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猜到这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两个人会成为朋友呢?
反正季宣没猜到,他当时除了作弄一下顾冬藏来调剂心情,压根没别的想法。
而顾冬藏是不敢猜,他只要能远远地看看季宣就高兴了,也没有别的想法。
两个没想法的人如今正和睦共处着,关系还有越来越好的倾向,时间这东西果然很奇妙。
大年二十九。
因为第二天就放假了,得赶工,季宣和一干同事加班加到晚上九点。
上车前给顾冬藏打了个电话,顾冬藏说他自己还没吃晚饭,等着他的。
车上人多,季宣被挤成猪头,心里却高兴得冒泡——
有人等自己和有个人能让自己等,都是一种幸福,他难得两样占齐,还有什么不满足?
夜行公车的车厢里灯火通明,和外界的黑暗一对比,窗玻璃就成了镜子。
季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带微笑,有点花痴,马上立起眉毛,压住。
过了会儿,因为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测顾冬藏会做什么样的晚饭,微笑又爬上嘴角。
立眉毛!再压住!
几次三番下来连眉头都发酸了,季宣才终于妥协。
好吧好吧,他承认刚开始知道顾冬藏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的确很得意。
后来他去A市想试探顾冬藏却没试探出个名堂时,也的确很挫败。
本来想的是,人既然回来了,完全可以慢慢地确定自己对他的想法,不急,没想到感动来得如此之快。
就是一句“我等你吃晚饭”而已,在这个不算早的时间点,居然拥有那么大的魔力。
所以在这个年前的夜晚,被挤成猪头的季宣终于妥协了。
他承认他喜欢顾冬藏。
是那种喜欢。
二十五
梳理好自己的感情后季宣心情不错,一路都哼着小曲。
不过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进小区后看见顾冬藏家楼下停了辆高级轿车。
眼皮一阵狂跳,三步两步冲上楼,俞敏果然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二郎腿翘着,茶杯端着,身体靠得很舒服,怎么看都是一副“我是老大”的派头。
屋主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脸亲切的笑容。
见季宣回来了,他笑得更欢,“季宣,俞小姐来找你。”
季宣恨不得把牙咬碎,盯着俞敏不说话。
俞敏像没看到对方的脸色一样,和气地说:“才下班?真够辛苦的,我等你半小时了。”
半小时?
季宣有些慌张地去看顾冬藏的脸,还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也对啊,才半小时,两个以前不认识的人在半小时内能聊得多深入?
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放了心,口气却好不了,“你又来做什么?俞大小姐?”
俞敏挂起面对记者采访时使用的微笑,“有事想找你谈,能不能请你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季宣防备地看着她。
“哦,你别想多了,就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喝点东西而已。”
“要说就在这里说,我哪也不去。”
“这个……”俞敏转头看了看顾冬藏,一脸为难。
顾冬藏说:“我……我出去一会儿,你们有事就在家谈吧,外面冷得很。”
说着就去拿外套。
季宣拉住他,“你也知道外面冷,还出去做什么?”
“啊……餐具洗,洗涤剂用完了,我去买……”
没见过这么不会找借口的人。
要知道他们两天前才买了新的餐具洗涤剂,还是经济实惠的5L装,就算喝也没那么快喝完。
季宣气得想笑。
正要开口反驳顾冬藏,俞敏快嘴插话,“就几分钟,季宣,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保证很快就把事情说完,然后离开。”
顾冬藏安抚地拍拍季宣的手,“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好的对联卖,超市的太难看了,便利店的或许会好点。你们慢慢聊。”
季宣放开手,但仍没有放人的意思,“你还没吃饭。”
顾冬藏笑道:“你也没吃,一会儿一起,就当是消夜了。”
季宣想不到其他理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顾冬藏穿上外套开门走出去。
俞敏在他身后笑出声,“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
季宣猛地回头,咬牙切齿,“俞敏,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俞敏立刻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奇怪了,顾先生不像在骗人,但他的确说你们只是室友关系,可是你的表现……”边说边“啧啧啧”地乍舌,“实在是太奇怪了……”
季宣微微别过头,“你们聊了些什么?”
俞敏双手抱胸,“你很在意?”
“是的。”季宣大方地承认。
他的确在意他们聊了些什么,至少,他在意他们有没有聊到关于钟林的事。
俞敏似乎很欣赏季宣的坦白,笑着说:“其实也没聊什么,就说了点圈里的趣事。你室友对娱乐圈很感兴趣呢,我看他适合去当八卦小报的记者。”
眼看季宣松了口气,俞敏摆出无可奈何的姿势,“当然了,我是很想暴你的料,可你那室友老实得连追问都不会,我找不到机会啊。我总不能突然说,喂,你知道不知道,你室友其实是个GAY……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地这么说吧。”
季宣死死地瞪她,眼神好像要吃人。
俞敏见状摆了摆手,“好了说正事。”
她喝了一口茶,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严肃里还带了一分凄凉三分寂寞。
季宣心想果然是演员。
“季宣,”俞敏说,“张律师告诉我,你那里有一笔……怎么说呢,一笔应该属于我的钱。”
张律师是钟林的私人律师。
说实话,季宣在顾冬藏回来那天晚上,一见到俞敏就大概猜到了她是为钱而来,但他没有点破,一直等着俞敏主动提出来。
他想过,如果俞敏不提这笔钱的事,以后她有什么别的困难,他能帮的还是会帮把手。
但是现在她提了,季宣在产生“果然是这样”的想法的同时,也深深地觉得失望。
在顾冬藏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季宣突然有种手脚发麻的感觉,他猜可能是太饿了。
俞敏没说话,她在等季宣说。
季宣长长地换了三口气,暗中命令自己冷静,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俞敏,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以你的财力,其实并不会计较区区五十万吧。”
俞敏挑起眉,“为什么不会?五十万难道就不是钱?”
“我换个说法,”季宣双手交握膝上,“张律师什么时候给你说我有那笔钱的?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说的?”
俞敏想了想,说:“去年年底,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过完新历年我就可以找你拿那笔钱……怎么了?”
季宣表情扭曲了一下,“俞敏,你知不知道,张律师从来不看娱乐新闻。”
俞敏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季宣摇摇头,“俞敏,我只说一句,那笔钱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你回去吧,就当那笔钱从来没存在过。”
俞敏惊讶地说:“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当它没有存在?那可是五十万,不是五十块啊!”
“五十万又怎样?你难道还缺钱吗?你别忘了你的身价片酬家底,还有,还有当时……”
“可那是我的钱!我有权要回来!即便我富可敌国我也要拿回来!你……你把钱用了?”
“我发誓我没有私自动用它们。”季宣苦涩地说,“你觉得我会私吞吗?”
俞敏无话可说。
她活了二十多年,在娱乐圈打滚也打了近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说到重情重义,季宣搞不好还是唯一的那个。
季宣见她不说话,无奈地笑了笑,放柔声音,“相信我,那笔钱用在了更需要它们的地方,回去吧,好好过个年。”
俞敏半垂着头,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季宣,我必须拿到那笔钱。”
眼看季宣要火山爆发,俞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季宣你听我说,我……我向地下钱庄借了一笔钱,现在手上不方便,你一定要帮我。”
“地下钱庄?”季宣几乎怪叫,“你做了什么事会向地下钱庄借钱?”
俞敏死死地咬住嘴唇。
季宣猛地抓过她的左手臂,把袖子往上一翻,白皙的手臂上没有一点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