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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子顿时放下心来,可还不等他脸上的笑容散开,下一句话又将他打入低谷——

    “病得很重,我治不了。”

    小山子绝望了,爆发了,扑在大牛身上又拉又扯:“你骗我,你骗我,你说你很快就好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撕心裂肺的模样令大人们面面相觑,小孩子们也都跟着流泪。

    “这——”村长不忍再看,把头扭向一边,“七叔,真的没办法了吗?”

    “唉——”七叔摇摇头,“村长,你也知道我就会治些小病小痛,这孩子身上无伤却全身冰冷,呼吸几乎没有,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病,哪里能治得了?不过,看情况他暂时也过不去(过不去:死不了的意思。)。”

    村长也只能跟着无奈地叹气,看看还在哭闹不止的小山子,对村人道:“行了,别站着,七叔不是说他全身冰冷吗?先把人送回屋里捂着再说。”

    话毕便有妇人将小山子拉起来抱着,两个汉子上前将人抬回了大牛的房子,一村人也屋里屋外地站着商议。

    “要不,送到镇子上去,给找个大夫看看?”一人出主意道。

    “对啊,对啊,听说那些大夫可神了,死人都能给救活了。”有人附和。

    “别胡说八道,”村长斥道,“哪有人死了还能活的?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牛兄弟死吧?”说话的是挨着大牛住的刘家老三,两人关系向来不错,“大牛兄弟虽然不是咱们村的本土人,可自来这里后教了咱们多少东西?今年田里的稻可又多收了好几斗。”

    “就是,就是,要不是大牛哥教会我认字和算数,上次去镇上的时候肯定又给人骗了钱去!”杨家老四也跟着帮腔。

    “大牛这孩子憨实,”王家的忍不住感慨,“家里有什么事不用喊,自己就来帮忙了。”

    “还一得闲就教村里的小子姑娘们认字。”

    “咱家小六子顽皮掉进水里,也是大牛兄弟给捞上来的。”

    “上次丢了只鸡也是他给送回来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大牛的好处,直把他夺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其实俺在想:要是大牛童鞋不是主角的话,给他们这么一耽误,早死了投胎去了!),村长被吵得头疼,忙举手示意,等安静下来才道:“我也不忍心看大牛这孩子出事,只是大家都知道,出谷的路难走,平时一个人都很危险,带着一个病人岂不是更难?别大夫没看到,先落到山沟沟里了。”

    “要不——”杨家老四道,“咱们请大夫入谷来医治?”

    “这也是个办法,”村长沉吟片刻,道,“可是路这么难走,大夫会不会见到就退回去了?”

    “这——”杨老四想想外面那些人的嘴脸,觉得大有可能。

    “或者许以重金?”七叔毕竟见得多些,提出一个办法。

    “重金?”村长苦笑,“就是咱们村的人拿出所有钱也没个几两银子,哪算得上什么重金?”

    众皆沉默,他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就混个温饱,哪有许多闲钱?

    “我有银子,咱们家有银子!”寂静之中这叫声特别清晰,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自进屋就默默呆坐在大牛床边的小山子。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银子?”村长摇头道,“我们正在商量办法救你大牛叔,别来捣乱。”

    “我真的有银子!”小山子急了,蹭蹭蹭地跑去衣柜里翻腾了一会,费力地捧出一个布包来,没走两步“呯”地一声掉在地上,一个闪光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出来撞到村长脚下。

    众人低头一看,可不正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那个儿,足有十两重!看那布包里还有二十来锭的样子,也难怪小山子拿不动了。

    村长俯身捡起脚边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竟然是真的!当下面目凝重地拉过小山子,沉声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小山子毕竟年少,见他面色不对,心里便有些怯了,战战兢兢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有一次在大牛叔的柜子里看到,他跟我说是银子,难道不是吗?”

    村长面色不佳:“银子倒是真的,就怕来路……”

    “村长这是多虑了,”刘老三道,“大牛兄弟是个什么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不会做啥坏事的。”

    “是啊,村长。”王家的道,“大牛初来的时候咱们还当他是贵公子呢,说不定还真是,这银子该是他家里的吧?”

    想起初见大牛的时候,大家都禁不住感慨——

    “就是,没想到看起来一副贵人样,竟然还会下田种地。”

    “更气人的是,还种得比咱们都好!”

    “可不是?要不是因为他,谁还知道把红薯藤剪一根下来再埋进泥里居然也能活?”

    ……

    虽然还很多疑惑,但村长终是发话了:“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就派人去镇上请大夫吧,谁去?”

    “我!”

    “我!”

    “我!”

    响应的人很多,最后这个任务落在了杨家老四身上,一是因为他年纪轻、身体壮,翻山越岭会更快一些;二是他出过两次谷,用不着人带路,对外面的世界也熟悉些。事情紧急,也不等天亮,杨老四当时便揣了两锭银子,包了些干粮,提了火把上路了。众人呆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最后留下王家大婶照应,其他人都散了去。

    ***

    大牛醒来的时候感觉到颊边湿湿的,他第一反应是房顶漏水了,想要翻身起来看看,却发觉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才恍然忆起,先前他忍着难受跟大家一起欢庆,突然眼前发黑,现在这么安静,难道晚会结束了?

    “呜呜呜,大牛叔——”小孩子的哭声嘶哑,像是哭了很久一样。

    这是怎么了?大牛心里一急,猛地睁开眼,却见小家伙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想为他擦眼泪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只得开口问他:“小山子,你哭什么?”

    小山子浑身一震,不停抹泪的两只小手顿在半空,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待见到床上的男人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时再也忍不住,用力扑到他身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虽然不重,但大牛身体虚弱,被他这么一压差点去了半条命,可见他这么伤心又不愿叫他起来,只得忍着。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家大婶进来看到这一幕急得不得了,慌忙奔过来将小家伙拉下来,斥道,“你大牛叔还病着呢,你这样还不把他压坏了?”说完赶紧帮大牛按揉胸口。

    小山子这时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头站在一边,却时不时偷偷拿眼去看看床上的人,生怕他什么时候跑了似的。

    大牛喘匀了气,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心疼了,勉强抬起手冲他招了招。

    小家伙扭扭捏捏地走过来,怯怯地唤道:“大牛叔……”

    “扑噗——”倒把王家婶子先逗笑了,“行了小东西,婶子煮了鸡肉粥,快去端点来喂你大牛叔吃吧!”

    “好!”小山子应了一声,“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王大婶,”大牛试了几下都起不来,只得放弃,虚弱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王家婶子过来扶起他,竖了个枕头让他半靠着,柔声道:“你昨儿个晕过去了,你不知道么?”

    “晕过去了?”大牛有气无力地道,“那不是把小山子吓坏了?”

    “你现在才知道会吓到小山子啊?”王家婶子点点他的额头,“自个儿病了怎么不早说?”

    “我——”大牛语塞,半晌才嚅嚅道,“我这不是以为没啥么?”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王家婶子瞪他一眼:“你自个儿的身体都不知道?”

    大牛不敢再扯谎,讷讷不语。

    这时小山子端了肉粥出来,王家婶子也闭了口,待小山子喂他吃饱收碗出去之后才又道:“小山子还这么小,你忍心就这么抛下他,让他再受一次打击?”

    “当然不忍心,”大牛看看自己抬起都无力的手,苦笑,“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怕要麻烦婶子你了。”

    “胡说些什么?”王家婶子斥道,“杨家老四已经去镇上给你寻大夫去了,你不会有事的,小山子那么粘你,还是你来看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