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慢慢挑起来,“要出差?”
心想那酒店居然派傻大个出差,也不怕事情办砸了?
顾冬藏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说:“酒店安排我出去培训。”
说完仔细地观察季宣,神色还是很自然。
放心的同时又免不了自嘲——你还想他怎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舍不得?切!
季宣听了点点头,拿起水杯到厨房去找水喝。
顾冬藏跟在他身后,“有件事,想拜托你……”
季宣回头,“说吧。”
“嗯,那个,我不在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帮我缴水电气的费用?我的意思是,我把钱留给你,你帮我缴一下就行。”
季宣转过身,和顾冬藏面对面,“你要走很久?”
顾冬藏下意识地垂下眼,也不知道是在躲什么,“培训要三,三个月。”
季宣微眯了眼,“很远?”
“在A市。”
季宣不说话了。
顾冬藏等了一会儿没声音,紧张地看向他。
季宣两只手握着水杯,慢慢地说:“房租我怎么给你?”
“等我回来,再,再给也行。”
季宣突然笑起来,“你要培训三个月,我可不能保证我会住那么久啊……”
顾冬藏只觉得一阵窒息。
季宣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这房你也知道,什么都没有,住着也谈不上舒服。哪天我如果找到更好的了,你看……”
“如果,如果你找到更好的地方,那,那……”顾冬藏想说那就搬吧,可他实在不想季宣搬。
住在一起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牵绊,如果连这个也失去了,如果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他不敢想。
“那怎么样?”季宣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结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大个子。
顾冬藏心一横,“这三个月我不收你房租,你安心住吧!”
季宣只是为了逗逗顾冬藏才故意那样说,没料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心里感动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这是什么时代了,烂好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实在是忍不住想欺负。
“就算你不收我的房租,我也不能保证还能住多久啊……如果有别的房东也好心地免我三个月房租呢?”
顾冬藏急了,“那,那,那我以后都不收你房租了!你住着吧!”
季宣觉得自己彻底败给这个人了,忙用手按着额头,挡住脸。
“怎么样?怎么样?”顾冬藏追问。
笑声从嘴角溢出,先是小小的几声,随之音量增大,变成豪爽的大笑。
季宣一手拿水杯,一手撑着脸不停地笑。
顾冬藏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成这样,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笑够了,笑累了,季宣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开个玩笑而已。我想我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便宜的房子了,即便能找到,要搬,也会提前告诉你的。”
“那……那……”
季宣举起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我先喝点水,一会儿和你互留个手机号。”说完就进了厨房。
顾冬藏被留在外面,一时间觉得脑袋有些不好使。
反复咀嚼和季宣的对话,老半天才抓住重点。
他突然一捏拳,一弯腰,做了个“YES”的姿势。
——我终于能知道季宣的手机号了!
十五
有新信息。
季宣勾起嘴角,拿来一看,果然——
“今天还好吧?晚安。”
每天都一样。
隐约地,季宣似乎又看到那个憨憨的木纳家伙,就站在眼前,傻不拉叽地抓着头发,结结巴巴地说话。
一个多月了,每天都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收到这样的短信,不用看发件人名字是谁也知道,除了顾冬藏,没人会这样。
季宣拿着手机想了想,发短信给高烈,“出来喝杯茶?”
信息送出的那一瞬间,季宣觉得自己真是恶劣透了。
顾冬藏的短信一条都没回过,好容易有了发短信的心情,却是给高烈发这种无关紧要的。
当然,他觉得无关紧要,高烈可不那样认为。
电话很快轰到,高烈气也不歇地在那边吼,“阿季啊你终于肯找我了喝茶是吧没问题啊去哪里要不要我来接你什么时候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季宣将手机拿离耳朵两寸。
“喂?喂喂?阿季你在不在啊?”
季宣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高烈明显错愕。
“嗯,你和花生,方便的时候,出来聊聊吧。”
“我,我我,你,你你,他,花生他……”
“没空啊?啊……那就算了吧。”
“不不不,空,随时空!明天如何?明天下午我们来接你!”
季宣笑了笑,“不用,就约在市中区的X岛咖啡吧,对,MM百货旁边那家,好,下午三点。”
正想掐线,高烈终于正常了,轻轻地问:“阿季,你没事吧?”
季宣怔忡,“我能有什么事?”
“没,我只是觉得……”高烈顿了顿,“阿季,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
季宣垂下眼,“嗯,我知道。”又说,“高烈。”
“什么事?”
“我想……”
“嗯?”
“算了,见面聊吧。”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季宣有些脱力地倒回床铺,呆滞地看着被他画满了白花的天花板。
看得眼睛生痛。
索性闭上了。
可这一闭,该来不该来的画面一股脑地冲进脑海,一会儿是顾冬藏的呆笑,一会儿又是方天习的愤怒。
——你听着,你要是敢耍小冬,看不起小冬,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
季宣无奈地撇撇嘴。
心想我可没有耍他。
他只是觉得他好玩,就……就……好吧他承认他戏弄过他,不过和方天习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要被他指着鼻子骂?
自己又为什么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回去啊?
那一天,季宣记得很清楚,是顾冬藏走后的第十三天。
至于他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连他自己都有些糊涂。
只是觉得屋里少了个人,空得可怕,当然,季宣自己的解释是因为顾冬藏个子太大,所以走了以后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差。
虽然顾冬藏从走的第一天开始就一日一条短信地发来,但越是这样,就越明白地提醒季宣,顾冬藏去了千里之外的A市,要去三个月。
三个月,90天。
所以晚上再没人给自己买夜宵了,也没人陪自己看电视说话。
刚开始还真不习惯,时间长了……哎,还是不习惯。
反正就是顾冬藏走后的第十三天,中午突然降了点温,到了晚上冷得季宣直打哆嗦。
他天生体温偏低,春夏还好,秋冬两季则完全靠熬。
裹着被子在客厅看电视,边看边琢磨着是不是该买台取暖器,还没琢磨好买什么牌子,门就被砸响了。
是的,是有人在外面砸,大有不砸出个什么东西不罢休的阵势。
季宣裹着被子一跳一跳去开门,一张脸臭得不行。
门外,方天习双手叉腰,脸比季宣的还臭,五官扭曲,堪比夜叉。
哪里还有第一次见到季宣时那种亲热献媚的神情。
方天习一见季宣就推了他一把,季宣差点没被推到地上去。
他跳了跳,稳住平衡,方天习趁机进屋,并关上了门。
明明是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人,此时的气势却强过自己好多倍,季宣咽了咽口水,“请问……”
话才刚开了个头,方天习摔出一本书,直直地摔在季宣胸口。
季宣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住,“请问……”
“季宣!你这个该死的骗子!”方天习张口就骂,季宣一下子呆了。
“什么顾宣,什么小冬的堂兄,你TM骗人!”方天习指着季宣手上的书,“我要不是看到那本书,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自己睁大狗眼看清楚!”
季宣睁大不是狗眼的双眼,原来方天习摔过来的是一本过期房地产杂志,封面就是他和钟林以及B市地产大佬的合影。
那本杂志他在出刊的当季就看过,前面好几页专题报道了他们成功走红的经过,后面则刊登了他和钟林的人物专访。
当时季宣还和钟林互相嘲笑过对方在镜头前太僵硬,没想到事隔半年多再被提起,心里除了淡淡的惋惜和惆怅,居然没有其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