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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然而两分钟后。

    “季宣,这个放着我来。”

    季宣举着拖把,无辜地看着被拖把头扫湿的沙发背。

    三分钟后。

    “季宣,那个放着我来。”

    季宣拿着抹布,无奈地看着擦了比不擦还脏的窗户。

    四分钟后。

    “季宣,放着我来放着我来!”

    季宣踩着脚手架,无言地摸着和灯泡亲密接触过的额头。

    五分钟后。

    “……你坐着吧,全部放着我来……”

    季宣只得郁闷地丢开水桶,坐在沙发上看顾冬藏劳动。

    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惯了独立生活的人,无论是整理还是清扫都做得有板有样。

    季宣回忆自己二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明明只过了几年,但却好象是上辈子的事。

    毕业后很顺利就找到了工作,认识了当时还是同事的钟林,那是二十二岁。

    钟林英俊高大,幽默温柔,工作卖力,生活知情趣。

    最可贵的是他天生爱男人不爱女人,对于季宣来说,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他们很顺利地恋爱,进而同居,过起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半夜梦醒,他甚至会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那是二十三岁。

    新年后,公司高层突然大换血,几个元老勾心斗角,完全不理正事。

    公司一度经营得很辛苦,无谓而繁重的加班让人看不到希望,同事们纷纷跳槽,钟林说,我们也走吧。

    可是去哪?给人打工难免会遇到这些事,换一个地方,一样被剥削被压迫,一样有这些那些不公平的待遇。

    钟林笑得很自信:自己干,不就得了?

    他随钟林回到钟林的家乡,南方的海滨城市,从住的地方徒步十五分钟就能看到大海。

    光是这一点,就值得留下来。

    他们把两个人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还借了些钱,磕磕碰碰地成立工作室,那是二十四岁。

    创业嘛,一开始没人脉没规模,需要一家家去找业务,自然走得很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上轨了,雇了两个人,还搬了大一点的办公室……对,就是那一年,他二十五岁,第一次拿到股东分红,看着钟林明媚的笑容,觉得自己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季宣用一只手撑住下巴,突然开口,“那什么……你今年多大?”

    顾冬藏正在擦玻璃,老实地回答:“快二十六了。”

    “什么时候生日?”

    “冬天,所以我妈给我取名字叫冬藏。”

    季宣仔细想着顾冬藏的名字,似乎是叫这个,心里那个汗啊——又把人名字给忘了。

    默默记下来,毕竟现在没住酒店,顾冬藏在家也没别胸牌,要哪天被发现自己一直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可就尴尬了。

    可是……他好象忘了他姓什么……是郭?还是古?

    季宣觉得脑袋有点痛,只得僵硬地接话,“冬藏啊,秋收冬藏,嗯,我一早就想说了,真是个好名字,哈……哈哈……哈……”

    顾冬藏被夸得飘飘然,干活干得更卖力。

    到正午,就只剩季宣的房间没做清洁了。

    季宣一再保证他会好好地清理,并坚持守在门口当门神,才让顾冬藏断了帮他的念头。

    十二点半,两个人一人端一个盒饭,面对面地吃。

    一句话都不说。

    顾冬藏吃着吃着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进餐,耳朵后面就变得有些痒,他挠了挠,说:“不如,看电视吧。”

    至少不会这么安静。

    虽然还有咀嚼食物的声音,却莫名其妙让人觉得静得可怕。

    季宣嘴里全是饭,含混不清地说:“说到电视……那个女人撒谎哦。”

    “啥?”顾冬藏听不明白。

    “就是早上电视里开记者会的那个演员,她其实结婚了,也怀了孕。”

    “啊?”顾冬藏筷子都吓掉了,“真的?”

    季宣帮他把筷子从桌上捡起来,“假不了。不过,估计已经把孩子拿掉了。”

    顾冬藏皱眉,“多残忍……”

    季宣轻笑,“没办法,她大概有她的苦衷。”

    “那是一条生命。”

    “但如果明知生下来他的生活会有残缺,为什么要他受罪?”

    “所以家长就帮他决定了?不顾他的意愿?”

    “才豆芽菜那么大,有什么意愿?”

    顾冬藏咬了咬嘴,“谁,谁知道呢,也许有……总之打胎太残忍了。”

    季宣叼着筷子,想了想,“嗯,有道理。豆芽菜说不定也有感觉。”

    顾冬藏问:“你怎么知道她堕胎?”

    季宣抬起头看着黑糊糊的天花板,半晌才道:“因为我认识孩子他爸……”

    十

    现在想起来,钟林好象又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年他们在钟林的家乡重新开始,其实季宣也早就考虑过,离家近了,难免会有来自于家庭和亲人的压力。

    何况钟林还比他大两岁。

    刚开始创业时很不顺利,钟家二老体恤钟林的辛苦,不忍给他加压,对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一直闭口不提。

    待后来他们稳定了,声誉做开,业务不请自来,经济情况也一日好过一日,某些不能不面对的事情就再所难免。

    钟林第一次架不住压力去相亲后,季宣还和他大闹了三百回合,但随着钟林一次又一次地向长辈无奈妥协,季宣也累了。

    反正钟林最后都会用各种借口挡住对方想进一步交往的愿望,他若继续不依不饶,岂不是让心爱的人难做?

    其实……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的。

    把每一天当作他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来过,小心地不去触及那些敏感的话题。

    只希望能拖上一阵算一阵,就当做梦了,多做几分钟也算赚。

    很努力地去忽略心里那个微小的声音,它说想无论什么困难都两个人去面对,它说想一直在一起。

    像在骗别人,更像在骗自己,一骗就是好多年。

    工作室的业绩持续上扬,先在是当地有了不小的名气,然后是那一年,在业内一炮打响。

    事情开始的时候,季宣二十七岁,钟林二十九,他们突然跨省接到一个项目,委托人居然是B市有名的地产大佬。

    该大佬在90年代初于海南炒房发迹,随后眼明手快地果断放弃那里改投中国最大的城市。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就在他撤资后没多久,海南泡沫地产一夜间突然崩溃,地产业顿时哀号遍野。

    别人的失败往往能成就自己的成功,大佬靠着果断和精明,几次倒买倒卖,在B市建立起属于他的王国,再加上他为人风趣幽默,又懂得和媒体保持良好的关系,没几年,有财有名,已经可算得上是神州最成功的地产商人。

    大佬找上钟林和季宣,说他想在郊区未来会通地铁的车站旁建个大型的购物楼。

    这种做法虽然并不少见,但大佬选的地方让钟林沉吟——那里,真的有利可图吗?

    何况大佬还有附加要求,即放弃小隔间的零碎铺位这种实在的风格,采取三个大卖场配套十个小型卖场的结构,目的是吸引国内和国际的大型超市以及连锁店的“入住”。

    钟林不大懂商,季宣虽然自从建立工作室后将工作重心从设计转为了财会以及业务,但对于大佬接下去给他们分析的利益点,也是一头雾水。

    两个人只能听着大佬侃山侃水,除了点头,别无他招。

    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他们接了这一单。

    虽然他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大佬要找他们,找他们两个虽然干劲十足,想象无限,却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有经验的新人。

    大佬没给他们答复。

    两年后,工程完毕,他们陪着大佬一起剪彩,一起上电视,一起被登入业内的当红期刊,评论家称他们为“最具活力和最有希望”的新星。

    他们好象……红了。

    当时高烈刚回国,知道这事比他自己得奖还高兴,三天两头打电话来祝贺。

    花生也阴不阴阳不阳地发了邮件来道喜,附件里夹了几百M的健美帅哥照片,实在让季宣哭笑不得。

    大佬赏识钟林和季宣,比较起来,他更喜欢钟林,只要一有空就寄机票让钟林飞到B市去。

    那段时间,钟林周末一般都在B市,周五飞过去,周日才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