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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草莓甜饼文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当姜心蕊抱着大包裹,独自坐在拖拉机后座,看着前面那一道源源不绝飘向天空的黑烟时,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句诗。

    她并没有到真正的大漠,但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姑娘,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北方如此空旷萧瑟的景象。

    道路两旁低矮的建筑,路上时不时看向她的行人,都融合成统一的灰色背景,成为她对七十年代最深刻的记忆。

    拖拉机停在县城知青办门口,她正准备下车,里面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斜眼打量了她一番,拦住她的动作,对拖拉机手道“就这一个女娃,眼瞅着天快黑了,劳烦送她到杨树镇上吧。”

    “今天没人来接?”

    “嗐,小溪村那老头脾气可不小。到了镇上你跟那边的人说,让他们找人给送到小溪村去就行。”

    拖拉机手不再多问,他早听说了,城里来的知青虽然读的书多,但干起农活儿来处处拖后腿。今年的两批知青分别在年初和夏天就到了,早已分配完成,如今正是年末农闲的时候,又来了个加塞的,小溪村不乐意来接人合情合理。

    尖嘴的男人又转头对姜心蕊说“多送你一段路,以后在小溪村积极向贫下中农学习,好好改造。”

    姜心蕊点了点头,这人和拖拉机手的对话虽然隐晦,但她也明白了原本是该有人来接的,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这也没办法,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长,只知道现在已经过了正常下乡的时间,她家周边富裕些的农村早就没有名额了,家里想给她安排到条件好些的地方都没辙。

    这里虽然艰苦,但她要是再拖一拖,恐怕只能到更穷更苦的地方去,因此家人看她身体恢复得不错,便急匆匆地把她送上远行的火车。

    拖拉机手发动引擎,橙红的落日下,那道黑烟又升腾起来。

    姜心蕊默默凝望着这道风景,深深觉得自己太惨了。

    她原本是现代的一个孤儿,从小吃尽了苦不说,后来嫁了个总裁,成了人人羡慕的总裁夫人,总算是是扬眉吐气了一番。本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躺平,哪知这总裁抠得堪称东方葛朗台,当代严监生,要他花点钱活像是要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婚后生活因此幸福感极低,天天为钱争吵。

    就在她穿越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为一件高定小礼服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背对背气呼呼地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生气,在睡梦中猝死了,才穿越到这个世界。

    刚穿越时她还挺开心,因为在她穿越过去的家庭,家人都对她特别好,家境也好,哪怕是在物资贫瘠的七十年代,也把她娇惯得像个小公主。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一向宠她,因为在部队里回不来,她还没机会见到。

    根据家人和原主的记忆,她从小身体就弱,这回是因为前不久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南方少雪,原主见了雪贪玩出门堆雪人,身体受寒,当晚就发起高烧,几度晕厥,最后一回更是昏迷了好几天才醒。

    但大家不知道,醒过来的人已经换了个灵魂。

    她原本打算在新的家里好好修身养性,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能不出门就绝不出门,做一条合格的咸鱼,不让那家人再整天为她的身体担心,然而,她才享受了几天美好的咸鱼生活,还没躺够呢,就被迫来下乡了。

    她原本是不用下乡的,政策规定每户人家都可以留一个孩子,她的哥哥在部队,家里就只有她一个,按照规定她可以留在家里,他们家也从没想过她会离开身边。

    事情是因为一位叫王春兰的烈士遗孀求上门来。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人有印象,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因为她身为遗孀,转眼就带着孩子改嫁了不说,还总拿过世的前夫来他们家提各种要求,这些年不知从她家拿走了多少钱粮。

    王春兰的前夫曾经是原主父亲手下的排长,十八年前,他们连队接到命令,刚刚回到家乡的战士们重新穿上戎装,跨过鸭绿江,义不容辞地参加了那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战争结束后,原主的父亲回来了,她的前夫却没能回来,她便因此认定了原主的父亲愧对他们母子,原主一家都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怎么要求都不为过。

    姜心蕊对此倒没有原主那么厌恶,虽说王春兰这些年拿走的钱别说养一个儿子,多养两个都够了,可她前夫毕竟是为国捐躯的烈士,钱财在生命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假如金钱可以让他们母子过得更好,也算是对英灵的慰藉。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回王春兰上门不是来要钱的,而是要她去下乡!

    现在的政策是每户可以留一个孩子,王春兰改嫁后又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跟前夫的遗腹子与和现任生的女儿之间,选一个让他们去下乡。

    王春兰左右为难,让小女儿去是不可能的,她让女儿去了,夫家觉得她偏心前头生的,往后她和儿子还不知怎么在家里立足;可要是让儿子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本来这一批知青小半年前就该下乡了,她因为舍不得,直拖到现在居委会上门来警告,才求到了姜家。

    姜首长给她出了主意,可以让她儿子于明远去参军,这样即使孩子不能在她身边陪着,但他在部队可以照顾一二,也算是子承父业。

    但王春兰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去参军,那太危险,她已经没有了一个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在姜首长再三表示这事儿实在是走不了后门之后,她才期期艾艾说出了真正的想法。

    “姜首长,我们老于当年是在你手底下没回来,明远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你说过,他就是你干儿子,是不是?”

    “是,我对明远和对姜立业是一视同仁的。”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以后就让明远当你们家孩子,我认心蕊当干女儿呢?”王春兰说。

    “那当然,心蕊和立业一向尊重你,多个干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姜父说得真诚而毫无防备。

    王春兰趁热打铁,咬牙道“那就让我们明远留在你家,心蕊代表咱家去下乡!”

    “什么?”

    “我说,让心蕊去下乡!”

    姜家人全愕然地望向了她。

    ……

    过程自然是闹腾了许久,姜奶奶和姜妈妈眼睛肿了好几天,在部队的哥哥知道后,拍了电报回来,说要是让她下乡,就跟父亲断绝父子关系。

    但姜首长在王春兰一遍遍提起当年埋骨异国的战友,一遍遍声泪俱下地强调于明远是老于唯一的骨肉后,终究还是硬着心肠,让他的亲生女儿去当知青。

    哪怕这个女儿是全家在手心里宝贝了十八年的小公主,哪怕她身体虚弱到玩一次雪就可能没命。

    拖拉机开到镇上时,挂在半山腰的那轮太阳已向地平线隐入了半边身子,大片的黑暗如同一床巨大的棉被,从四面八方围拢来,预备送这个小镇进入梦乡。

    气温愈发低了,镇政府的大门已经紧闭,拖拉机手探头一看,无奈地想今天只能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小溪村去了,刚想开口,旁边就窜出一个赶牛车的老头。

    “是去小溪村的知青不?”

    “是,您是?”

    “我是大队长,来接人。”刘福山说。

    “那敢情好!”拖拉机手高兴地说,他不用跑小溪村,可以早些回去了,“姑娘,你快下车,跟他走吧。”

    姜心蕊知道这里没她挑剔的份儿,也没力气说话,安静从抱着大包裹跳下拖拉机,还踉跄了一下,颤巍巍地坐上生平第一次见的牛车。

    刘福山没想到这回的知青眼看着比前几个还不成气候,心里的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想到今年的收成,他就觉得头疼。

    虽说现在是按工分分粮,可总有些东西是按人头分的。何况,即便她分不到今年的收成,但又不能看着她饿死,到时候总得在村里动员动员,补贴一下他们知青。

    刘福山倒也没为难一个小姑娘,沉默地赶车回小溪村。没去县里,只到镇上接人,已经是他对知青办不满和抗议的全部表达。

    到了小溪村,天色已晚,刘福山直接把她送到了知青点,让她明天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工。

    姜心蕊站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前,窗框上照映出隐隐烛光,这里就是小溪村的知青点,她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寒风凛冽,吹得她瑟缩了一下,愈加抱紧了怀中的大包裹。

    她还没进去,对面屋子里正好出来一个人,喊住了她“哎,你就是新来的知青?”

    姜心蕊转身看去,来人是个面容白净的男人,看上去二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

    见她点头,男人向她走过来,十分热心地说“我叫陆旭天,也是知青,比你早来半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们知青之间也好互相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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