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血源的解释，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出手时，天地运转发生变化，而李飞摇能够捕捉到这个变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箭永远也射不中他？
因为在箭离弦的那一刻，李飞摇就可以捕捉到了攻击来源，进而做出应对？”
血源笑道：“看来你还有几分悟性嘛。
你的问题，既对，也不对。
理论上来说，你的确永远不可能射中他，哪怕是偷袭，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但是你需牢记一点，那就是，世上没有绝对。
之所以你的说法不对，是因为你没真正迈入过先天境，把先天境想得太简单了，也太无敌了。
就算是已经迈入先天境，对天地运转的感知也有其极限。
你可以把它简单的理解成一个范围，比如一个方圆多少丈的球。
在这个球内，天地运转尽在掌控，天地之力也可以随意调动。
但超出这个球的范围，先天境也只是元气更强大，血气更充沛的后天境而已。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赵羿目露精光，兴奋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李飞摇这样的半步先天，对天地的感知范围极其有限。
只要距离够远，他就不能提前察觉到我射出的箭！”
血源肯定地说道：“不错，只要你的箭速够快，在进入李飞摇的感知范围后，让他反应不过来，你的箭就一样能伤得到他！”
血源这样一说，赵羿也算知道该怎么对付半步先天了。
在山林中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路上随手猎了一只灰翅兽，赵羿架起火堆，开始准备晚饭。
说起来，除了天波城后，赶路的这两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李季自然是给几人准备了食物，不过大家担心有问题，都没有吃。
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段离态度坚决，没有妥协。
若是真吃了，那散功药只怕早发作了。
一整只灰翅兽下肚，赵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骨头。
将骨头带到远处埋掉，他又在回来的路上捡了不少干柴，用来烧火。
今晚，他打算就在此地歇息了。
他选的这个位置还不错。
这是一处山壁上的平台，大约两丈长宽，站在此处，附近几里范围内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下方是十几丈长的斜坡，坡度很陡，近乎笔直，寻常野兽根本爬不上来。
斜坡到底，是一处五丈左右的低洼，比地面矮下去大概三尺。
看样子以前应该是一个小水潭，不过里面没有水，已经彻底干了。
篝火就生在这个水洼里，既能驱赶一些野兽，也不容易被远处的人看见。
收拾好一切，赵羿盘膝而坐，开始闭目运功。
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聚气境大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纯化元气，准备迈入后天境。
修为到了后天境，元气的强度大大提高，可以凝气化物，隔空伤人。
就比如赵羿的箭。
现在的他，还只能凭借噬风弓配套的铁箭作战。
若是突破到后天境，就可以凝聚元气为箭，再也不用担心箭的数量问题了。
正常情况下，聚气境突破到后天境，为了提炼元气，需要消耗不少灵药。
不过赵羿不需要这一步，因为在他的体内，就有最适合淬炼枯残之力的宝物。
那枚枯残老人藏在他眉心的死寂之种。
按照血源的说法，身为枯残老人的传人，赵羿随时可以沟通死寂之种。
但之所以现在才教他去沟通死寂之种，是因为后天境之前，死寂之种的力量哪怕流露出一丝，也足以要了赵羿的小命。
枯残老人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赵羿先突破到后天境，再沟通死寂之种，淬炼体内的枯残之力。
而如今的赵羿，虽然修为没到后天境，但修行过移山镇海功，也完成了炼血和炼皮，肉身强度超乎寻常。
所以血源才会让他提前接触死寂之种。
体内的枯残之力缓缓运转，赵羿开始尝试去感应死寂之种的存在。
时间点点流逝，元气一遍又一遍的运行，枯残之力一次又一次冲刷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赵羿终于感知到眉心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似乎是一团灰蒙蒙的东西，它没有大小，没有形状，仿佛完全存在于想象之中。
赵羿将枯残之力化作触手，缓缓向那团灰雾解决。
他的速度不敢太快，生怕发生什么状况。
但是，伴随着枯残触手一点点靠近，那灰雾竟温驯地仿佛一只小兽。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啊？”
这样想着，枯残触手继续向前。
就在赵羿专心沟通死寂之中的同时，外界的山林之间，开始刮起了一阵风。
这风很微弱，微弱得连树叶也没吹动，微弱得草虫也没有察觉。
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却似乎有自己的目的。
于树林间穿梭，来回辗转，又不断向前。
很快，这股奇怪的风来到了山坡之下，好像就是被篝火的火光吸引而来，
这团无形无质的风，在篝火的外围不断徘徊，却没有再前进一步，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它等待的东西就来了。
今天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映照大地，为黑暗的森林中增添了一点色彩。
但现在，厚重的乌云正缓缓飘过。
于是，这最后一点色彩也被抹去，整个森林彻底黑暗了下来。
而那团诡异的风，也终于开始行动了。
无声无息，水洼中正熊熊燃烧的篝火，突然暗淡下去。
一息之后，这森林中的最后一点亮光，也彻底消失了。
半坡上，血源终于发现了异常。
“这是……”他低声自语，注视着山坡之下。
熄灭了篝火，那团风似乎再无顾忌，飘飘摇摇间，向着山坡上的赵羿而来。
这片刻时间，血源已看出端倪。
不过，虽然有心阻止，但此刻正是赵羿沟通死寂之种的关键时刻，他却是不好出手。
片刻之间，风声已在石台外响起。
赵羿却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那风声凝聚成一丈粗细，如一条大蟒，正在石台外昂首而立。
那双无形无质的眼睛就这样盯着赵羿，没有丝毫动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不见丝毫光彩的黑夜里，连风声也停止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这样的寂静只持续了片刻，甚至还不到十息时间。
空气中的味道突然变得腥臭，原本呆立不动的大蟒，突然朝平台上的赵羿扑去！
双方的距离原本就很近，仅仅一息时间不到，那大蟒地巨口已经衔住了赵羿的头颅！
只需轻轻一咬，赵羿立刻尸首分离！
但就在它马上要动嘴的前一刻，却忽然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仿佛感知到无比恐怖的事情，这大蟒化作轻烟，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那一声诡异的嘶鸣过后，林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天上厚重的乌云也飘走，霜白的月光重新降临大地。
如果不是篝火已经熄灭，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大蟒的退去，自然是被死寂之力给惊到了。
关键时刻，枯残之力化作的触手，成功接触到了那团灰雾。
而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一丝微不可查的死寂之力，已经顺着触手进入了赵羿的身体。
尽管只有一丝，赵羿却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冰冷，僵硬，麻木，枯萎……在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灰雾。
紧接着，那灰雾散开，身边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
就如同每次去面见枯残老人一样，眼前变成了一方小天地。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身前的片刻范围可见。
不见天高，不见地厚，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唯一不同的是，面见枯残老人时，周围的光线是充沛的。
而这里，只有一片灰暗。
一缕灰雾悄然浮现，如同一点火光，缓缓飞到赵羿面前。
赵羿试着抬起手，想要触碰这团灰雾。
当他的手指缓缓点在灰雾上时，那灰雾仿佛有灵智一般，顺着手指钻进了身体。
整个过程毫无阻碍，仿佛水到渠成。
“难道……这就算成功了？”赵羿有些意外，抬起手掌反复翻看。
于是下一刻，在他无比震惊的目光中，这只手开始迅速发黑！
赵羿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整只手迅速枯萎下去，如同暴晒了很多年的干柴。
紧接着，皮肤开裂，骨骼扭曲崩碎，黑色顺着手臂已蔓延至全身！
他有心做些什么，却根本来不及。
仅仅一息时间，他的内脏坍缩，血肉消融，骨骼崩解！
而最先触碰灰雾的手，早已经化作飞灰，飘散得到处都是！
一息过后，现实中的赵羿猛地睁开双眼。
“呕哇！”他再也忍不住，张口呕出了大块的块状鲜血。
说是鲜血，或许不准确。
因为这些鲜血全都呈现灰黑色，粘稠腥臭，如同腐烂多时的血肉！
一直到几息之后，他才终于止住呕吐之势，坐直了身子。
但紧接着，脑海中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痛得他几乎要满地打滚！
好在这股疼痛很快衰退下去，虽然依旧很疼，但总算还能勉强忍住。
喘息片刻之后，赵羿开始呼唤起血源。
血源也一如既往地随叫随到：“小子，看起来你好像失败了。”
赵羿苦笑着点点头：“恐怕是的。”
紧接着，他将刚才所见一一讲了出来。
全部听完之后，血源才开口道：“看起来，还是老夫操之过急了，你现在还不足以承受死寂之力。”
赵羿问道：“这么说，是我的肉身强度还不够？”
血源否定道：“不，问题不在于你的肉身。
你所看见的那团灰雾，就是一丝死寂之力。
能成功将其牵引出来，就证明你的肉身强度是足够的。
你真正欠缺的，是枯残之力的修行。简单来说，是对枯残之力理解不够。
你之所以会肉身崩溃，是因为你的枯残之力完全承受不住哪怕一点点死寂之力的冲击。
还记得灰雪荒原里的那株璇夜兰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那株璇夜兰，好好修行枯残之力。”
赵羿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交代完死寂之种的事，血源又将刚才的怪风说给了赵羿听。
听完了血源的讲述，赵羿大为好奇：“前辈，那怪风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瞒过您的感知？”
血源说道：“也没有那么夸张。
那东西有点古怪，气息很弱，又有这片林地替它掩盖，它才能来到如此之近。”
赵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这片林地在替它掩盖气息？”
血源的语气很肯定：“错不了，就是这片山林在替它掩盖！
准确来说，是它主动利用了这蛮蛟山的地脉。
从你们进入这蛮蛟山开始，老夫就察觉到一丝异常。
这座山比周围的山高出太多，而且不少地方陡峭得有些过分，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闻言，赵羿显得很是吃惊：“前辈你的意思是？”
血源幽幽地说道：“昨晚那怪异的风，气息如精似灵，与这蛮蛟山浑然一体。
又带着几分鬼力的隐秘，强烈的恶意里还有几分纯粹，实在是怪异至极。
这样混杂的气息，再结合着奇怪的山势，让老夫有个大胆的猜想。”
“是什么？”赵羿赶紧追问道。
血源语出惊人：“这座蛮蛟山，很可能不是天然形成的山脉。
与那气息混杂的怪风一样，很可能都是某人的手笔！”
此言一出，赵羿着实惊得不轻。
这么大一座蛮蛟山，居然是人为的手笔？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能以一整座山来布局？
眼看赵羿陷入震惊之中，血源宽慰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正的盖世大能，远不是你能想象的。
好了，不管老夫的猜测对不对，你现在得赶紧疗伤。
李季的部队一定还在搜索，不赶紧恢复，被他们找到你就麻烦了。”
闻言，赵羿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此刻时间尚早，运功调息至天亮，内伤应该能恢复不少。
几个时辰后，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赵羿也缓缓停止调息，站了起来。
凭借着肉身的强大，调息的时间缩短了不少，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八九成。
跳下山坡，将熄灭的篝火埋入地下，处理好一切痕迹之后，他才继续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