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魂是个孤儿,不知怎样辗转来到宫殿中,被选作当时还是个小王子的渊泽身边,从此衣食无忧,渊泽也对也极好,从来不当他是下人。
以前都是住在宫殿中,自从当了雪音的老师才搬到离络府不远的一处院落居住。他生性淡泊,云淡风清,对居住吃食并不放在心上。院中只有一个看家的老仆,初次之外并无他人。
如今尸身停放在家里也只有那老仆一人守在旁边,那一声苍老的呼唤,那凄凉的境况,怎不叫雪音透骨酸心。
颤抖著手揭开一角白布,浓淡适宜的眉,俊秀的面容,已经失去了生气;神情安详,没有丝毫的痛苦,依然那麽淡泊出尘。
听说他是自毁心脉而死的,那样决绝,没有丝毫怨言和犹豫。
泪水跌落,湿了那苍白的容颜。
轻柔的拭去,哽咽难言,[老师,小音回来了。]
依然是那样安详的沈静,再也不会伸手温柔的抚摸他的头了。
老师,你为什麽不等我回来呢?
如果,如果……..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渊泽也一定知道的,他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为什麽?
纵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面前的永远也不会回答他了。
8、愿飞花轻似梦
8、愿飞花轻似梦
单手画圈,空气荡开一层波纹,打开念力之境。
念力之境是人死前利用强烈的执念之力留下来的一个意境,只有创境之人想要留给的那个人才能开启。
[不要追究这件事,这都是我自己应得的。]温柔一笑,[有你这个优秀的学生,老师很高兴很满足。]
水青魂抬手,嘴角含著温柔的笑,在虚空中做著抚摸雪音银发的动作,轻柔,自然,娴熟。
忽然神色变得忧伤,[孩子,可怜的孩子……]逐渐涣散的眼中有著浓浓的歉意,
[小音…….对不起。]
影像渐渐的模糊,忽的消失不见。
雪音不知道水青魂为什麽会对他说对不起,他也无心神去细想,只是伸手向虚空中一抓,满手苍凉,泪流满面。
银发白袍,白玉洞箫,靡靡之音,哀丝豪竹。
音狐仰著小小的头颅,望著凄伤的主人,哀声低鸣。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越发的阴冷。
缟布凄凄飘,声声泣心伤。
渊泽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哀戚凄凉的景象,神色又一瞬间阴沈,随即满脸心痛,走到雪音身边,雪音一收箫,渊泽就担忧的唤了他的名字。
雪音转过头,凄然一笑,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那哀戚悲凉的笑让渊泽一颤,接住软倒下来的单薄身体,看著那苍白的容颜,紧蹙的秀眉,眼神复杂。
[好好守著他的遗体。]
渊泽抱起雪音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回头对守在水青魂身边的老仆道。
[他,没事?]
际星看著昏睡在渊泽怀里的银发少年,眼神玩味,语带讥诮。
渊泽停下脚步,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嘲弄,深深的看了际星一眼,声音平静低沈威严,[如果他有事,你也得不到好处。]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际星,不要做你不该做的事。]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际星瞪著那远去的背影,知道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忽然喟叹一声。
水青魂死了,因为他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雪音,那个迷一样是孩子,连自己也占卜有关他的信息,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遇到那个疯狂的男人。
虽然占卜不到他的信息,但是,他的结局已经握在那个君王的手中,是注定的。
星际忽的自嘲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疯狂的人,说到底自己和那个男人一样,冷血,残忍,自私,执著,为达目的可以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还好,哥哥不会知道自己瞒著他做了什麽,不然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水蓝纱帐,流苏低垂;杏黄锦被映得少年的发丝越发的白,面色如雪。
侍女轻巧无声的端著水盆进来放在铜架上,轻语恭声道:[王。]
渊泽回头挥手,侍女悄然无声的离开内室。
拧了半湿的巾布,侧身坐在床前,轻柔的擦拭著那光洁圆润的额,掠过银白紧皱的眉,小巧挺直的鼻……
十七岁,还是个少年,精巧如画,淡然如烟,飘忽欲仙。
轻抚那苍白的容颜,点点的冰凉透过指尖,直达心底。心中一痛,恍然出神。
琉璃灯光摇曳出淡淡的影,明明灭灭;紫铜瑞兽香炉升起嫋嫋的白烟,熏然欲醉。
一道白光闪过,洁白如雪的音狐低鸣一声蹿到床上蹭了蹭雪音的头发,看了渊泽一眼,安安静静的窝了下来。
渊泽蓦地收回手,神情一僵,自己刚才是怎麽了,心痛?
不,怎麽会是心痛呢。
张开手掌,轻念咒语,一颗泛著柔和蓝光的珠子轻转落入掌心。
略微慌乱的眼神一变,柔情似水的看著掌中的蓝珠,嘴角泛起轻柔的笑意。
音狐抬头,睁著骨碌碌的小眼看著那颗蓝珠子,似是疑惑的低低嘤咛一声,仍看著那颗珠子侧头似是在思索。
渊泽眼神一暗,冷魅阴鸷的看了音狐一眼,望向那颗珠子时又变回温柔如水。
小心翼翼的合拢手掌揣在袖口里,轻拂袍裾,消失在门外。
灯光轻摇,香烟冉冉,一室孤淡冷清。
音狐疑惑的看了看门口,蹭了蹭柔软微凉的发丝,满足的咕噜一声慢慢的合眼睡了过去。
雪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水青魂出殡的时辰了,他匆匆的梳洗连早膳也没吃就赶了过去。
按理说像水青魂这样有罪在身的人出殡是君王是不应该在场的,但是渊泽无法劝阻雪音又怕他在晕倒,只好跟在他身边。
说是出殡,也不过是几个人一台棺,除了一名老仆,雪音和跟在他身边的渊泽再无他人,冷清孤凄得让人更加心酸。
一路上,雪音一边吹凑安魂曲一边无声的流泪。
9、晓阴无赖似穷秋。
9、晓阴无赖似穷秋。
荼蘼花开过了又谢。
春末夏初,清风飘动,正是清爽舒凉的早晨。
雪音站在窗前,望著那凋零满架的木香花,无故轻愁生,晓阴无赖似穷秋。
自从水青魂死後,雪音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心情愁闷。
渊泽从背後搂住他的腰,下巴在淡香的发丝上亲昵的蹭了蹭,搁在单薄的肩膀上。
[怎麽了?]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软软麻麻的,白皙的耳垂染上一层薄红。
听到他轻柔担心的话语,胸中的阴郁消了些,握住腰间的手,转身淡笑,[没事,吃早膳吧。]拉著他坐在桌边。
吃到半饱,雪音忽然抬头道:[今天我想回家看看父亲母亲。]
渊泽无异议。
日子一天天滑过,国中没有什麽大事,雪音也清闲,只是偶尔处理神殿中的一些琐事,期间潋尘闻风特地派曲思来乐国,对雪音进行一番言语和物质上的安慰。
八月前後,桂花开了满树。
躺椅上铺著紫貂皮裘,绵软舒适。
雪音半躺在椅上,音狐窝在他的怀里。
眼睛慢慢的合上又睁开,如此反复数次,手中厚厚《轶闻趣想》盖在胸口上。
微风轻拂,桂花飘香。
渊影弯腰,看到他胸口处压著的厚厚的书,笑,温柔而无奈,还是喜欢看这种杂书。轻轻的把书从他手中取出放到一边。
凝视著那睡脸,纯净,安详,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沈浸在梦中的人侧了侧身,嘴角荡出一抹清浅的笑,似清风,如初阳。
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微翘的唇角,辗转反复,恋恋不停。
[泽,别闹。]手一挥,呢喃不悦。
手一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收回手。
雪音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愣了一下,展颜淡笑,[渊影,是你啊,你回来了。]
从边关回来後好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见到渊影,不知道他到哪去,去做什麽事。渊影的行为越发变得神秘怪异了。
[是啊,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担心过我呢,有没有想过我为什麽这麽久了都去哪里了,会不会有危险,[你怎麽又在外面睡著了,天气开始转凉了,要是病倒了怎麽办。]
[我有那麽虚弱麽?]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但是时时刻刻被这样小心翼翼的关注著,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没有麽?每次一吹冷风就要病上好几天。]对於他孩子气的反驳和不服感到好气又好笑。
[哪有那麽严重,只是体质差了一点而已。]嘀嘀咕咕的自语。
[好了,死小孩,我都听到了。]渊影伸手揉乱他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