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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我眼睛一亮,皇帝不慌不忙又说下半句:“等你成了皇后,太后迁居到云海观去,你就是後宫之主,到时候……”

    他是明白人,我也不笨。

    好吧,咬牙再忍受这最後两天。

    到时候我非让皇帝目瞪口呆不可!

    原来对册後是很有抗拒心理的……现在反而盼著赶紧的册吧。册完了我就废规矩,好不用受这个罪。

    明宇始终没有讯息给我。

    他怎麽了?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吧?爲什麽没有一点消息给我呢。

    我在越来越沈寂的期待中意识到,我和明宇,回不了过去。

    那种相依爲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册後之礼……咳,不说也罢。

    总之,从天不亮,一直到天全黑,我就没得闲下来过。

    不过最大不同的一点就是,上次我去开元正殿拜皇帝,这次去,是和皇帝一起坐著,下面朝臣拜我。

    眼看著下面一片乌鸦鸦的全是人头和後背,心里感觉怪怪的。

    做皇帝天天看人给他下跪,就是这种感觉?

    舒服麽?

    不觉得呀。

    我不是女子,所以那些镶金点翠珠环翠绕的首饰不用戴,而且头冠也没我想象的那样太重。和皇帝倒了个儿,他倒戴的金冠,我戴的是玉的。

    足足的一天,没有一刻閒暇,眼前全是晃动的人头人脸人後脑勺人後背脊,一片红红绿绿灿烂耀眼。

    天不知道什麽时候黑下来的,屋里明烛高照,灯影摇红,满眼看去全是大红和明黄,极刺眼的顔色。

    在外臣们山呼万岁之声中,终於离开正殿,回返宣德宫。

    累赘的礼服一层层脱掉,虽然是隆冬,但是屋里烧了地炕,温暖如暮春四月。衣服宽掉之後,摸一把,居然还出了一身汗。

    皇帝涵养极好,一样是累了一天,他还四平八稳坐在椅上,我则是一头扑在榻上。

    懒懒翻个身,把锦丝玉履踢掉。

    嗯,要改革,先要解放这双脚。

    无论如何这种硬底高跟的鞋子是要扔掉的。

    皇帝声音里带著不容错认的笑意和温柔:“辛苦你了。”

    我没好气地拖长腔:“彼此——我说,晚上没什麽其他礼场了吧?我快累死了……”

    屋里没有旁人,外面也静静的,与我封侍君那晚不同。

    不想去理太多,没有正好。我现在无论如何是折腾不起,骨头非散架不可。

    脚踝痛的很,小腿不自由的微微颤抖,太累了。

    皇帝走过来坐在床边,我把自己往里移一移,给他腾个空。

    他和衣卧下,手自然的伸过来揽住我:“好了,起来梳洗再睡。”

    我闭著眼点头,只是懒得动。

    洗是一定要洗的,头发上擦了很多头油之类的东西,今天还出不少汗。

    待浴水备好,我的眼睛也张不开了,都不知道是怎麽把自己扔进了桶子里面。热水一蒸,疲倦更重,无力感排山倒海一般压下来,我连小指头都懒得动,本想唤人来服侍,可是竟然连张口的力气都找不到。

    模糊的感觉到水波动摇,水面又升上些,已经漫过了胸口,水压陡增,呼吸有些不畅。

    勉强睁开眼看,皇帝不知道什麽时候也褪了衣服跨进桶里,不知道是眼光迷蒙,或红烛柔暖,他光滑的肌肤上被镀了一层桔红,肌理分明,骨肉匀亭。

    他不动声色移近我,本来轮廓分明的脸庞,在一片蒙胧中显得有些暧昧的柔和。

    “别睡著了……”

    “……不,用你……管……”

    耳旁听到他一声轻笑,头发被掬起来轻柔的搓洗,皂角香精和胰子被搓出了细细的白沫,柔腻的沾了满头。

    十指轻揉的按揉头部的皮肤,舒服得我长长吐气,身体更加放松。

    “舒服麽?”

    “嗯嗯,左边一点……唔……嗯,再往下一点……”

    怪不得是男人都喜欢去那种洗头房按摩间之类的。就算不算那些“额外服务”,这种快感和舒畅也不是自己洗头可以比拟的。

    热水暖暖的从上面浇下,我满足的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张了开。

    意识越来越昏沈,还是能感觉到从水中离开,身体被拭干了水,放在温暖柔软的床褥间。

    “白风……”

    谁在说话?

    说的什麽?

    我极力想从黑暗中挣脱,隐隐知道那些话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一直所迷惑的事,一直一直在追寻的一个答案。

    可是,神智终究屈从於肉体的疲惫,再也无能分辨。

    屋里其暖融融,窗上明亮。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屋里一股沈郁的香气。皇帝在的时候,屋里都烧著龙涎香,香味宁气安神,我却不是很喜欢。

    今天倒不用早起的。

    主要是吉期之内,不必守那些规矩。微微转头,皇帝睡在外侧,呼吸平稳,仍是沈酣未醒。

    第一次在枕畔看到他的脸,还吓一跳,现在却已经习以爲常。

    轻轻拉过一件外袍披上,从他脚边溜下床。地下铺著厚厚的毡毯,细密的毡毛如小刺般扎著脚心微痒。

    本来觉得是阳光映的窗上发白,可是轻轻推开窗扇,外面白光耀眼,一片银雪。

    呵,下雪了。

    昨天下午天上只有些浮云而已,晚间虽然有些起风,但我累极却没有注意。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寒气扑面袭来,把晨起最後一丝睡意也驱散无形。我从小就喜欢雪,天上仍然是飘飘扬扬,落雪纷飞。我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晶莹可爱的一抹白,在温热的手心里,来不及让我看清楚,边融角软,已经化成了一滴水。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裘衣裹了上来,皇帝的声音在耳後说:“一早不睡,嗯?穿这麽少吹风,看回来著了风寒,你还淘气不。”

    我微微一笑,心情极好:“下雪了。”

    “是呵。”皇帝看起来也心情不错,坐在窗下的椅上,顺手拉我一把,没站稳,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被他的手臂圈住:“今年头一场雪。”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那一望无际的白。树也好,房也好,一应的过冬的青绿和明瓦,都被大雪覆盖。

    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也并不爱身边这个男人。

    但是身体的接触,在这冬日里,让人很难抗拒。

    况且……他是我来到这世界後,与我最亲密的人。

    就算是明宇,我们也是坦荡清远,从未有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人是渴望温暖与温情的,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长时间的与所有人保持著距离,肌肤变的异常孤冷和饥渴。

    渴望温暖贴熨。

    这是件没有办法的事。

    皇帝占据长案一端,我占另一端,楚河汉界分明,互不相扰。

    外面廊下的人也分作两边,一边是他的人,一边是候我差遣的人手。

    两个人的案头都积了厚厚一撂牍碟书簿,他看他的,我看我的。

    磨好了一缸的磨,和盖印用的朱砂。

    我弊了良久的气,就在劈劈啪啪使劲的盖印章的声音里,慢慢松泄。

    盖好最後一张手令,我把纸拎起来吹干墨迹。

    上好的竹皮桑丝雪纹纸,左下角盖著一抹鲜红的印迹。

    宣德昭明。

    皇帝停下笔,拿起一张我已经盖好印的纸,看了几眼,微微笑著:“你是不是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大力点头:“不错!”

    内府的人事令。

    专设了一个审计职位,每天的收入支出核对,收入的钱数,支出的专案用度,都要查理。一共是三个人,轮番交换,也有互相监督的意思。

    皇帝一笑不语,低头看他的摺子。

    我唤人来把已经写好的拿出去。

    内府库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节流已经有了监督机制。开源呢?

    又是个复杂的问题,先不想。

    拿起花名户册来翻看。

    真是费力。

    繁体右起竖排版,看得我一个头变两个大,把簿子丢开唤人:“请书令官进来。”

    还记得大礼後第二天起来,四位贴身女官来请安的时候,我立即先发制人,以“男女有别”爲由,要“清贞明洁”,所以不许她们进我内殿,不许宫女沾手我沐浴更衣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