟迟不见,田春让高级中学的后勤人员问过几次,都没有明确的答复。情况反映到杨滔那里,杨滔到县财政催,没有起什么作用。找到段世理书记和胡成红县长,都答应了却没有到位。杨滔再找唐金强,唐金强言辞闪烁。理由倒是有:将近年底了,县财政要统一核算和规划来年的经费情况,高级中学的经费能不能拨出,那要等核算过后才知道,而具体时间又没有准确日期。到十二月下旬,高级中学那边为经费的事,议论已经多了起来,在拖下去会把凝聚的心散了。并不是教师们总看着那点钱,答应了而没有兑现是非常挫伤积极性的。杨滔知道自己预先防备着的情形出现了,县里不是因为资金问题,也不是因为年终核算,心里隐约觉得,这是县里领导在逼着自己就范,要自己主动交出米夺乡那里的一切。当然,也有可能县里不肯从紧张的经费里划拨一块到高级中学里来,年终了,要资金来填补的窟窿会很多,欠哪里不是欠?何况高级中学这部分经费本身就不是年初规划里的经费。拖到春季后来给填补就算很不错了,具体到经费的规划,段世理和胡成红也不会具体参与。

    一边是田春苦瓜似的脸,对杨滔田春确实是无话可说,另一边是县里领导们的无奈样子。杨滔就决心把没关系雀儿沟村优质煤里的,应该交给县里的资金提出一部分,直接划拨到高级中学的账上,然后给唐金强汇报。先斩后奏。唐金强听了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杨滔对凤城的教育很关心,是他应该学习和反思的。听唐金强话里有话,划给高级中学的资金,本来是要让雀儿沟村的村支书去处理,至于怎么去分渠道是怎么样的杨滔也不去打听,那是绝密的东西。这部分钱被杨滔挪走,今年凤城的相关领导就少了不少个人收入。杨滔自己也不要,把给自己的一份甚至村里私自给自己的那一份都不要了,划入高级中学的帐里。

    杨滔心里很矛盾,既觉得坦然又忐忑不安。天却没有塌下来,杨滔给唐金强汇报过后,唐金强每次见到杨滔,却跟杨滔招呼起来。这天,唐金强在电话里让杨滔到他办公室里去,杨滔从高级中学往政府里赶,想着是不是唐金强要和自己摊牌了。便硬着胆子走上四楼,到楼口时再也忍不住那强制压抑的心,只得站住深深的吸一口气。毕竟,到了这一步要真的就此被弄下来,心里如何甘愿?世上没有后悔的药,深吸一口气后,平静了些的杨滔迈步时有种腿脚乏力的感觉。

    “杨滔。”唐金强很亲和地招呼,“从中学那边赶来?我以为你在隔壁。”唐金强的态度大出杨滔意外,道,“对中学那边还是放心不下,去看看也好让他们心里安稳些。”

    “是这样,就要到年终了,县里有很多退休教师,我想,我们两代表县政府去看望他们,表表心意,也是凤城大力改革高级中学的一种侧面宣传。你看用什么时间?具体安排那些退休教师你要教育局落实下,两三天里就走。”唐金强说,连平时那种驱使的语气都淡了许多。

    两天后唐金强带着杨滔、政协副主席、政府办、教育局一行十几个人,到全县各处看望退休的老教师。期间,电视台一路跟着进行宣传,而唐金强对着镜头却几次说到杨滔在凤城教育改革中突出的成绩和功劳,当天就在凤城地方频道里作为热点播放出来。

    紧接着,杨滔在地区报上看到一篇对杨滔本人的人物报道,文章是政府办秘书写的,内容是写杨滔在凤城高级中学改革发挥的作用,虽然算是属实却没有经过杨滔本人同意。杨滔拿着报纸找到田刚问,田刚说是县领导点名要写的,而且是县领导审阅后才刊登的,这也是凤城高级中学改革宣传需要。和田刚关系是知根知底的,杨滔见田刚没有其他的意味,也就不好问到底是谁让写这样的文稿。

    这件事让杨滔有些郁闷。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仅让杨滔有些措手不及,县里也弄得极为被动。十一月处理的那部分人,先没有什么动静,对县里的最后通牒也不做正面回应。依旧没有到新岗位去上班,税务和工商进行的罚款,只是认缴却没有缴,申言凤城其他人要是都这样处置,就算罚款再多一倍都全数上缴。税务部门本来对这些商家就有一定的利益往来,当然不会逼得太紧。那些被处置的人,在八月时就已经联络过,这时更是抱成了团。大家一面对凤城的处理用一个拖字应对,另一方面却偷偷收集相关材料,到省城里去上访。十二月底,县里准备对这批人做最终处理,却在最后两天里,上访的材料从省里转到地区,地区又责成凤城慎重考虑。

    对凤城来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会牵涉到来年高级中学改革的实施能不能进行下去。凤城县领导觉得用拖字诀,把事情用调查来拖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县里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就被那些人知道了。在元月初就约着到县政府去堵县里领导,胡成红、唐金强和杨滔都曾被堵住过。县里拿不出更强硬的措施来,这部分人更是得理不饶人,在省城、地区和县里来回到处串,联络全县的人大代表要做下一届人代会里提出新的议题来。凤城的社会舆论再一次掀起,有人就想到前段时间对高级中学改革的宣传,主角就是杨滔,有的人就提出要与杨滔进行对话。

    杨滔依然每天到高级中学去,看着学校里的人和事,李奉唯几次提醒杨滔要注意安全,杨滔也不是很在意。薇薇和付丽珍也听到了一些流言,对杨滔推动的高级中学改革的非议,两人只是让杨滔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杨滔满口应下来,心里也期待那些家长来与他对话,可始终都没有遇上。

    很多不能上台面的事,就在流言和舆论下慢慢滋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