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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个——”被弄糊涂了的大牛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俺、俺这是在哪里?”末了还抓了抓头以加强表明自己的疑惑。

    “皇上!”周围的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俱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有的就在心里想,这柔妃可真厉害,不但弄得皇上“马上风”,还把他搞傻了!而此时那从皇帝断气那会就脚底抹油的柔妃当然不知道她在这些心中的“高大”形象,否则还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怜一头雾水的大牛被他们这阵势吓着了,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道:“俺,俺,俺是什么黄膳?”

    “皇上啊我的皇上——”一直以来离他最近,哭得最大声的那人一副哀痛欲绝的样子,鼓着眼睛看着他,“您可别吓老奴啊——”

    大牛实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只好莫名其妙地跟他大眼对小眼。

    “皇上啊——”那人敌不过他的纯洁眼神,再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还不等他说出什么来,外面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喧哗声猛地变大,只听得到处都在喊:“城门破了!天宇军攻进来了!”

    屋里的人顿时止了哭声,静了片刻,突然跟着外面大喊:“亡国了,亡国了,大家快跑啊!”

    看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大牛傻眼得不能再傻,就这样看着一群衣着怪异的人把屋里的东西疯抢一空后四窜着跑了出去。面对关空荡荡的屋子呆了片刻,这才想到要爬起来,一动之间猛得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看着他,顿时变得满脸通红,忙扯过床边的一件衣服,看也不看地就往身上套,可是他很快就沮丧地发现这衣服不仅长得要命,还根本没有扣子,他,他不会穿!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大牛大急之下看到地上有一条布带,忙把衣服往身上一裹,捡起布条往腰上一系,才刚打好结便听到一句冷声——

    “押出去。”

    ***

    直到被关进笼子里大牛也没想明白“黄膳”的问题,但他却想明白了自己被关起来的原因,一身是血的大姑娘瞪着眼睛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在脑中闪过,吓得他抱着双臂缩在笼子里发抖。他想他是死了,而这些穿着铁衣服的人肯定是阎王爷派来捉他的,那些往他身上丢东西砸他的人肯定都知道他做过的事,所以才这么讨厌他,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是他应该受的,只是他放不下娘。娘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自己却生了重病,而他这个没本事的儿子连为她看病的钱都没有,要是娘知道他做了这种事,肯定不会认他。想到这里,大牛不由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囚车周围先是猛地一静,尔后声音如同万千只苍蝇齐鸣,偶尔听得清楚几句——

    “那昏君居然哭了!”

    “昏君现在才哭太晚了!”

    “昏君,还我儿子!”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昏君!”

    “无耻昏君,还有脸哭!”

    “无耻!”

    “昏君!”

    “不要脸!”

    “活该!”

    ……

    伴随着谩骂而来的是烂水果、臭鸡蛋,甚至还有人捡起石头想扔向囚车,不过被押送的天宇军拦住了,毕竟上面还没有下达命令来说如何处置这个亡国之君,他们可不敢让他先丧了命。

    大牛曲膝坐在笼中,手护住头死死地埋在双腿之间,任那些脏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身上,虽然很痛,但心里却反而轻松了些,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而这些是他应该受的,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人叫他“浑军”呢?难道下地狱还要改名字?

    ***

    月余之后,一队军马“护送”着一辆马车于天宇城外的驿站停了下来,护军统领秋雷利索地跳下马,行至车窗旁,也不行礼,淡淡地道:“吉国主,驿站到了。”

    大牛这时已经知道这“吉国主”叫的是他,而这个穿铁衣服的人说的“驿站”就像他以前在城里时住旅馆一样,是给人吃饭睡觉的地方,不同的是旅馆外面看着大,里面的房间却很小,茅厕虽然用的是按一下就会冲走的“马桶”,却是又脏又臭;驿站则更像他家里,只不过要大些,看起来好看些。怕别人等久了会不高兴,他慌忙掀开车帘转了出去,在车里坐了太久没有动弹,身上不免有些僵硬,下车的时候便显得笨手笨脚的,他心里一慌,手脚更是不协调,脚下一滑便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扑噗——”饶是天宇军训练有素且看惯了他的丑态也免不了被他给逗乐了,虽然个个双眼直视前方,眼角的余光却留在了他身上。

    “咳——”护军统领轻咳一声,提醒手下之余顺便掩饰唇角升起的一丝笑意,凝着张脸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左臂将人扶起来,冷声道,“吉国主小心了。”

    “喔,谢、谢谢——”大牛憨憨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顶。

    “不用。”秋雷淡淡地应了一句,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气地将这亡国之君让进了驿站,看着他不好意思地回以一笑后小心翼翼地往驿站走去,面上虽然神色未动,心里却再一次起了怀疑——这个人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完全不像一国之君,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只是以前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确认了他是吉十余本人无疑,那么,会是因为破城那天所发生的意外吗?真如那些人所说的,这个皇帝傻了?

    大牛不知道身后的人心里这些疑惑,此刻颇有几分战战兢兢地迈着步子,心里的不安在一圈圈扩大。他一直认定自己是下了地狱,而这些穿铁衣服的应该是传说中的鬼兵,可是经过多天的相处之后,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这些人根本就不像鬼嘛!他们跟自己一样要吃饭,而不是吃元宝蜡烛,他们也要睡觉休息,而且是白天出门,更加诡异的是,他们有影子!就算大牛再笨也发觉了不对劲,更何况这些人开口闭口地喊他“吉国主”,而半个月前总是用烂菜臭鸡蛋扔他的那些人总是叫他“昏君”,昏君,昏君,后来才想起来,小时候听村头的张爷爷说故事的时候就曾经听过,那说的是很笨的皇帝。想了一个多月,大牛终于在前天晚上想明白了——他大概没有死,而这些人肯定认错人了,把他当成了那个什么“吉国主”,一个昏君!在初初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大牛自己也是不可置信的,只是他越是观察就越觉得这个推论是对的,可一开始的喜悦之后更大的恐慌却又涌来——如果他不是死了下了地狱,那么,他在哪里?他还能回去吗?娘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老人家半夜痛的时候没有他在身边该多可怜啊!

    沉默地走进驿站,大牛一直在想这些问题,以他有限的脑容量实在思索不出问题的关键,只能在心里祈求老天爷看在他娘亲一生劳苦的份上让他回去,他不敢再去做坏事找钱给娘亲看病,只求能够守在娘的身边帮看着她,让娘安心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只是现在的大牛还不知道老天从来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即使这么一个微弱的愿望也是他难以祈求到的。

    亡国之君2

    在驿站休息了一晚,那个“秋统领”却没有像以前一产来叫他出发,大牛心里很奇怪,可是他也不敢出去问,只好把屋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发呆。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惊怕,又不知道在怕什么,总觉得心里空捞捞地没有着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房门猛地被推开为止。大牛心里打了个突,“呼”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眼恐惧地看向门口。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呃,男孩,眉眼长相都比伍哥带回来的那些画里的女孩子都还好看,就连又黑又长的头发都要好看很多,就是一个男孩子留长发有点奇怪。

    “你是谁?”

    就在大牛打量着来人的时候那个男孩开口了,大牛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后缩了缩,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又强止住了,睁着一双墨色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那男孩。

    “天宇太子。”来人挑了挑眉,先行自我介绍。他是天宇国的太子宇文珏,在这次对吉禅的作战中起了许多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中一道“四不得”军令(不得贱踏百姓田地,不得擅入百姓房屋,不得抢劫百姓钱财,不得奸污民女。违令者,斩!)成功地软化了吉禅国民的反抗。父皇命他负责三日后的受降仪式,他此来是特意先跟这亡国之君通通声气,只是他见到的人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传闻中吉十余荒淫残暴,而面前的人却意外地美。只是他的美是苍白、病态的。他的皮肤苍白而没血色,脸颊瘦削,高挺的鼻梁使一张脸更显得瘦长,嘴唇也呈浅灰色,是临近死亡的颜色。他很高,足有一米八几,却四肢瘦长,显得有气无力,着一身白衣,及腰的头发随意披在身后,他全身上下都死气沉沉的,那身白衣更让人如见鬼魅。唯一显得有些生气的大概也就是眼眉了,湿漉漉的,像受到惊吓的梅花鹿,很无害地样子。心里道了声有趣,宇文珏反问道:“吉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