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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皇帝不在,多少松口气,日子不那麽难捱。

    可是一想到要见白风的家人,就觉得惶惶不安。

    可是再怎麽害怕,这一天还是过去了。

    晚上我早早脱衣上床,整个人靠著床里,都快贴到墙上去了。皇帝回来的晚,也没有再说什麽话,就解衣安寝。他躺到身边来的时候我还紧张了一下,等了等他没有什麽动静,才慢慢安心。

    可是明天呢,明天怎麽办?

    睁著眼看著暗红的帐顶,我愁的直揪头发。

    怎麽办怎麽办?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啊,用那个生病忘记了前尘的说法行不行的通呢?

    这一夜没怎麽睡好,翻来倒去,皇帝倒是睡的踏实。

    等到早上他起的时候,我倒困意上来了,换著被子眼睛根本睁不开。

    皇帝走的时候我也迷迷糊糊。

    足足睡了大半上午才爬起来,小陈帮我梳头的时候门口刘童说:“侍君大喜,您家里人入宫来探您。”

    我大喜?

    喜个P。

    我大悲还差不多。

    心一横,反正是避不过。

    见就见!

    衣服外套穿好,头发梳齐,我往中间一坐:“请进来吧。”

    外面有人躬著腰进来,小陈给我端上茶,小声说:“主子,这是枫立泉的水,今天早上第一车拉来的,皇上吩咐先给宣德宫使。”

    我嗯一声。

    虽然这个水难得,不过我现在哪有感谢他的心情啊。

    再说,想透一点,人在杀猪之前总得好好喂,喂的越肥越好,毫无疑问这个皇帝目前在做的事情,也是属于不怀好意的饲养。

    我端著茶,看那三个人给我行大礼,口称:“拜见侍君,侍君千岁千千岁。”

    我倒,谁能活一千年?王八吗?

    反正危机已经到了脸前,我反而不怕了,喝了一口茶,说道:“免礼。”

    底下那三个人一老两少,不过虽然说是少,也比我年纪大多了,总得二十好几年近三十了。

    我本来担心的是他们跟我叙旧,没办法只好说忘记了,不过他们很局促,那个年老的人应该是白风的父亲,只说,别来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挂念,又说这次得了很多恩赏之类的,又让我保重身体。

    我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去。

    啊,我多想了。

    这年头儿的父子家人,不象我概念中的一样。有什麽真挚的情感呢?把儿子送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我觉得他会因爲觉得我不象他儿子而拆穿我这种奇异的身份,可是,我真是高看了他。他并不是一个爱护儿子的父亲。

    那老头儿是个大圆脸,而他另两个儿子,算是白风的哥哥吧,也是圆脸,三个人站一起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活像三只肉圆子。

    好在白风长的不象他们,虽然不算什麽英俊小生,可是绝对不象个肉圆儿。

    多半白风是长的象妈。

    大家大眼瞪小眼,我怕说错话,干脆闭嘴。他们看我不说,也不吭声。

    简直难受的人要命。给他们看座,上茶,大家一起稀里胡鲁喝皇帝让出来的第一车泉水,喝完了,继续大眼瞪小眼。

    当然,大眼是我,小眼是他们。眯的一条缝一样,胖的。

    我不想再这麽受罪,跟小陈使个眼色,他很机灵懂事,马上说:“各位,内廷不能久留久戚,各位请回吧。”

    好,又是跪,拜,告别。

    我愣愣站在门口,不相信让我如此担惊受怕的见面会,就这麽结束了。

    小陈意思意思送客送到宣德宫宫门,回来看我倚门相望,一时会错意,开解我说:“侍君别难过,一年一回两回总能再见著。”

    我看他一眼,你哪眼看到我想再见他们了?

    巴不得不要再见著才好。

    甯可和陌生人相处也不想和这样的人见面。挂著亲人的名衔,又没有一点亲情,还要担心被他们拆穿西洋镜。

    还是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那父子三个人见了白风不但不亲热,一句客气话都找不出来说麽?那个老头战战兢兢的简直是一副惶恐的神气。怎麽说白风也是他儿子,得了富贵了他怎麽怕成这样?

    难不成他以前虐待过这个身体?所以今天如此心虚?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又开吃中饭。

    吃饭的时候,我就找别人不注意的机会告诉小陈,让他去见明宇。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晚上皇帝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一边更衣一边问:“见到家里人开心吗?”

    我皮笑肉不笑,不吭声。

    侍从替他取下金龙缠丝冠,另取了头巾来要替他束上,这人偏偏冲我招手,示意我来系。

    我肚里腹诽,把头巾接过来。虽然不怎麽熟练,不过总算是系上了。

    他伸手向後,握住了我的手:“明日你去内府,我给你派个侍卫,省得你不顺手。”

    顺手不顺手有什麽要紧的,你要不让我去干活,我岂不更顺心顺手。

    “想做什麽事只管做,除了太後那里,其他的你自己全权作主,不用请示我。”

    我看看他,他沈静的看著我,微笑。

    这个人,究竟想让我做什麽?

    顺口就问了出来:

    “你难道想让我改革除弊?”

    他笑了笑:“你愿意当然好,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哦喔,话说的真是民主。

    难道这件事上还有我不情愿的余地?

    别开玩笑了。

    你封我什麽侍君头衔的时候,给过我民主的机会吗?

    夜风生寒,我和他还是并头而卧。

    心里不安定,可是也不知道在爲什麽烦恼。

    或是,烦恼太多,屋叠交错,理不出一个头绪。

    所以,反而说不出,究竟是在爲什麽烦恼。

    小陈去过思礼斋,却说没有寻到明宇。

    一连三次都是如此。

    我想,也许明宇是有意,不想被找到。

    他不想和我说话麽?

    皇帝呼吸平稳,我以爲他已经睡著,想不到他翻了个身,轻声说:“白风。”

    我嗯了一声。

    虽然皇帝唤你你这样答应是很不恭敬。

    不过,在床上……讲什麽恭敬呢。

    他的帝王的威势并不表现在床第之间,我也就跟他打马虎眼。

    “你若是觉得难上手,可以请人帮你。”

    我又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睡吧。”

    其实不是那麽困,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他没有再开口。

    一早起来,皇帝去上朝,我梳洗穿衣用饭,然後乘步辇,也去上班。

    内府我是久闻其名,但却从未去过。

    步辇摇摇,晃的我只想睡觉。

    摸出怀里金壳的小怀表看一眼,还不到七点半呢,天都没有全亮。

    古人上班也实在辛苦。

    这块表是皇帝送的,我倒是真心喜欢。

    毕竟用这个看时间,总比时时探头去数更漏或是看日晷来的方便多了。

    内府的门并不显得高贵华丽,步辇在门前停下,我不要人扶,又不缺手少脚,也不是娇滴滴的女人,装这副样又给谁看。

    一脚触地,另一脚跟著下来,刚刚站稳,门前有人向我躬身作揖:“拜见侍君。”

    我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说道:“免礼。”

    那人擡起头来,不语不笑,肃立在一旁。我擡眼看到他脸,微微吃惊:“杨统领。”

    他应道:“是,微臣在。”

    “你怎麽在这里?”

    “裴总管命微臣在这里等候侍君,听候差遣。”

    我点点头,想起昨天皇帝说给我帮手的事。

    原来是说的他。

    虽然见到一个认识的人,不能说不高兴。可是一想到皇帝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明白,就觉得後背发寒。

    他向旁退了一步,我擡腿迈进了内府的大门。

    里面跪了一地的太监。老实说我不喜欢和太监打交道,总觉得别扭。虽然不象一开始的时候那样一听他们说话就觉得头痛肉麻,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下面一群人齐齐叩下去:“拜见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