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一直都忘记了,不管是当时对他挟持梅微小秋的怒恨,还是后来知道他的为难时的谅解,甚至为他庆生时的那种复杂心理,我都忘记了,他,不过也只是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年轻人。
我操持着年和朝上的官员周旋尚觉得累,何况他一直操心着一个国家呢?
他的肩膀要有多坚强才能担住那样大的责任?他的心思要转多少回才能不使决策失误?他的脊背要挺多直才能让自己的名声在民间不受谩骂?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看着我,半晌忽然轻咳了一声,微微撇开了头,脸上的笑容被慢慢爬上的绯色遮去。
“你……”他顿了一下,再转回头时已恢复了常态,“我,朕还是要多谢你。”
我也已回过神来,微笑着说:“不谢。”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除了这个,我觉得和蕲明和谈也不失为良策。南华已和我们结为盟友,如果真旗鼓相当,他们绝讨不到好。”
萧砚听了微微皱了下眉:“机不可失,如果我们将蕲明打败,那大胤至少十年不会开战。用一场战争换十年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很划算。”
我思索了一下,他说的也对。趁现在萧砚在带动军心,胜的把握是很大。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全力以赴吧。”
说完话正准备离开,却被萧砚再次叫住。
“苏征……”
我回头:“陛下还有何事?”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却是摆了摆手。
“下去好好歇息吧。”
开战是在第三天,战旗早已挂将出去。
一身纯黑的重甲骑,紧随其后的轻甲骑,然后是步兵。二十万人立于城下,披坚执锐,枪戟如林。
萧砚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身穿黑色龙鳞软甲,发丝飞扬。
“将士们!为了大胤国土平定!为了大胤百姓安康!将蕲明赶回东苍山外!!”
“喝!!!”二十万士兵齐声呼应,一时声浪震人。
我站在萧砚身旁,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严肃清俊的侧脸,不由微笑。握了握身旁桥尉的手,转头看向战场。
由于这次是主动出击,所以当先的是轻甲骑。蕲明士兵也已做好准备,等阿鬼儿一声令下后呼啸着驰来,两军立刻战在一处,顿时喊杀声震天。
我和谢如非依然手持令旗,指挥着战场上的士兵。没过多长时间,我便感觉到这次蕲明的战斗力明显比上次的强,不过因为重甲骑的分散,大胤依然占着上风。
战场上打斗越来越激烈,双方厮杀几乎成惯性,只要是靠近身边的,不管是谁一律挥刀!
蕲明那边除了阿鬼儿,还有上次百夫城的穆炎祖。战到一半时,穆炎祖忽然拍马而出,手持银枪杀入战场!穆炎祖不愧是除阿鬼儿外最猛的将军,一杆银枪被舞的虎虎生风,凡是靠近的士兵无一不被击飞!不多时,他身边已是尸山一堆。
感觉身边萧砚的眉头微微皱起,正准备挥旗调过去一支机械弩,忽然眼前一花,一袭青影落入战场!
桥尉!
我心一紧,虽知道他的武功高超,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强行让自己平定,尽量有条不紊的挥动令旗,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修罗场中那人。
桥尉手持长剑上下翻飞,刺挑砍抹游刃有余,整个身体被迅速挥动的长剑所映出的青光遮掩, 远远看去竟像只在绯色繁花上独舞的青鹤。
整个战场,瞬间成了他起舞的陪衬!
嘴角不由翘起,我的桥尉,与我并肩作战的爱人。手中再不迟疑,将令旗直直挥出去。
一直战到中午,双方依然难解难分。城中预备的士兵不时出去一队,没有人回来。上战场的军人的觉悟,不胜不归,不死不归!
萧砚薄唇轻抿,盯着城下一言不发。
秋天的太阳移至天空正中,却开始像夏天一样的炽烈。眼前是如山的尸体,耳畔是人们是嘶喊,鼻尖是血水的腥气。
打了一晌午,士兵开始疲惫,尤其是我方的重甲骑。虽然轮着歇息,但对那样沉重的铠甲依然吃不消。
皱了皱眉,挥旗又调进一队机械弩。
幸好蕲明的士兵也是人,他们同样开始吃力。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力与耐心,只要我们坚持,胜利就是我们的!
我看看场中的那人,他还是那样迅速敏捷,似乎时间的推移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一转眼,却发现对面的阿鬼儿看着一个方向忽然笑了,笑的如此诡异。
心中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的凌谷入口处,一个葛色的身影慢慢显现。
卫于鞍!
卫于鞍当前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浑身通白的动物。
心骤然一凉!
这场必胜的战役,怕是要有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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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一四三章 变故 ...
第一四三章 变故
“嗷——”
厮杀的修罗场上,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狼嗥,人们动作都是一滞。待回过神来时,蕲明的士兵顿时发出一声呼唤,反身兴奋的厮杀开来。
他们的救兵终于到了!
而那救兵,就是一群体积庞大的雪狼!
卫于鞍一个哨音,狼群顿时蹿入战场。本来血腥就让他们狼性大发,这哨声无异于解开禁锢的钥匙,狼群瞬间沸腾了!
那狼似是被训练过,只扑大胤的士兵。体力已失大半的士兵在狼的眼前毫无抵抗力,顷刻间便被那锋利的牙齿撕开!一声声惨叫顿时响彻天际!
身边的萧砚身子微晃了一下,我忙扶住他,他的手已经冰凉。
他转过头看我一眼,然后又缓缓将头转向战场。
轻甲骑还好一点,步兵完全抵抗不了。机械弩发出的弓箭勉强能射入厚厚的狼皮一点,丝毫不影响狼的动作。更惨的是重甲骑,因为自身的重量,他们行动尚且不便,更遑论逃窜!
一时间,整个战场成为狼和人厮杀的地方。而在凶悍庞大的雪狼面前,人的抵抗力微不足道。
谢如非将令旗扔给我,一个起身跃下城墙,一刀挑了一个雪狼的脖颈。
我手扶住萧砚,一边尽力指挥着场上早已开始慌乱的士兵,眼睛却不由自主开始在场中寻找桥尉。心里惶急,眼睛也开始看不清,整个场上扫过去,竟没发现那道青影!
心中更是慌乱,手不由紧紧握住萧砚的手。我的桥尉呢?你在哪里?!
突然战场又传来一声狼嗥,与之前进攻的那一声有之过而无不及。忙转眼去看,一个青色的身影用剑狠狠刺入雪狼脖子,将雪狼向上挑起成人立,然后重重甩了出去!
心蓦地一松,桥尉啊桥尉,你骇死我!
场中虽然有桥尉和谢如非,但雪狼数目众多,岂是二人杀的完的?一边倒的局势早已形成!
萧砚从我手中夺过谢如非的令旗,一挥手便是撤退的命令。我一边配合他,一边让城内的士兵做好闭城门的准备。
但那只扶住萧砚的手,却反被他紧紧握住。
战场上投入的士兵过多,一时撤退不易,但还好平时训练有素,过了初见雪狼团的恐惧后,大家开始有秩序的后撤。
但这样仅维持了一会儿便告罄。蕲明看出我方意图,竟想趁着混入城中。一时间,原本撤回城门的士兵开始驻在门外,阻止源源不断过来的蕲明军。
萧砚转过头来看我,我也看着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关了城门,便会将蕲明军队隔在外,而城中还有一些预备军。但如果关了,那战场上的士兵一个也回不来!
我握住他的手,转头看向战场上人们。
桥尉辗转腾挪于雪狼之间,青衫已溅满鲜血;谢如非快速挥着长刀,一次次劈砍在雪狼身上。而其他人……重甲骑被狼扑倒在地,头颅被紧随的蕲明士兵割下;步兵手中的盾牌被狼撞开,胸膛瞬间被锋利的牙齿撕裂;机械弩在狼口下成为一堆木屑,士兵来不及挣扎便被狼群咬断手臂。
如果关了城门,除桥尉和谢如非外的其他人,真的会一个也回不来。
又紧了紧握着的手,将萧砚另一手中的令旗夺过来,就要挥下!
如果真要做残忍的事,那就我来做吧。你身为明君,不可做这样弃已子民于不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