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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节流是一方面……还有开源。”

    皇帝看著我,似乎有些迷惘。

    我对这个古人的经济头脑真是——摇头三叹。

    “你有什麽收入?从国库拨?从皇庄收的租?还是臣下进献?”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岂不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著老天还怕旱涝。跟你说,国库的钱是取之於民,用於自己挥霍是不对滴!皇庄还有旱涝呢,怎麽可以靠天吃饭?”

    皇帝眼睛一亮:“你有财源?”

    我摇摇头:“我哪有,是你有。”

    皇帝有些疑惑。

    我笑:“别装,你就有的。”

    皇帝道:“难道要加赋?”

    我在心里鄙视他十秒钟,叹道:“胡说。现在的税都够重够多,盐铁茶丝几个大的不说,下面官吏巧立名目,各种细捐杂调多如牛毛。我是说,你有本钱,爲什麽不用本钱生利钱?”

    皇帝眼睛睁的更大:“你是说——放贷?拿库银去放贷?”

    我简直想当头敲他:“你这个人太——”硬把一个蠢字咽下去,我毕竟还有点理智:“你真是……”又把个笨字咽下去,顺顺气才说:“世上商人挣钱是以钱生钱,有了钱,便用钱换些权。学子一朝登仕爲官,可以靠权挣钱,这边刮一刮那里切一切,宦囊就鼓鼓满满了。你也学学人家,要权你是最大,爲什麽人家能挣钱你不能挣?”

    他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算了,我还是直说吧。

    “京城最大的钱庄是哪家?”

    皇帝脱口说:“兴隆。”

    还行,还了解点行情。

    “那汉西呢?”

    皇帝想了想说:“顺发。”

    我笑一笑:“你看,兴隆的生意做不到汉西去,顺发的生意也做不到京城来。拿了角子钱的行商人,得在南滨倒换一次,两家还很对头,总互相生事。若是有家钱庄,从北地一直开到最南边,由东至西的各地扎点开店,这个生意会不会会比兴隆顺发还要兴隆顺发?又或是,有一股朝中的大势力,愿意支援兴隆与顺发抢生意,把路子一直通到汉西边陲去,用这一股实力,计二成干股,每月净吃红息,也很划算吧?不愁兴隆不答应。”

    皇帝已经听愣了,我接著说:“还有另条生财之道。军需司的供材供银是月月不断的,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兵刃没见他们打出多少把来,装备也还是用旧的顶数,那些钱呢?钱和铁哪去了?难道是大地张了口给吞了去?而军需司一个小吏,娶八房小妾,个个插金戴银的,他一个月的俸禄估计只能够吃一天的饭。那一个月剩下的这麽多天,可不是喝的西北风。这个,就叫马无夜草不肥了。与其肥他不如肥自己。皇上大可派一个亲信的人去兵部接管军需兵工这一块肥肉。银子啊,生铁啊,金帛啊……这些可不都肥了自己麽,总比肥别人好。”

    皇帝脸色不大好了:“军需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这样清楚。”

    你看你看。

    当皇帝的人少不了疑心病。

    我不信他不知道,不过知道的不清楚就是了。

    “拨出去的钱,我查过记档。而宫中侍卫们私下里常说的话,我也都听到过。他们用的刀剑还是五年前铸的,因爲他们总是能让皇上看见,所以衣甲倒还新。外面城防畿营的兵丁们穿的可还是三年前的衣物了,军饷有没有扣我就不清楚,但刀剑也是久久没有更换了。”

    皇帝猛然站起身来,我急忙拉他一把:“哎哎,大晚上的,有什麽火留著明天去发,要找谁算帐也等天亮再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皇帝静了一静,慢慢又坐下一,脸上回复平静。

    嗯,挺厉害的。

    我翻翻本子,接著说:“要派个亲信的人手过去,今年的刀剑是一定要新铸。收回的废刀铁具,顶好回炉再用,做点日用品,比如铁锅菜刀锅铲,还有女儿用的绣针,农家用的锄头犁头锯子斧子,军需司的炉工都是上等,铁也是上等,做出来摆出去,一定比市卖货强,也卖的好。这可不又是收入了?充国库也好,归内库也行,两便。”

    皇帝愣了一下,今晚他发愣的次数实在多:“你说的极是……但是前些年,还有更早时候,收回的旧刀具军器哪里去了?”

    我笑:“这可别问我,我不晓得。”

    皇帝治国不错,但是要论挣钱,他底下随便哪个官都强过他百倍去。

    人家那是油锅里的铜钱都能捞上来花的。

    “还有。徵兵令虽然说过一视同仁,所有青壮子弟凡接到令都需从军历练。可是发徵兵令的人却是很能找空子挣钱的。比如说,一县辖下,富户家不想子弟从军怕死,给县官使银子,便可以免去从军的名额。而穷人家,往往生三个儿子全都死于军中,家中孤寡无依。依我说,不如改成全民兵制。凡是年逾十六的男子。四肢俱全不傻不呆,无论原本是从文习武经商都需参军,强健身体,增长锐气。或是富人家舍不得,愿意以钱代役,也可以。一个人一千两二千两银子不等,让他们上缴归国,这笔钱可以做军用,贴补兵士粮饷,抚恤遗孤……这样国库又省笔开支,也省得全肥了下面的小官小吏……没的坏了朝廷的名声,毁了官员的威望。”我懒懒把手里册子合上:“唉,我操心操的多了,国库军供我可管不著。这主意您爱用不用。再说了,若要改徵兵令,下面事情又多又杂,难办的很。”

    别觉得我是存了爲皇帝好爲这个王朝好的心思。

    我只是想让自己有用,让皇帝觉得我活著比死了强。

    我可不想只做个招人眼红的棋子,转移旁人注意力的箭靶,用完就可以扔掉,过河便可拆桥。

    这些事知易行难,皇帝要推行起来可不简单,到时候我自然还有细则奉上给他。

    我想活的长些,再长些。

    我想活著去享受自由。

    最起码这三年,我要保护好自己。

    梳洗上床,皇帝躺在那里身体并不放松,半天也没翻身。

    我知道他没睡著。我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看帐本名册时间太长了,总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过我想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们这种情况,是同舟共济,还是同床异梦?

    无论是同是异,现在我和他却是祸福相依。我知道单凭那杯印章不足以使我站稳在这後宫之巅。我离不开皇帝,只要我在皇后的位子呆一天,就都要依赖他的扶持保护。

    而且那些计策中,我不是没有私心的。

    权利,我很难抓住。财力,我起码要握住。

    这样,皇帝就算想过桥抽板,也得顾忌一二吧。

    不是我想累垮自己……而是……这种情况之下,能多抓一点筹码,将来保命就多了几分胜算。

    薰香气在鼻端萦绕,皇帝的手臂又圈过来,将我拦腰搂住。

    他和鼻息也渐渐低沈平缓,看样……我和他的这个婚假,竟然比不休的还要累呢。

    一大早爬起来,刘童进来服侍我梳洗,我还摆手让他动作轻些,结果皇帝翻了个身,已经坐了起来:“什麽时辰了?”

    刘童忙躬身说了。

    皇帝揉揉额角,也揭被下床。小顺也进来,服侍皇帝。

    嗯,没有宫女在跟前我就是自在的多了。

    皇帝早膳都没用就走了,手里还拿著昨天我写给他的那几张纸。

    精简人事,开源节流,够他忙乎一阵子的。

    我吃了早饭接著写我的皇后手令。昨天听书令官说“奉懿旨”,我当时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我当然知道皇太后皇后发的手令叫懿旨,可是我,我不是女的,这个词用在我这里怎麽听怎麽别扭。

    所以写完手令她一来,我就说:“以後我要发的手令,统统说是宣德令就好,别懿旨不懿旨了。”

    她没说别的,很恭敬的应是。

    我把手里刚盖上印章的纸递给她:“颁出去吧。”

    她屈膝俯首,双手接过。

    唉,改天把这个动不动就下跪的礼也废了算了。

    皇帝走了,我还觉得满无聊的。看会儿帐簿,喝杯茶,坐在窗边看会儿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现在还没有停息,北风吹卷著雪花扑在窗纸上簌簌作响,让人觉得心里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