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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十五颗与第十四颗 Acheron Death 地狱十九层那张彷佛死去多时的、属于自己的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双眼圆睁,彷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盯着面前不断冒出焦味的烤盘,楚柔忽然一阵心烦意乱,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压在杯子底下,她快步走出了烤肉店。街上也是安静的可怕,走了许久,她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人,这种情况太不寻常了,就好像……就好像……

    终于到了地铁站,通明的灯火让她感觉好了很多,站内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坐在远处的候车座上,累极的低着头,像是打着瞌睡。

    虽然只看到这一个人,可是总比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诡异好了许多,楚柔静静站在黄线后面等着地铁到来,然而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车到。

    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时间,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该死!」她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手机是她唯一可以知道时间的手段,她想在地铁站内找时钟,然而寻找失败。

    「会不会是已经不开了啊……」几乎是本能的,她立刻想到了这点。

    老实说,她在那家烤肉店待了多久已经没概念,可是一路上走来,路上竟空无一人这一点让她实在惊异!

    「不……应该没有太晚,因为电梯还开着,就算关站也不会开着电梯吧?」喃喃的,楚柔对自己说。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很晚搭乘地铁过,也不知道关站的地铁站会是怎样一种情况,不过按照常理推算,工作人员应该不会让地铁站灯火通明,就这样离开吧?

    不过即使自己这样安慰自己,然而伴随着时间的过去,楚柔渐渐坐立不安起来,看向远处那还在打盹的唯一乘客,楚柔犹豫了一下,向对方走过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小姐……可不可以询问妳,现在的时间……」嘴里说着,却在距离对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看着那个坐着的女人,楚柔忽然遍体寒意。

    她甚至后退了一步。

    那个女人……一动不动。

    「喂……」迟疑再三,楚柔慢慢走过去,她轻轻推了推女人的肩膀,结果就这么一下,原本坐着的女人忽然从座位上歪了下来,全身僵硬的面朝地板重重砸了下来!

    「啊─」尖叫着跳起来,被吓了一跳的楚柔,情绪彻底失控,「死人啦!死人啦!」

    一路高呼着,楚柔挥着包向地铁出口跑去,等不及坐电梯的功夫,她一路跑上去,却在看到已经落下铁网的出站门口时彻底呆住。

    「不会吧?关站了?」楚柔目瞪口呆。

    她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地铁就关了?明明电梯什么的还在运行……

    接下来,彷佛为了验证似的,她听到嘎的一声,电梯……停了?

    站内的电灯还没有暗,不过照这个进度的话,离灯火全熄也是很快的事情。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手机没电了─彷佛一切巧合的事情同时发生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我被锁在地铁里了!还有个女人死在那里!快点来人啊!」对了,她怎么没把下面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算在今天的巧合里?那才是最倒霉的事情啊!如果出不去的话,她岂不是要和尸体过一个晚上?天─想到这里,楚柔更加用力的吼叫起来。

    老天保佑快点来一个人吧!快点救救我……敲打着铁网,楚柔感觉自己几乎随时可能哭出来。彷佛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哭喊,终于有人听到声音顺着楼梯走了下来,那人将信将疑的走下来的,看到铁网后面的楚柔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妳这是……」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来了!我被关在里面了!手机没电了,能不能拜托帮忙打个电话通知警察?电梯里面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她好像死了,我怕的很……」眼泪兜在眼眶里终于滑了出来,终于松口气的楚柔的腿一软,几乎要软倒在地!

    「什、什么?死人?天啊!」那人脸上立刻浮现一丝惊恐,「我也没带电话,妳等着,我去找电话找警察!等着啊!我马上回来!」那人不放心的透过铁网的窟窿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就妳一个人是吧?好,妳等着啊!」

    那人说着,撒腿往上跑去,楚柔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咬紧了嘴唇。就在这个时候,地铁站的灯光终于熄灭了,只有沿途的应急灯亮着,楚柔抓在铁网上的手指一紧,盯着背后几乎吞没自己的黑暗,她心里忽然一阵怯意。

    「该死!该死!该死!警察快点来啊!」小声说着,楚柔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贴着铁网站着。她心里真的怕,怕之前那个人就那样一去不回,那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电话的声音。

    手机?  death19.com

    这个名词浮现在楚柔脑海中的剎那,楚柔愣住了。

    「电话!报警……」一下子想到了这一层,楚柔立刻向下面跑去,昏暗中,只能听到她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响声。

    电话声是从地面上传来的,顺着声源跑到目标前的时候,楚柔才猛地想起来这是怎样一种情况:手机……是地上那个死去的女人的。

    是死人的手机在响。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楚柔伸向电话的手一下子僵直了。

    咬咬牙,最终还是想要获救的心思站了上风,楚柔从女人的包内翻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拜托!无论对面打电话来的人是谁,请你先听我说!这个电话的主人现在在地铁站内出了事故,麻烦你立刻报警,然后通知她的家人!」

    电话一接通楚柔就劈里啪啦说了起来,她现在迫切需要多一个援手,哪怕多一个心里都会感觉安全许多。劈头盖脸的话一说完,她等着对面那人应该会有的惊异反应,然而等到手机另一头的声音真正响起来的时候,惊异的人却是她。

    「楚柔……妳在说什么啊?」

    手机另一头的女声是她非常熟悉的,每天都会听到的,好友小怡的声音。

    此刻,小怡正用楚柔平时听惯了的那种温和声音,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什么电话的主人出了事故?这个电话的主人……

    不正是妳么?」

    呆呆的听完小怡这句话,楚柔将手里的手机移开自己的耳朵,盯着手里小小的手机,楚柔默然。

    那,是她的手机。

    「楚柔!楚柔!」手机里小怡还在呼唤着她,声音越发焦急,没有理会好友的呼唤,楚柔将手机屏幕向地上的女人移去,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抓起了女人的头,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这是做梦么?老天爷……我在做梦么……」

    白色微弱的光亮打在右手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上,明明看了将近三十年的脸,此刻看起来却异常陌生。

    那张彷佛死去多时的、属于自己的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双眼圆睁,彷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看到自己的脸上出现那样诡异的神色,楚柔一个哆嗦,扔掉手里的东西,抱着脑袋蹲在一边,她的身子筛糠一般的剧烈抖动。

    忽然,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在这安静场所异常清脆的,彷佛什么珠子滚动的声音。

    是从地上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右手里滚出来的,扔开那人的瞬间,那人的手重重砸落在地,手掌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那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东西,滚到了她脚边的时候,她反射性的拾起了那东西:小小的,圆润的,像是……

    楚柔正在恍惚的瞬间,忽然,有人敲了她的肩膀。

    「喂!小姐妳不舒服么?要不要叫救护车?」拍打她肩膀的是个年轻男子,夹着公文包,看样子刚刚下班。

    一脸苍白的抬起头来,楚柔懵懂的看向四周,才发现现在自己蹲在地铁的地板上,正是自己平时回家搭乘的那个地铁站!

    现在这里虽然人不多,可是却也不是全然没人,而且地铁也仍在运行,懵懂间,她要搭乘的地铁已经来了。

    「……不……我没事……」虚弱的回复了那人几句,那个男人看了她几眼之后,犹豫的上了刚才开来的那趟车,几乎在他上去的同时车门锁上,呼啸而去的地铁带动地下沉寂的空气狠狠吹在楚柔脸上,楚柔感觉自己清醒了点。

    她习惯的去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愣了愣:手机没电了。

    和刚才那时候一样,没电了。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除了那一点以外,其它的都和那个梦境不同。

    慢慢整理好了心情,虽然心里疑点还是很多,不过楚柔最终冷静下来,挪动自己蹲麻了的腿,坐到一旁的位子上,楚柔慢慢的数着链子上的珠子,等着下一班车的到来。

    一颗……两颗……三颗……

    珠子的数目是十四颗,在丢掉一颗前,是十五颗。

    摸着由于丢掉一颗珠子而裸出红线的部分,楚柔脑中一片空白。很快的,地铁载着头脑空空的楚柔,离开那个让她有了奇怪错觉的地铁站。

    之后楚柔异常忙碌。

    公司谈成了一笔大生意,那笔生意最后被分配到了楚柔所在的部门,于是楚柔他们的工作陡然增多,每天加班不说,后来几天甚至被强制睡在公司。

    这种忙碌虽然让其它同事怨言多多,不过对于楚柔来说却是巴不得的事情,她感谢这场突然的忙碌,让她渐渐忘了这几天的怪事。

    终于可以回家的那一天,部长请客让大伙好好吃了一顿,后来还去了KTV,因为上面给了他们三天假期的缘故,大伙儿于是玩得有点疯,等到一帮人互相搀扶着离开KTV大厅时,已经快到地铁末班车时间。

    地铁是双向的,小怡搭乘的方向和楚柔正好相反,在地铁没来之前,两个人可以在对面互相看到。

    「我到家后会给妳打电话的。」楚柔听到小怡在对面对自己这样说到,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电话两字,楚柔的眼皮忽然开始跳动。

    不过不要紧的,现在她在的这个站台根本不是那天梦到的那一个,应该没事的。

    安慰着自己,楚柔上了地铁,和她同个方向的同事不多,只有两个,两人分别在坐了一站和三站之后下车,换成其它线路。

    找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楚柔感觉自己开始昏昏欲睡,为了不让自己在地铁上睡着而错过下车的车站,楚柔在包里翻了翻,拿出刚才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八宝糖吃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好吃的糖球,她从小就很喜欢。

    心里乱七八糟、茫然的想着,忽然,楚柔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猛地坐直,她这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睡着了。

    现在地铁里的人已经很少,她醒来的时候,车外的电梯门正打开,一个男子正从那里出去,透过对方的帽子,楚柔辨出他应该就是一直坐在自己隔壁的男子,刚才拍醒她的人应该也是他,在自己下车前把隔壁的人拍醒,那男人是个好人。

    车门关上了,又失去了一个认识好男人的机会,楚柔耸耸肩,从袋子里随便摸了一块糖填到口里。

    对面刚刚上车的小孩子,似乎对她手里的零食很感兴趣,于是她将糖袋送到那小孩子面前让她自己选一个,孩子向袋子里看了看,眨了眨眼,最后从里面拿了一颗。

    楚柔随即把袋子收回来,又拿出一块糖信手丢入了嘴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得太多了,现在吃起糖块都不觉得甜,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胃里很是难受……

    「姐姐,石头可以吃么?」对面的小孩子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孩子颇会说话,明明应该喊阿姨的女人却叫姐姐,楚柔忍不住抬眼瞥了那孩子一眼─是之前从自己这里拿糖的孩子,有点面善,不过这个年龄的小孩在楚柔看来长得都差不多。

    「基本上不能,吃不对了会死人的。」不过印象里有些小动物,倒是会吃一些小石子帮助消化,懒得和小孩子解释,楚柔随便应付了一下。

    「哦,那为什么姐姐要吃石头呢?姐姐不怕死么?」下一秒,掌心翻开,露出里面小小的圆球,那孩子吐出惊人之语。

    那孩子手里的玉珠,楚柔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链子上的珠子!

    楚柔第一个反应:抬起自己的右腕,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腕时,楚柔脸色大变!

    难不成自己一直吃的竟是那些珠子不成?想到这里一个反胃,楚柔猛地捂住了嘴,地铁恰好停了下来,楚柔在地铁中众人怪异的目光下,踉跄下车。

    奔跑的过程中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她差点栽倒在地!胃部不适的感觉越发严重,而且呼吸越发艰难,她立刻双手卡住自己的喉咙,试图将里面的东西呕出来,她知道自己必须吐出来,否则无论是胃穿孔还是气管堵塞,都可以在这种地方要了她的命!要命?

    脸儿憋得青紫,楚柔一下子想到了那天那个梦境,一边卡住自己的脖子,她瞇着眼睛艰难的看向这一站的站名,看清楚站名的瞬间,楚柔瞪大了双眼!

    是梦里那个站台!

    「呕……」艰难的喘息着,楚柔陷入了无比的混乱!

    脖子被她卡得青紫的时候,伴随着她的晚饭,那些珠子陆续从她喉咙里呕了出来。

    一边继续催吐一边数着珠子的数目,一颗……两颗……

    除去那孩子手里的那颗,应该有十三颗才对,一定要全部吐出来,一颗也不能留……

    数到第十三颗的时候,楚柔终于放心,松了一口气的楚柔,往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伸手在额头抹了抹,一手淋漓的冷汗。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记得吃的是糖果的东西,竟然中途变成了手镯上面的珠子,这……这不是撞邪么?

    她闭上眼睛,她想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一切,可是却乱无头绪。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这种可怕的……

    忽然,她听到了脚步声。向她而来的脚步声。

    楚柔慢慢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姐姐的石头,还给妳。」是地铁上找自己要糖吃的小孩,她……什么时候跟下来了?

    是个女孩子,年纪很小,这么小的孩子……她的父母呢?

    孩子胖胖的小手伸向楚柔,楚柔看到一枚圆圆的珠子正溜溜躺在她掌心。

    楚柔迟疑了一下,将珠子拿回,然而等她重新审视这枚珠子的时候,才发现这枚珠子和自己之前持有的似乎有一些差异。

    「红色的……」从那孩子手里拿过来的珠子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黑色裂痕,仔细看,才看出那黑色原本是红色,应该不是珠子原本的颜色,而是长久在什么有颜色的液体里浸泡染上的颜色。而红色的液体……

    血?

    「那是姐姐手镯的第十五颗珠子,还给妳。」对面那个小孩子却再度开口,听着孩子的话,楚柔不敢抬头,眼睛瞪到了极限,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第……第十五颗?」简单的四个字她却说得结结巴巴。

    「四年前丢在我家的第十五颗珠子,姐姐忘记了么?」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头,记忆里最为晦涩的一块被强迫开启的瞬间,楚柔猛地抬起头,她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然而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彷佛被哽住,想要呼吸却一口气吊不上来。

    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卡住自己的喉咙,像一条搁浅的鱼,楚柔张大了嘴巴,她的眼前开始花白,她听到那孩子最后说了一句话。

    「那个……是第十四颗珠子哦。」

    「今天,把别人的东西还给她了,小叶子很高兴。过几天就是哥哥的生日了,小叶子在和姐姐们一起准备秘密礼物,不能让哥哥知道。」

    无奈的看着小妹摊在桌上的日记本,张谨想:摆得这么光明正大,秘密的起来么?

    不过这下倒也清楚了妹妹们最近神秘兮兮的原因,原来是想给自己惊喜么?难得她们想着自己,就让自己假装那个还是一个秘密好了。

    想到这里,张谨将桌上摊开的日记本轻轻合拢,然后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关窗的时候他不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三个妹妹拿着水壶正在浇花,一边浇花一边说着什么。

    小楠忽然抬头看到了自己,她一伸手,剩下两个妹妹也抬头,张谨看到小叶子踮着脚尖使劲的向自己挥手,微笑着冲妹妹招了招手,张谨随即关上了窗户。

    关好门窗之后,四个人按照惯例坐在大桌旁吃早餐,今天的早餐是大妹二妹合力炮制的「没有鸡蛋」的蛋炒饭。虽然不太好吃,不过毕竟是妹妹们的心意,四个人吃完早饭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

    小妹的幼儿园和二妹的国小是建在一起的,为了方便这些年龄还小的孩子,每天早上学校会有专车过来接送,看着小楠拉着妹妹的手走上校车,张谨笑着朝两个妹妹挥手告别后回过身看向大妹。

    「妳怎么还不走啊?」

    「讨厌,时间还很早啊,人家今天想走路去学校。」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干巴巴的米饭,小溪用勺子在盘子里画圈圈。

    「嗯?那我也走路好了,呵呵,走路上班也很健康!」顺口提了一个建议,看到妹妹点头,张谨微微一笑。

    距离上次和妹妹一起走在上学路上,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己上高中以后就越来越忙,慢慢的和妹妹们的关系也就淡了,后来去外地上大学,然后去外国读研究所。

    再次回来的时候,大妹已经成了大姑娘,而记忆里还在包尿布的二妹,也成了可以独立行动的国小生,老当益壮的父母甚至在那把年纪给自己添了个小妹。

    说真的,这些冲击来的太快,张谨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忽然长大了的妹妹交流。

    然后父母就意外过世了。

    来不及悲伤,张谨只能强迫自己适应即将面临的情况:父母不在了,他还有三个没有成年的妹妹需要照顾。

    于是他努力工作,心想一定要确保妹妹优渥物质环境的他,在无意间和妹妹越走越远了,家里出事那天,他做了什么?

    「是我,妳们到家了吧?抱歉公司今天忽然有事情没法陪你们出去玩,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零钱在客厅的抽屉里,妳们喜欢什么就去吃点吧。」

    幸好妹妹没事,幸好老天爷还给了自己机会补救。

    张谨知道自己现在对妹妹们的行为有点溺爱,可是没有办法,经过那样的变故,他一下子懂得了珍惜,有太多东西想要弥补,所以他只能成为溺爱孩子的家长。

    所幸妹妹们很懂事,即使在自己如此的溺爱之下,也没有成为娇纵惹人厌的女孩子。路上经过的行人都会往自己这边偷看几眼,张谨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看小溪。

    乌黑的长发,秀丽的眉眼,整洁的制服……小溪是个小美人。

    这么漂亮端庄的孩子,是我养大的妹妹呢!

    想到这儿,张谨有点骄傲的笑了。

    小溪陪他走到邮局所在的办公室,看着他进去。张谨拐进去前,最后向后看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小溪对他挥手的样子,等到张谨进入办公室再往下看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然后那天,张谨接到了叶臻的电话。没有说人名,只告诉他下班后立刻到某饭店去,穿庄重一点,是认识的人的丧事。

    现场他看到了不少大学时候的同学,说来也讽刺,许久不能见面的老同学,竟然在其中一人的葬礼上见了面,活着没时间见面,死了以后见……

    找到认识的人中间坐下,不知道叶臻怎么和别人说的,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前几天上报的风云人物乃是张谨,他一坐下就有大手拍上他的肩膀。

    「兄弟,你这算运气啊!稍微不走运一点,或许我们就要跑到你丧事上见了。」

    说话的人是当年大学篮球社的中锋霍永亮,他是个典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知道对方虽然说得难听,其实并无恶意。

    张谨于是耸肩,「要是我的丧事,你可要白包包大一点,我一个人养家,很穷的。」

    那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其它人匆忙给他使眼色,至此那个大老粗才慌不迭的住嘴。

    毕竟是丧事不是同学聚会,大家很快闷声不吭了。

    没有任何地方提示死者的姓名,大家又彼此不提,不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张谨只能装作不在意的四处打量,心里慢慢做着排除法。

    丧事上他认识的人都是大学的社团同学,这样说来……死者多半是当时大学篮球社的社员,他仔细回想着当年自己这一期的社员名单,和到场人数一一对照,想到唯一一个可能的人名时,他心里忽然咯%一声。

    「这、这不会是江南的丧事吧?」

    大学的时候,隶属不同系别的江南,因为社团的缘故和张谨认识,他和江南再加上叶臻,年级相同又有共同爱好,三个人成了大学斗牛比赛的「梦之队」,不过大家大学毕业之后各奔前程,张谨更是跑到了国外,大家的关系就没原本那么近了。

    不过即便如此,一想到那年那样要好的朋友居然出事,张谨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话说出去,张谨的眉毛随即皱了起来,眼里也有了湿润的冲动。就在他话音刚落没多久,旁边传来了霍永亮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说这种话?」

    「哎?不是他的么?」张谨愣了愣,高兴的同时又有了疑惑。「可是就他没来……」

    「谁说这是我的丧事?咒我啊!」身后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张谨一回头便看到了江南,虽然原本自诩风流倜傥的及肩长发变成了毛寸,不过那个神态,那个说法方式,绝对是江南没错,张谨看到江南和叶臻正前后脚走过来。

    江南看了张谨他一眼,半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晌摇了摇头,「叶臻那小子没告诉你么?连传话也传不好的家伙……」

    和身后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末了,江南拉开座位坐下,叹声道,「是楚柔的丧事……」

    楚柔对张谨有好感,几乎是当年篮球社人尽皆知的事情,以为两人有着特殊情谊、怕他伤心不告诉他也是情有可原。众人低下头,想给张谨接受现实的机会,谁知接下来张谨的话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你们开什么玩笑?我刚刚还见过楚柔啊!怎么、怎么可能?」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直到随着楚柔父母的登台,而挂在台上的楚柔遗像出现,这一桌的人们还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张谨……你……看错了吧?」有人喃喃说了这样一句之后,张谨哑然。

    丧事的程序很快开始,死者父母致谢之后,就是亲戚朋友的轮番问候,很快到了他们这一桌过去的时候,江南看了看还愣在座位上不动弹的张谨,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不定你没看错,是楚柔回来看我们最后一眼呢。」他看了看挂着楚柔遗像的前台,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递给其中一个同学。

    「一会儿给我们『四』个人最后照个合影吧,我来的时候就这么打算了。」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相册一样的本子,打开,指着其中一张相片对身旁张谨几人道,「记得这张照片么?大二时候拍的,我们就照这个模式拍一张吧,算个纪念。」

    照片上的四个人是张谨、江南、叶臻还有……楚柔,楚柔就站在三个浑身是汗的大男生中间,一脸笑容,那是一次比赛优胜后的纪念照片,仔细想想看,大学期间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还真的很多……

    四个人至此都默然,按照那张照片上的位置,原封不动站好,叶臻和江南中间特意空出来的多余位置,和上方楚柔的遗像交相辉映,台下的楚母看到他们拍照,又哭得背过气去。

    张谨忽然想到一组他曾经看过的照片,都是对比的照片,同样的是照片里的人物,不同的则是拍照时间。

    那些照片里,有几十年前新婚夫妇甜蜜蜜的旧式结婚照,和几十年后温馨的金婚照对比,有十几年前坐在木马上的小孩,和几十年后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对比……

    让张谨记忆最深的是那样一组照片:第一张照片是几名戎装男儿,年轻、健康、英气勃发坐在一起的合影,而下面一张表明二十年后的照片,则只有最右边一个人,那个人左边全部都是空空的椅子,那组照片的标题是「战友们都走了,只有我留下来」。

    那组照片看的张谨泪流满面。

    只留下一个,只失去一个,都是很无奈和悲伤的事情。他和楚柔虽然没有发展出别人想象出来的情侣关系,不过楚柔却是他为数极少的女性友人之一,想到此,张谨就有些难过。

    「照片洗好了我一人寄你们一张。」江南接过相机的时候这样说。

    听着远处低声的呜咽,张谨只是静静看着远处楚柔的遗像,心里陷入了困惑: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楚柔真的来和自己告别?

    可是那时候楚柔的样子完全没有告别的样子,反而匆忙想走,他记得她说要参加「喜宴」。

    如果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连错觉里的细节都能记得这样清楚么?

    楚柔的丧事过后,张谨难得没有着急回家,毕竟是太久没见的老友,一堆人约在附近不远的一处小酒馆,来了一个二次聚会,大家太久没有见面,张谨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重新记录好友们现在的样子,以取代记忆中他们还是青涩年纪的模样。

    大家现在干什么的都有,不过─「不过谁也比不过张谨啊!堂堂博士毕业,竟然当了邮差……真是跨度够大的改行!」末了江南感慨道。

    「是啊是啊!真是想不到,现在我每次收到信都会想:是不是张谨给我送过来的呢?一想到这里就有种亲切感!」

    立刻有人附和江南的话,响应者随即无数,一帮人追忆了篮球社时候的趣事之后,话题回到了现在,聊的多半是现在的近况,有人结了婚,有人离了婚,最厉害的人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一口的爸爸经。被人问到自己状况的时候,张谨愣了愣,然后笑了。

    「我?还是单身啊,家里三个妹妹还没出嫁呢。」

    不知道为什么,张谨的话说出之后,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冷。江南见状急忙说了几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将话题带开,这才将气氛重新炒热。

    看着开始八卦的旧时同学,张谨看了看时间,然后慢慢接近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喝酒的叶臻。

    「那个……谢谢你前几天寄给我的门票。」

    他说的是叶臻寄给他的游乐园门票,叶臻现在是本市最大游乐园的项目设计员,他就职的游乐园装修一新之后,马上重新对外开放,内部人员可以拿到开幕那天的限量VIP门票,叶臻寄给张谨的就是四张那种门票。

    「那个……没什么的。」叶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爱说话,说完这几个字就没话了,端起面前的酒杯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亏你一直记挂着她们,那我就替她们谢谢你啦,改天让她们给你打电话亲自道谢。」张谨笑了笑,谁知叶臻的反应却好生奇怪。

    「不!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让她们打电话给我!」叶臻的反应却是很吓人,一脸苍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猛地向后退去,撞到后面人的叶臻,慌张道歉,他的同学们很快拿了纸巾,给他擦沾到身上的酒水。

    刚刚还是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又怪了起来。

    发现自己反应过度的叶臻终于冷静下来,他愣了愣,最后淡淡道:「那票两天后就可以用了,营业时间是三天,这三天哪一天都可以来。」

    「嗯,我一定带她们过去。」虽然有点不理解叶臻的反应,不过张谨还是点头答应,然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随即起身,「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联络。」

    忽然想到了什么,张谨笑道:「以后有时间就多聚聚吧,别是又要有谁的葬礼,才能聚在一起。」

    他的笑话明显不好笑,说完话就匆忙离去的张谨,根本看不到他身后同学们目瞪口呆的样子。

    「张谨还是这个样子么?他的妹妹们不是……」盯着张谨的背影,霍永亮转向身后的同学,「难道我记错了不成?他的妹妹们不是在四年前就……」

    「死了。」低着头,江南给了霍永亮肯定的答案。

    「张谨的妹妹们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家里闯入抢匪,张谨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