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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除夕正月

    连城的雪逾积逾厚时也是最后年关两三天,连城在庭院里舞开斑斓踩上雪时吱呀吱呀地声响,及迎春时才显露出的些许隆冬迹象让两个小姑娘觉得有那么些的失落,像过了一个冗长清冷的霜秋季节匆匆添上一点冬意的尾巴,丢下了那么一段雪天嬉闹的气氛。

    原本最喧闹的连翘因为大哥哥右肩上才愈的伤口有两分对小花的小姑娘怨气,连袂恋恋不舍院子里的秋千会带稚气温暖的笑意看连城在清晨的雪地上步出圈圈的脚印。

    腊八后的天天都是期盼正月的逼近,稀疏响起的爆竹声会在除夕那个守岁夜一齐盛开祈福来年的盛世与太平。

    连城去过一次小花店铺,在反复称赞斑斓的顺手以外就开始疑惑于小花对齐代序的不讲道理,身后躲着的连翘探出头不满地看着小花,想挣开哥哥的手不理小花但也不能抑制内心的好奇,撇嘴等着小花的解释显得有些着急。

    小花一直微笑不说话,晃着手上一朵小花搁着脚摇两下。

    半晌无话,安安静静的连袂也受不了小花的故弄玄虚,插一句道:“就算不想给小皇帝面子那也不能拿齐代序出气。”

    小花皱皱眉,转脸问连城:“这小姑娘转性了都能跟我搭上话了。”

    连城也疑惑,看看连袂,却见小姑娘又没什么声响,只啐一句小花:“连袂搭的我的话与你无关,别瞎着扯开。”

    小花扔下花,“我总不能拿刘昭时去出气吧。也是那个傻小子皮厚点,你看不是又活蹦乱跳的…”

    连翘扑上柜台指上小花,“你…才皮厚的老妖精。”

    小花哈哈笑了,伸出手指在连翘鼻尖上刮一下:“诶,这么护短。这夸那小子的是。要是那个小王爷这么来一下让你大哥哥背了个死人回去,南阳王的兵都早能把城围了。”

    然后像又想到什么的正色道:“要过年了。初凤元年,这样子就真的是那个小皇帝的天下了。给不给他一剑新皇初年他要做的都是来围了城收了连家的爵位。”

    连城说道:“这父子俩能有这么多差,我看那做爹的挺温和,不像能有个不安分的儿子。”

    小花伸手要拍拍连袂的头却被像是不经意地躲开,尴尬地讪讪笑一笑,对连城是一脸的鄙夷,“你一定不如这个不说话的小丫头,你看看这皇帝登基五月有余对外对内动了多少兵,先皇在位了几十年最多也就对关外骑马的狠一些。这养兵的是爹,拿来糟蹋的是儿子。”

    连城略有所思,点点头。

    小花一样鄙夷的表情,“知道你没弄懂,但是没关系,有个好妹妹是一种福气。”

    连城站起身是一副要掐死小花的表情,小花赶紧挪着椅子退一步摆摆手说道:“说一件事。”

    连城定下身子,“什么事?”

    “初凤元年,我是要去十二山门。”

    连城连翘表示出十二分的兴趣,连翘暂时忘记了大哥哥的伤妥协于哥哥以及自己从小的愿望赶紧问道:“你知道山门在哪?”

    小花一敲小姑娘脑门说一句“笨!真不知道山门总知道那个守夜在哪吧,找到了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连城转过身牵上连袂连翘要走出店门,连翘一步步踩得特别响特别有节奏用来显示自己的不满情绪。

    小花喊道:“慢着!”

    连城连翘有礼节地回头看一眼,连袂只能顺着哥哥停下脚步。

    小花赶紧说道:“其实山门也在那块地方,不然守夜的怎么不去东海西荒要往北走,还不是因为路不远。就是比那地方…要往南来那么一点,真的就一点。”

    连翘转身用力拉上哥哥妹妹,跨出了店门头也不再回。

    从城东南走到连府隔一条繁华的街,街上透出一股股喜庆的味道,积淀了一整年会给这个夜最后的欢喜。

    ……

    除夕的夜没有深浅,从门口弄堂走到长街到小花的店前池塘连城牵着连袂连翘的小指已经走了三四遍,每一次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烟花盛开一样在连翘手上的冰糖葫芦一次次换,每一次看着小花摆出不一样的鬼脸。

    铺满雪的石板桥上一次次脚印一次次被掩埋,小花靠着自己店的一块门板坐在门槛上呵呵呵地笑,蔓延到桥这边的喜乐意味让他觉得真的活在这个世界。

    ……

    “你是我要娶的人。”

    那时候的胡引衹是这样子对花戏文说的。

    一盏盏灯笼挂得很高,街上有止不住的喧嚣时,花戏文转过头问一句:“什么?”

    忽然是意识到旁边那个人的有些慌忙和坚定,赶紧小跑两步又转过身,“快点啊,前面的烟花!”

    半空的花束盛开映出红衣更多的鲜艳,胡引衹看见那个聪明女人脸上有从前不易发现的紧张感。

    雪更大时,烟花更加盛开。

    二叔蹲在连家小院搓着手通红通红看几个老头子堆起一个雪人,呵出了一口暖气散到半空是凝出道道的斑纹,祈祷着的新春是片片的雪落下是所有的祝福堆满了这座城。

    …

    千里外是十二山门,一个姑娘蹦哒着走上一阶阶的山梯,看着山顶那几座房子被灯笼染得很红。上了山腰姑娘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两手撑着膝盖抬头呼呼地喘着气,歇一会儿对着山顶那块喊道:“老头子,师叔还是不回来。”接着索性坐在了台阶上眯着眼是要看见千里外的烟花盛开,自言自语着还是看不清那个人啊。

    有一阵山间的晚风,这一会儿有个老头子蹲坐在姑娘边上的台阶,伸出了只手在姑娘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李玩意儿,这师父我也看不清。”

    李姑娘都没看老头子一眼,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向往,“可是烟花真的很漂亮。”

    老头子转下头叹口气,“还是多看看你师叔去,你看那里那么黑你师叔一定很寂寞的。”

    李姑娘也转头看看说:“可是师父啊你真的看得见师叔那边不是一点点的黑啊。”

    老头子回头说:“你要感受一下。”

    “师父你还是带我上山吧好不好,我实在是走不了了,迟半柱香十二该偷走我的年岁钱了。我一定会感受到师叔的感受的。你看师叔在那孤单了这么多时间也不过十七年一定不在乎我这会儿的感同身受的,可是…”

    有晚风吹。

    李姑娘伸手拍掉了十二左手上多拿的一份年岁钱。

    ……

    最北边的那个人什么都没看。

    天还是黑的。再多的烟花灯笼染红的天空在这里是没有一点光。

    ……

    南阳的王府里多了一对秋冬秋夏。

    刘昭时斟两杯酒递一杯给齐代序,轻磕一下杯沿饮尽,拿过手下的木剑司命,试试剑锋大概连切菜也不能,好奇道:“这神仙宝贝也就这么块朽木头。那人是有这么厉害拿这穿你肩胛骨还刻进城墙。”

    齐代序抬杯喝了口酒,说道:“再厉害不用南阳去挡,再不厉害也不应该南阳去伤。我知道说这些不该,但皇帝是什么心思让你去试探那个人,不小心是真的会死的。”

    小王爷听了哈哈地笑起来,“那个宝贝弟弟要有什么居心,既然我爹能不争,我也能。他不放心,我做哥哥的会让他放心。”

    “既然你看雪下得这么漂亮,过了子时才是明天,过了明天才去想今后的事。齐代序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一个两个妹妹,连个做恶霸叫嚣街坊的由头都没有。”

    齐代序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把司命束到腰间,“王爷朴实。”

    “可这年头过得比他舒心的人却没了,没我这个儿子让他去操下心估计能长命两百岁不止。可大概是女儿嫁出去了是很伤心的,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喜欢其他一个男人估计老头子会很不舒服。”

    “齐代序,我们还是去找找漂亮姑娘。这样子坐着谈天会觉得老了三十岁的。”

    ……

    正月的爆竹不断,春日冷清的街上有玩闹的孩子乱窜。

    连长生连老太爷领着连府人在初一推开祠堂的木门,在祠堂前空地老太爷站首位敬一柱香,众人对各代祖宗行三跪九叩,为以往至去年的佑护供上蔬果牲畜,祈祷来年的平安祝福。

    连府祠堂连长生老太爷对着连家百年存余的先祖排位,风雨颠簸随长生从他处迁来此地,恭恭敬敬敬再递上一柱香。

    作为当前的家主连祁玉站在一旁,列数先代功绩,递一杯酒与连太爷,由连老太爷在焚香前倾尽,渗下泥土为九泉下的列祖列宗歆享。

    连城一边端正。而女子不入祠堂,再胡闹的连太爷也一丝不苟地恪守这条礼节,一众女眷于堂前行礼后便一一离开。祠堂里是连家三代男丁和大门边微低头肃立的管家二叔。

    连家三口一一过礼后,连太爷拂手挥退了祁玉老爷和管家,留连城在祠堂,引手拉过孙子在祭案一边自己一屁股坐下,见连城有犹豫,笑呵呵地说:“那些老头子不介意的,再说这烦人路数都弄完了,人都吃饱喝足了理会不到我俩。”

    连城听罢也是一屁股地坐下,连太爷很高兴,说:“很好啊,不像你爹那样小时候不敢坐香案只能从那背后找个蒲团盘腿赌气坐下,总抱怨我不对。”

    这时候的连长生很有感慨,多少年没这么在初一有两个人在这块地方谈谈东西。至少孙子都有这么大的,老子用了半辈子造就的只是个小城困不住他了,要走的人总念不住家。

    连城见爷爷乐呵呵着笑不说话,又嫌一边的香灰炉磕着自己屁股是不舒服,就提手把那炉子往旁边挪一挪,磕到了太爷,那人也不乐意,提过香炉丢一边,倒出半地香灰。

    两人见舒服许多,连城先开口说:“今年我想上山门。”

    老太爷一直笑呵呵,“什么时候去不是去,再说你也一直要去,自然拦不住。就是等我等你爹真的没有了,还是想你能回来接个手。”

    “怎么说得好像我要去个一辈子。”

    “不然你能跟着逛一逛就回来。在连城,在这里,我说一句,大概是什么都可以。等你一过那座登子桥,就不是了。那个算命的也不知道前面会变什么样,一走就是有一辈子。那时候我出家门我爹没说什么,等我记得了回去了就接了块排位回来,那里就什么都没了。”

    连城深深叹口气,“你就不担心下?”

    “既然是小花带你去,就不担心。”

    “你能这么相信小花?”

    连太爷蹲下身子用手把撒地上的灰摞进香灰炉,掸掸长衣上的灰站起身来,“他有大半个城,大概不在乎我家这笔小生意。”

    “一家破店半个城?”

    “一家破店半个城。”

    “生意那么冷清。”

    “不知道那人花多少年攒的积蓄,他给你那把刀不知名头,那他自己也用这么一把,自然是不会差的。前几天给那个齐代序的那把就是流传着‘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吾’的司命。当初是屈平别腰上随着跳的汨罗江,西楚皇帝是愿意拿几座城来换的。”

    连老太爷提手拿杯案台上的酒抿一口,继续说:“这种荒唐事那店掌柜的以前还经常干,收人半条命还把刀。他那个柜台下面还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说他是有大半个城都算是我为半辈子的打拼自夸。”

    “等我上山门再下山门,都去拿过来让你不自夸。”

    老头子呵呵呵着笑,像个小孩子。

    ……

    小花的店小,有一头驴傻,长一个白鼻子,只会哼哼。

    小花穿一双破布鞋,背很大的一个红木盒子,小花斜背着总会在不平的石板路上一磕一磕。

    所以笨驴很重要的。

    牵着一根绳子有驴在后边跟,小花蹲下身从路旁掐了一截花茎带朵小花的衔在嘴角上,从东南角的小店开始磕磕碰碰着走。

    他有回头看一眼那座桥那塘在冬天荒芜的池子。

    穿过长街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想一想又觉得不合适又翻出几个圆铜板接过两串。

    街上还点点新雪,半上午呵出的一口气还能带上白雾。小花晃过了登子桥。

    桥上一幅登子谪仙名号,裴陆吾在一把小椅子上坐着,微眯着眼也瞧不出几分仙风道骨。

    连城的城门前连城左手右手边是连翘连袂。胡引祇在边上是十二分的真情实意,“连大少爷放心上山,连家两位大小姐在这城里头,有我在照顾那是谁也欺负不得。”花戏文在连袂一旁,顺几下小姑娘新梳的马尾没有言语。

    小花把红木盒子系好在笨驴一边,举着两根糖葫芦上前去递给两小姑娘。

    连祁玉连老爷上前对掌柜的小花鞠一礼,小花摆手不说什么,顾自牵上驴先出了这座城,在城门那端回头看看,张开手呼出在这晚冬的一口气,伸一个懒腰是刚睡醒的孩子,转过头“哈哈”地笑,像个疯子。

    这座城牵绊这么多年,外面是怎么样了,外面的人是不是还记得了。

    那时候的那个人骑着白鼻子驴晃过的那座江湖。

    ……

    连城在这座小城活过近二十年,觉得这座城是真的很小,在马车上提鞭一步步远离它的时候,闭上眼睛还是能看清那座小城每条路延伸的方向。

    在逐渐厌倦这里的一年年一天天中,突然离开果然还是舍不得。

    初凤元年正月初七,连城出连城。

    一头白鼻子驴上骑一个叼花痞子在那马车后晃悠晃悠着跟。

    史载,初七人日,从旦至暮,月色晴朗,夜见星辰,人民安,君臣和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