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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

    这个人叫的好亲近。但是声音却那么冷淡。

    比起来姚钧他们虽然叫的冷淡,可是待我却十分亲厚。

    这个亲疏之别不用费力也是分分明明,我又不是会被拐骗的小孩了,怎么会跟他走。

    "这位苏教主,不好意思。我生过病,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以前我如果得罪过你,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好不?"我想了一想,又说:"我们要回南边去,赶著路呢,要不,有事儿以后再说吧?"

    尽欢还是呆在他刚才站的那个位置上分毫没动,我招招手:"尽欢,咱回去吧,鸡该烤好了。"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客气,对那个人说:"兄台一起来尝尝叫化鸡?"

    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这人身法简直匪夷所思,我都只看他袍子动了一动,人竟然已经滑出去三丈有余,飘飘荡荡脚不沾地一般,转眼间在黑暗中隐没了。

    我的嘴张了半天合不拢:"这是……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姚钧停了一下说:"苏教主的独门轻功天下无双。公子,你当年还跟他学过的。"

    "啊?"

    "尽欢知道的比我要清楚的多,他自小在公子身边随侍……"

    我咦了一声:"尽欢从小在我身边?可尽欢年纪比我大的多啊。他跟我的时候我多大?"

    姚钧顿了顿:"公子以为自己年纪几何?"

    我想了想,在宫里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十六,而且自己个子也不高,眉眼也是没长开的:"十六七吧,反正不过二十。"

    姚钧嘴角动动,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下:"公子今年已经二十过半,比尽欢大半岁。"

    啊啊啊啊~

    骗人!

    我,我明明是张娃娃脸身材也还没发育长开,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是二十五了?

    三个人慢慢走回火堆,算算时候差不多,移开火把鸡扒出来,在地下摔摔硬泥,在慢慢剥去里层,我只伸了一下手就烫的缩回来直甩著手跳。尽欢手大皮厚,三下五除二,把鸡身上的泥块全剥下来,鸡毛应手而下,里面的鸡肉白嫩香浓,引人垂涎。暂时分散了一点我对自己实际年龄的注意力。

    一边吃著鸡腿,一边听姚钧讲讲自己的历史。

    别人以豪情下酒,我是听故事吃肉。

    姚钧虽然说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一路讲来,直至深夜,真是巨细无遗。

    宁莞八岁的时候,偶然救下尽欢,主仆相称,但是宁莞待尽欢是很好的,尽力护著他不让人欺负,让他和自己一起读书学武。只是尽欢应该是天生的智力有些缺陷,学东西较慢。

    那年的冬天,下著大雪,然而走进来的人,身上的白衣比雪还要耀眼。旁边的人笑说:"小公子,这是苏先生,以后教你读书?"

    那时的他说:"先生?先生为什么不长胡子?"

    那人笑了,外头是漫天飞雪,他的笑容却似春阳朝晖。

    宁莞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和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说不上来,可是宁莞心里,好生喜欢这个先生。

    但是先生笑的温柔,戒尺却也是厉害。

    小小的宁莞,提起这个教他书文的先生是又爱又恨又咬牙。

    尽欢扒著窗台看,小心翼翼地喊:"公子,公子。"

    宁莞左右看看,撩起袍子小跑过来:"先生呢?"

    尽欢小声道:"先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宁莞吐吐舌头,轻轻跃出窗子。

    "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了么?"他急急去翻尽欢身上,尽欢突然僵在那里,期期艾艾道:"先……先生。"

    宁莞头也不:"先生出去了,你刚才不是告诉过我了。"

    尽欢声音抖得象大风里的树叶子:"先……先生。"

    宁莞不耐烦道:"你还要说几遍……"忽然头颈一紧,两脚悬空,被人拎著领口提了起来。他啊啊叫著,手脚乱动,直到与那双清亮的眼对上。

    "先……先生。"

    苏远生笑容可掬:"小公子的书抄完了么……"

    宁莞几乎哭出来。完了……

    第二年,尽欢始练家传内功。流花溅玉,护法长老说他的体格练流花合适。

    先生体质不好,常常生病。宁莞叫人请了许多的大夫来看,却都连病因也查不出来。后来,宁莞听得人言,溅玉功练的,可以改善人的体质,调养气血。他已经练了流花,却去偷了溅玉的心法来,偷偷交给苏远生修习。在宁莞的心里面,师傅是个文人,年纪也过了练武的最好时候,就算练了这无上心法,也只是调养身体,不会被发现。

    后来,苏远生的身体,果然便强似从前。

    宁莞是独子,将来必是继承偌大家业。但是宁莞的父亲却是异常的纵容他,怕疼,武功便不强求练好,只是一路剑法练的极熟,足以笑傲一方。

    冷香七十五

    溅玉功是独门奇功,飞冰溅玉,越练人越是冷情。原来温和浅笑的先生,渐渐变成冰一样的人,不苟言笑,静默不语。宁莞有时候会呆呆趴著看他半天,有时候也会想,这个溅玉功,好不好呢?要是先生不练这功夫,是不是就会多些笑容。

    不过,先生身体是越来越好的,这总是好事。

    宁莞十六岁时,流花功练到顶端。族里人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天生适合练这心法。苏远生告辞要走,宁莞依依不舍,竟然在苏远生前脚走了之后,跟著也溜出门去。

    苏远生并不是落魄文士,他有武功,而且溅玉功愈向后练,愈是强劲。剑上冷气都能伤人的苏远生,宁莞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虽然苏远生冷冷的对谁都爱理不理,宁莞还是开心的很。

    但是少年总是会经历世情,会长大。

    宁莞慢慢的在尘俗中明白,自己对苏远生的情感,并非是简单的孺慕之思,敬仰之情。

    青涩的少年被说不出口的情感折磨,苏远生对他并不多一分,只是没有赶他离开身边而已。

    即使如此,宁莞后来,终有一天,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师傅,我喜欢你,这世上只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只要……能常常看到你,我就于愿已足!"

    苏远生的回复,是云淡风轻的拂袖,仿若不闻。

    碰到硬壁,或是遇到烈焰,都没有这种反应来的让人丧气。

    打中一团棉花般,没有著力处,没有声音,没有反响。

    让人如吊半天,上不挨下,下不著地。

    宁莞丧气过,继续追寻苏远生的脚步。

    多么单纯的人,也学会了杀人,暗算,猜疑,嫉妒,痛苦……

    族里派人来找宁莞回去,他已经练了流花,可以再练无情。

    宁莞摸著无情的心法呆了三天三夜,入门的心法也没有起练。

    不想……不想忘了他。

    虽然那个人那样的冷淡,但是……

    但是,却不想忘了他,不想忘记了这份炽烈的爱。

    因为不肯练功,被狠狠的用家法惩戒,打得常身上下没有一块整皮儿。

    还是不想练。

    一向放纵的父亲在此事上不肯宽容,要他非练不可。

    听闻那个人有难的消息,什么也不管不顾,跪求著要去救他。尽欢不懂,但是陪著他跪。父亲终于松口,救完人,回来后,把无情练好。

    宁莞咬牙答应。

    用药,用计,救苏远生出来。

    那个人还是冷冷的,一声谢也没有说过。

    宁莞有些绝望的目送苏远生走。

    下次,再见到他,大概,就连他是谁也要想不起来了吧。

    流花,溅玉,殊途同归,难免无情。

    溅玉是一始便冷,流花却是由热而冷。

    师傅,下次再见,你还认得我么?

    我又还会不会记得你?

    我们之间,是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也不记得,我也不记得。

    一切,都象大风刮过,了无痕迹。

    如果,我们还有下次再见的话……

    宁莞转过头,脚下的山坡上,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夜空,潮水一样向他涌过来。他看看苏远生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明火执仗的人潮,缓缓将剑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