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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什么?”宇文笙显然不信,“那为何珏儿会如此?”

    “真的,俺,我,我没有骗你!”大牛着急之色溢于言表,“就是说了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没惹太子不高兴啊!”

    “你的事情?”宇文笙眼中闪烁,“可以告诉我吗?”

    “这——”大牛迟疑,“太子说不过能说的。”

    “朕也不能?”宇文笙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更加想知道了,这样一个看似“天真”的男人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要隐瞒,或者说他是在,吊人胃口?

    “呃——”大牛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珏儿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宇文笙心中一沉,面色也跟着露出痛苦:“可是珏儿真的很难过——”他的声音变得暗哑而伤感,其中包含的情绪足以令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果然傻东西动摇了。“你——”大牛焦急无措地望着伤心的男人,“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太子说——”

    “珏儿很伤心,”宇文笙很快打断他的话,伤感道,“朕这个做父亲的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却不肯说——”

    “俺,俺——”大牛一着急,把宇文珏叮嘱的话都忘了,“不是俺不跟你说,俺也不知道太子是为什么而不开心啊!”

    宇文笙一看有戏,摆摆手,道:“只要你把今天你们说的话全部说一遍,朕就能猜到他是为了什么。”

    “那——”大牛还在犹豫,一来他根本不愿意再去想那令他痛苦的事情,二来他也怕真的像天宇太子说的那样,有人知道他借尸还魂的话会被拉去绑起来烧死。

    宇文笙恳切地看着他,道:“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人的心情。”

    大牛沉默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可是娘说爹在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在山上摔死了,小时候见到二狗子跟在他爹后面转的时候他就会很想有个爹,那时常想,有爹疼的感觉真好啊!良久,就在宇文笙以为这个方法不管用,考虑是不是该动动刑的时候,大牛开口了:“要不,俺说说?”

    ***

    虽然这自称来自什么牟牛山,肥牛屯的大牛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表述也极不清楚,但宇文笙还是从他的话中找出了重点:“你说你是借尸还魂?”

    “嗯。”大牛有些心绪不宁地点点头,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道,“皇上,你不会把俺烧死吧?”

    宇文笙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吟半晌,又问道:“你说你错杀的是一个,姑娘?”

    “是——”大牛仿佛看见一张带血的脸孔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身体微颤。

    宇文笙再度陷入沉思,他不明白,为什么珏儿会因为这么一个,呃,故事而伤神?在心里将事情再过滤一遍,突然想起一个可能,猛地看向殿中的男人,道:“如果你能,那她是不是也一样能?”

    大牛不解:“什、什么?”

    宇文笙却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垂首又想了一阵,突然抚掌道:“没错,定是如此!”

    “皇、皇上?”大牛见他一直自己跟自己说话,心里慌了起来,这个好皇上该不是傻了?想到太子跟自己说话之后就变得不开心了,心里更是觉得没错了,肯定是他说的话有问题,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都这样?但是他自己怎么没事?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猛地听到一声冷哼,惴惴地抬头,却正对上两道冰冷的视线,顿时将他整个人冻住。

    宇文笙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对这个看似憨厚的男人顿时厌恶起来,冷声道:“天打雷劈,果真该你受的。”

    就像大晴天一个霹雳下来,大牛整个人被震呆在当场,傻傻地望着片刻之前还和颜悦色的男人,脑中一片空白。

    “难怪你会附在这个亡国昏君身上,果真一丘之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宇文笙像挥苍蝇般挥了挥衣袖后转身就走。

    夜半审问3

    那天夜里直到天宇皇帝走了许久大牛仍傻傻站在殿里,若不是秋雷见皇上走了好一阵却仍不见他出来,疏通了底下人后偷偷进去找他,怕是他站上一夜都有可能的,当然,也可能是昏倒在地睡上一夜。之后毫无疑问的,大牛托着个脆弱的身体病了,好在病得不是很重,只不过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坏也坏在病得不轻不重的,所以该学的礼仪仍是要学。

    许是两个礼官将教习中的情况向太子汇报过,宇文珏考虑到这个从山旮旯里来的男人理解能力有限,特命礼官不多做解释,只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着他照做。这样一来虽然学得慢些,但总算还学会了些,只是大牛本就病弱的身体愈发地难受了,白天得不到休息,晚上又睡不好,三天下来更是瘦弱得风一吹就会倒一样,配上一身白衣简直堪比白日见鬼。

    “你没事吧?”秋雷见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由露出担忧之色。

    大牛虚弱地摇摇头,他不希望自那天变故以后对自己最好的这个人担心,于是强打起精神说道:“没事。”

    以秋雷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有事没事?只不过他明知道就算这人有事也不可能推托今天的受降仪式,而他唯有将那淡淡的担忧掩在心底,道:“那,走吧。”

    ****

    受降日,卯时(5:00-7:00)正,吉禅亡君吉十余乘马车自天都城南门外的驿站出发,沿昌盛街至福安街至……至威武街,直到巳时(9:00-11:00)末抵达点兵台。沿路百姓争相围观,致使天都城内万人空巷,气氛空前热烈。

    以上是后世书中对受降仪式当日的描述,而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处在事情发生之时的当事人感觉又不相同。

    乘坐的马车算不上宽阔,可是大牛却仍然觉得它太大的,他一边听着车外的人信议论纷纷,一边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不安地颤抖。他很怕,半个多月前被围堵被骂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很怕那些人厌恶的目光,怕那些他虽然听不懂但是能理解的谩骂,他知道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但是他仍然免不了害怕。风一吹就动荡不已的车帘是他警惕的东西,薄薄的车壁也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就连他曲坐在上面的车底也像是随时都会钻出个讨厌他的人来似的,自三天前那个夜来便一直没有放松的神经绷得更紧了。痛苦的压力使得他泪流满面,终于不受控制地轻泣起来:“老天爷,大牛知道错了,求您老人家不要这样罚俺,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好,下辈子做畜生也好,只要不这样就好,老天爷——求你——”只可惜或许是老天爷太过忙碌没空搭理他,或许是他还不够虔诚,他并没有得到回音,只能继续缩在车中发抖,至到恍惚中四下里静下来。

    “唰”地一声掀开车帘,秋雷看着几乎缩成一团的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他这样的问话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个吉国主的性格他也是知根知底的,虽然一度怀疑他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但看他这种状态则更倾向于——吓到了。

    茫然地抬起头,大牛在见到如今他最熟悉的人的时候总算清醒了些,呆呆地向四周打量了半晌方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到了?”

    入耳的嗓音沙哑而难听,秋雷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唤过一个小兵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待他得令离去后便登上了马车。堪称温柔地将男人扶到软垫上坐着,让他靠在车壁上,放低嗓子道:“仪式还要等一会才会开始,你先休息一下。”

    “嗯。”大牛温顺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真的是累得可以,很想大睡一场,但是虽然这个稍微面熟的人让他提起的心放下来了些,却仍不够,一颗飘浮的心始终没有着落,使得他即使疲累不堪,却仍是难以陷入梦乡。

    多日的担惊受怕早已耗尽他的心力,

    见他虽然合着眼皮,眼珠却不停的颤动,秋雷心里莫名地揪紧,这个亡国君与他想像中的大不一样,惊慌失措像一只被捕获的幼鹿一般令人柔软下心肠,不过,这是他的真面目吗?在心里轻叹一声,为他拉了拉有些折皱的外套,秋雷的心中突然有些萧瑟。

    “统领——”适才的小兵在马车外轻唤。

    秋雷收起飘荡的心思,掀起车帘的一角接过他手中的羊水袋,打开木塞凑到大牛嘴边,道:“喝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