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知道，自己给郭思强打的这通电话，一定会被负责监听的特务记录在案的，这通电话的记录，现在看起来似乎完全无关紧要，可是等到了后面，它就会成为方正夫心中一颗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其他细节的影响之下，会在方正夫的心中生根发芽，引导他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思考，到那时，自己的目的就会最终达到。
苗青放下电话，又在办公室里坐了片刻，这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朝马元成的办公室走去。她来到马元成的办公室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马元成在屋子里说了“请进”之后，她才推门走了进去。
马元成看到是她，张嘴就要说话，被苗青用手势止住了，苗青从口袋里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马元成之后，匆匆离开了。
马元成接过纸条，放在手里看了一眼之后，乐滋滋的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嘴里还哼起了小曲。纸条上写着：下午两点半，德福街咖啡厅二楼的多瑙河房间见，见面详细谈。
在马元成的眼里，苗青交给他的这张纸条，恐怕要比一根金条都要贵重，几百斤的烟土交易，他又两边都有抽成，拿到手的钱换成金条，最起码也有好几根，这张纸条的价值，还真比金条贵多了。
坐在位置上乐了片刻之后，马元成把那张揉成团的纸条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用打火机点燃，烧掉了。他觉得苗青之前给他的提醒很对，局里一直都有监听设备，交易烟土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他现在跟苗青接触，是以中间人的身份出现的，等到了烟土真正交易的时候，他连现场都不会去的，这样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扯到他的头上。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心躺在家里数钱，不用出力也不用担风险，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比这还舒坦的事情？
马元成打定了主意，下午去了咖啡厅，他一定要跟苗青好好谈谈，顺便从苗青那里要一点烟土交给自己的朋友验验货，毕竟优质的烟土和劣质的烟土，差价很大，要是质量不过关，自己的那个黑道朋友挣不到钱，自己的那一份抽成也不会多了。所以，看在银灿灿的大洋的面子上，自己还是多用点心，把这件事情给办好了。
苗青离开保密局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在自己房间隐秘的抽屉里，把之前藏在那里的氰化钾胶囊找了出来，藏在了自己左手边的口袋里，又把自己那支小巧的手枪从手包里拿了出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又把手枪放回了手包里。
做完这一切，苗青坐到了化妆台前面，仔细的给自己画起妆来。这将会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给自己化妆，下午她就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朝着那个世界去了，她希望自己死的时候，也能漂漂亮亮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杨文忠来到了二楼的监听室，他给两名特务带来了午餐，不过他来这里，更重要的目的是询问一个上午的监听情况，他需要知道苗青的一举一动。
“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苗青有没有去找马元成？”杨文忠问道，他现在最怀疑的人是马元成，所以一开口就是询问苗青和马元成之间的动向。
“杨处长，有个情况我们正要向您汇报呢，十一点多的时候，倒是出了一点状况……”其中一个特务说道。
“什么状况？怎么不及时汇报？”杨文忠有点不大高兴，他之前交代过两名特务，只要出现状况，就要立刻向他汇报，现在有了状况，两名特务竟然一直拖着不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处长，您别着急，这个状况我们也说不出个名堂，还是想等您来了之后让您听听再说，因为监听里根本没听到什么东西，我们也是猜的。”
“录音呢？让我听听。”杨文忠立刻来了精神。
两名特务打开了录音设备，里面是苗青打电话给郭思强约着下午出去的录音。杨文忠听完，用一种奇怪的表情说道：“这段录音没问题啊，她只是约郭思强出去吃饭而已，你们想要说什么？”
“杨处长，这一段录音不是最主要的。这是十一点十五分的录音，等到了十一点二十的时候，苗青从她自己的办公室里出去了。这是十一点二十二分，马元成办公室里的监听录音。”特务说着，打开了另外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很奇怪，先是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就是马元成一个人的声音，录音之中，他就只说了两个字：“请进。”接着，整个录音就没了其他声响，只有电磁的沙沙声。又过了十几秒的样子，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听完这段录音，杨文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也觉察出来，这段静默的录音背后，隐藏着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马元成在录音中让人进来，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苗青，这跟她离开办公室的时间也很吻合。苗青到了马元成的办公室，两个人做了什么样的交流？是不是还是跟之前的那样，用纸笔做了交流？纸笔做出的交流，在监听设备中是根本听不到的，他们说了些什么？会不会是在传递与共产党有关的机密情报？杨文忠的心顿时激动起来，这两个人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只要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安排特务严密的监视他们，就一定能找出确切的证据来。到时候，只要找到了马元成是深蓝的证据，自己就可以动手把他给解决掉。
“你们做得很好，这段录音确实有问题，这些录音都是证据，一定要保存好。要是空白磁带不够了，就来找我。”杨文忠吩咐道。
“是，长官。”两名特务心里顿时一喜，既然杨处长说这些录音有用，还吩咐要把这些录音保留下来，那就说明自己两人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功劳是少不了了。
“你们赶紧吃饭吧，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晚上我带你们去外面吃大餐。”杨文忠笑着说道，他这是在收买人心，现在这个世道，没有好处，谁会无缘无故为你卖命？
“谢谢杨处长。”两名特务高兴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从监听室出来，杨文忠一直在思索着自己从监听录音中听到的一切。他想不明白苗青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她会在给郭思强打完电话之后，就去了马元成的办公室？不过有一点他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苗青和马元成之间，一定在计划着什么机密的事情，因为苗青和马元成之间的举动越来隐秘，上次的录音还能记录下他们有过两句对话，而这一次，要不是有马元成的那声“请进”，这段录音还真的听不出任何问题，稍微粗心一点的人，都会忽视掉这段录音，更不会获悉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情报传递。
苗青和马元成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谁要是还认为他们之间没有问题，那就是脑子秀逗了。马元成身为共产党卧底深蓝的身份，也早已昭然若揭了。
这两天，郭思强总是有点心神不宁的，他一直处于一种十分焦虑的状态，他很想再设计一个合理的方案，把苗青转移出去，可是现实条件根本就不允许。让他更为担心的是，他隐隐觉得，苗青这次回来之后，似乎一直在规划着什么，可是当他问苗青的时候，对方却又不肯告诉他，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午苗青给他打电话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让他下午两点半到咖啡厅碰面，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有什么话当面说不行，非要跑到咖啡厅里去，他当时很想问问苗青，不过想到电话里说话不方便，就把心头的疑虑跟按了下去，他也清楚，苗青不是一个笨人，她让自己去咖啡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中午吃过饭之后，郭思强早早的来到了德福街的那家咖啡厅。苗青还没来，郭思强就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边喝边等。
一点半的时候，苗青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她看到郭思强之后，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采，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不是说了让你两点钟碰面吗？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郭思强站起身，伸出手拉住了苗青的细嫩的小手，微笑着说道：“绅士是不会迟到的，更不会让心爱的女人久等。”
听了郭思强这句话，苗青的心里像是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说不出的疼，她低下头，强忍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笑着说道：“你还绅士呢，就会油嘴滑舌。”
“我怎么就不是绅士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我永远是最绅士的男人。”郭思强笑嘻嘻的说道。
苗青终于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抬起头，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去二楼的多瑙河房间，我早都已经订好了。”
“好。”
郭思强跟着苗青一进走进了二楼的多瑙河房间，坐了下来。郭思强原本以为，进来之后，苗青会跟他讲清楚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苗青对局里的事情只字不提，而是跟他聊起了大学时光的那些事情。
郭思强实在有点忍不住了，他开口道：“苗青，你让我来这里，不会就是跟我聊这些吧？”
说着这些，郭思强站起身，开始轻手轻脚的在屋子里检查是否有监听设备，他担心屋子里有监听设备，所以苗青才不会跟他说实话。
“不说这些，那你想让我跟你聊什么？怎么了？你该不会连跟我聊聊以前的事情都不愿意了？”苗青对郭思强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来。
郭思强以为房间里真的装有监听器，于是也不再继续寻找，坐了下来，继续和苗青聊天喝咖啡。郭思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几乎不知道咖啡喝到嘴里是什么味道，他很想直接开口向苗青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每次他想开口询问，都被苗青用眼神制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两点十几分了。苗青一直透过房间的落地玻璃，注视着街道上的一切，当她看到马元成从一辆车子上下来，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她立刻站起身，用很轻的声音对郭思强说道：“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你都不要慌张，只要站在原地装糊涂就行了。千万记住，站在原地装糊涂。”
郭思强不知道苗青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很想开口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当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马元成的声音响起：“苗小姐，您在里面吗？”
听到马元成的声音，郭思强顿时一愣，他来这里做什么？看样子是苗青把他叫来的，苗青把他叫来做什么？
还没等郭思强开口询问，苗青飞快的从手包里拿出了那把小巧的手枪，握在了右手之中，接着，她扔掉了手包，用左手拉开了房门。
马元成正满心欢喜的等着进门之后跟苗青谈买卖烟土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房门打开之后，迎接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他顿时傻愣在当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苗青就扣动了扳机。
啪啪两声枪响，马元成的胸口和肩部各中了一枪，躺下了。
郭思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没想到苗青会忽然对马元成开枪，苗青这样做，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她自己是共产党卧底了吗？她到底在做什么？
枪声打破了咖啡厅里的浪漫氛围，一直演奏音乐的乐师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立刻推开了身下的椅子，钻到了钢琴下面躲了起来。咖啡厅里的其他顾客在听到枪声之后，经历了短暂的愣神，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打枪，于是，女人的尖叫声开始在大厅里不停响起，许多人开始拼命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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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外面负责监视的特务，在听到枪声之后，立刻意识到，出事了，他们立刻从车上跑了下来，掏出腰间的手枪，朝咖啡厅里冲了过来，不过很不凑巧的是，他们刚好遇到了从咖啡厅里往外逃窜的顾客，在门口耽误了片刻。
“苗青，你在做什么？”郭思强这才反应过来，他顾不上会不会暴露，出声质问道。
苗青转过身，看了郭思强一眼，用一种决绝的目光注视着郭思强，转过身把枪口对准了郭思强。
“苗青，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啊！”郭思强也傻了，他不知道苗青怎么会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
“别废话，朝前走，现在撞破玻璃从窗口跳下去。”因为过于激动，苗青的声音变得十分尖利。
“撞破玻璃从窗口跳下去？”郭思强不明白苗青到底要做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你快跳下去，要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苗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郭思强回头看了看苗青，一脸无奈的用椅子砸破了玻璃窗，从窗口跳了下去。多瑙河房间的位置在二楼，这个高度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跳下去根本就不会受伤。从上面跳下来的郭思强，站在街道上，一脸茫然的抬着头朝二楼的窗口张望着，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明白苗青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时，冲进咖啡厅的特务们已经顺着楼梯跑上了二楼，只听苗青冲到窗口前，对着街道下面大喊道：“思强，你快逃。”
苗青的话，让郭思强顿时一个激灵，苗青让自己逃跑，难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他刚准备有所动作，忽然又想起了苗青最开始跟自己说的那句话：“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你都不要慌张，只要站在原地装糊涂就行了。千万记住，站在原地装糊涂。”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郭思强的脑海中，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终于明白，苗青是要做什么，她这是要牺牲掉她自己的性命来掩护自己，可惜自己一直没明白她的心思，要不然，自己是可以有机会阻止她的。
苗青对着街道喊完那句话，立刻从左手口袋里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氰化钾胶囊，塞进了嘴里。等到特务们冲进多瑙河房间，苗青早已香消玉殒，躺在了地板上。
郭思强愣愣的站在街道上，看着苗青在窗口吞下了毒药，转瞬间毒发身亡，躺在了地板上。这一刻，郭思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冲上去，他要把苗青抱在怀里，哪怕是死，他也不愿让苗青这样孤零零的死去。
此刻的郭思强完全听不到身边特务招呼他的声音，他疯狂的朝咖啡厅里跑了过去，一直冲上了二楼，当他冲到多瑙河房间门口的时候，被负责监视的特务给拦住了。
“滚开，我要过去。”郭思强像头发疯的公牛。
“郭处长，您现在不能过去。”一名特务挡在了门口，冷冷的说道。刚才苗青的喊话，所有的特务都听到了，现在在他们的眼里，郭思强摆明了是一个共产党。
“你他妈的给我滚开。”郭思强怒声吼道。
那名特务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动作早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郭思强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他挥拳朝那个挡在门口的特务脸上砸去，一拳就把对方打得鼻血直流。那名特务被郭思强的这一拳打懵了，他没想到郭思强在这种“身份暴露”的情况下，还敢动手打人，他捂着鼻子，直起身想要质问郭思强，刚一转过身，郭思强又是一拳，这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郭思强出手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那种夹杂着悲痛和愤怒的感情，他像疯了一般对着那名特务殴打起来，房间里的其他特务被他这种疯狂的举动给弄懵了，直到郭思强一套连环拳把那个特务打倒在地，又准备骑上去继续打的时候，特务们才反应过来。特务们拉开了枪上的保险，对准了郭思强，冷声说道：“郭处长，您要是继续乱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郭思强停了下来，抬起头，用一种带着疯狂的眼神注视着拿枪对着他的众特务，慢慢的站起身，一直朝着特务们走了过去，把自己的额头顶在了对方的枪口上，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你开枪啊，你开枪啊！你他妈的要是有种，就开枪啊！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那名枪口被顶着的特务脸上怒色一闪，刚想发作，旁边的特务重重的踢了他一脚，他醒过神来，收起了手枪，强笑着说道：“郭处长，弟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为难你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犯得着我为难你们。”郭思强说着，突然抬起手给了那名特务一个耳光，冷声道：“让开，我要过去。”
遭受到这样的羞辱，那名特务气得差点又想拿着枪对着郭思强，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特务们看到这种情形，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既然郭思强要过去，就让他过去好了，反正他是共产党的事情，这一次是坐实了，他就算再嚣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看着郭思强窗口苗青的尸体走过去，特务们心里同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过去吧，反正你也是个死货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呻吟，特务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马元成还躺在走廊的地上，没人管呢。几名特务手忙脚乱的把马元成抬了起来，朝楼下走去，房间里只留了那个挨了揍的特务，用愤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郭思强。
郭思强对他愤怒的眼光毫无所觉，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苗青。郭思强来到窗口，不顾地上的玻璃渣子，径直坐在了地上，把苗青的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以往那些苗青和他在一起的情形，一一在他的脑海浮现，在这一刻，郭思强的心里再也没有什么解放人类的大业，也没有什么共产主义崇高理想，他只想这样永远的抱着苗青，不让她躺在冰冷的地板孤独死去。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宁愿选择放弃潜伏，在苗青转移的当天就陪她一起离去，不再想什么共产党和国民党，去找一个偏僻的山村，在那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不管到底是哪个党派得到天下，都与他们无关。只可惜，一切都迟了，苗青死了，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保密局里的众人很快得到了消息，赶到了咖啡厅。当众人来到多瑙河房间的时候，郭思强依然坐在原地，抱着苗青的尸体看着外面的街道出神。
“思强，你在胡闹什么？”方正夫冷声喝道。方正夫没有想到，一个中午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刚才过来的时候，现场的几名特务已经向几位长官汇报了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
从特务们描述的情况看，当时苗青和郭思强正在屋子里谈话，后来马元成来到咖啡厅，大概是撞破了苗青和郭思强的谈话，接着苗青就朝马元成开了枪，郭思强跳窗逃到下面的街道上，苗青服毒自杀之后，郭思强又冲了进来，殴打了现场的特务之后，就这样抱着苗青的尸体，一直没有挪过地方。
听到方正夫的呵斥，郭思强慢慢的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看到郭思强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郭思强满脸都是泪水，人就像傻了一般，眼睛完全没有了神采。
“方站长，现在既然已经确定苗青是共产党，郭思强是她的同伙，就把人带回去开始审讯吧！”这一次，周子善说话不像之前那样底气十足，他开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方正夫对话。苗青是他带来的下属，现在查出苗青是共产党，他的心里也有点忐忑，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是别人故意拿这个做文章，自己会不会被搞成通共不一定，不过失察的罪名肯定是逃不掉的。
“我看郭处长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还是先把人送回家吧。我可以用人格担保，他绝对不会跑。等到他恢复过来之后，我亲自审讯他，到时候子善你也一起。”方正夫总觉得今天下午的这件事情透着几分古怪，苗青就算想要掩护郭思强逃走，也没有理由用这么笨的手段啊？还有，现场的几个特务一口咬定郭思强就是共产党卧底，说的煞有其事，可是自己怎么听，这其中似乎都有一点诬陷的味道在里面。所以，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不能胡乱下手，要不然以后自己跟郭士川可就没办法相处下去了。
“好吧，有郭署长那层关系在，是不太好办，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吧。”周子善点了点头说道。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社会中，官二代永远都要比普通人多着那么几分特权，如果不是郭思强的父亲是警察署署长，他刚才殴打特务的时候，肯定早就被群殴了，哪里还会让他毫发无损的坐在这里抱着苗青怀旧？
方正夫给杨文忠使了个眼色，杨文忠立刻明白过来，他来到郭思强的身前，把郭思强的胳膊从苗青身上拿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把郭思强架了起来。郭思强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完全像是一个木偶一般，任由杨文忠摆布。
“文忠，你把他带到我的车上，等会儿我亲自送他回去。”方正夫看着郭思强的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郭思强对苗青的感情真的很深，这次苗青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要不然他也不会变成了现在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处理完现场，方正夫和周子善客套了两句之后，吩咐警卫开着车子朝郭家的方向去了。一路上，车子里一片沉默，方正夫皱着眉头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而郭思强则一副呆傻的表情，睁着眼睛发愣。
车子来到郭家的门口，接到方正夫电话通知的郭士川正站在家门口，一脸焦急的等待着，他看到方正夫的车子过来，慌忙赢了上来，急切道：“老哥，思强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思强在车子里，人没有受伤，就是受了点刺激，情绪不大好。”方正夫一脸无奈的说道。
两个人把郭思强搀回房间，把他放在床上躺好之后，来到了客厅里，郭士川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老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思强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方正夫把今天现场发生的情况跟郭士川大致讲了一遍。郭士川顿时跳了起来：“什么？思强是共产党？这不可能。他怎么是共产党？他这个样子，就算想当共产党，人家也不会要他呀，老方，你可是知道思强性格的，可别让人冤枉他啊。”
郭士川知道，如果郭思强真的是共产党的话，方正夫是绝对不会放过郭思强的，此刻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看能不能保住郭思强一天性命。
“老郭，你别着急。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透着一丝古怪，那个苗青是共产党没错，不过要说她打伤马元成是为了掩护思强逃走，这也有点太不合情理了。那种情况，真的当街逃跑，又能跑多远？我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不过今天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这件事情，这两天我仔细查查，要是思强真的是冤枉的，我一定保他没事。”方正夫的这个保证简直就是废话，如果是冤枉的就保证没事，是冤枉的当然没问题，也不可能有事。如果不是冤枉的呢？那又会怎么做？
郭士川听出了方正夫话语中的潜台词，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老方，思强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长大，吃了很多苦，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补偿他，你就当我是求你，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保他一条性命。”
方正夫看着郭士川一脸哀求的神色，又想到两家多年来的交情，心中不由得一软，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不管思强做没做过什么，我一定会保他性命的。”
郭士川得到了方正夫的保证，顿时松了口气，他紧紧的握着方正夫的手，说道：“谢谢你，老方。”
方正夫回到局里的时候，杨文忠早已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待多时。方正夫皱了皱眉头，问道：“文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方正夫知道自己这个义子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办事也一向认真，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情况汇报。
“义父，我这里有点情况可能跟下午的事情有关。”
“是吗？那进来说话吧。”方正夫说道。
“义父，我们还是去监听室吧，录音都在那里面。”
“好。”
杨文忠陪着方正夫走进了监听室，让两名特务把上午的那两段录音放了一遍。听完录音，方正夫皱起了眉头，说道：“当时进马元成办公室的，恐怕就是苗青吧？”
“义父，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我们只有录音，没有人看到是不是苗青去了他的办公室。”杨文忠回答道。
“这可有意思了。打伤马元成是为了掩护郭思强逃走，可是明知道局里有监听，她却偏偏在电话里直接邀请郭思强，却用纸笔写字的方式跟马元成交流，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方正夫看着杨文忠，一脸询问的说道。
“是，我当时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觉得有问题的一定是马元成，可是没想到下午去了现场的时候，在现场的兄弟都一口咬定苗青当时是在掩护郭思强，挡住了他们，让郭思强跳窗逃走。”
“主动跳窗逃走？跳窗逃走怎么又跑回去了？还跟他们中间一个人打了一架？文忠，你手下的这些人，没说实话啊！”方正夫冷笑道。
“义父，你的意思是，他们因为郭思强打人的事情，恨上了郭思强，故意把事情往郭思强身上推？”
“恐怕是这样。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被苗青骗了。”
“这帮小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杨文忠恨声说道，他最恨手下人做事乱来。
“行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今天下午的事情，怎么都透着古怪，要说郭思强是共产党吧，他后来的表现倒是有点像，苗青死了之后，他那种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苗青会用这么笨的方式掩护他逃脱吗？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十分愚蠢的行为。可是这个方式也太愚蠢了一些，很容易让人反向思考，她做出这一套，就是故意让人怀疑是在演戏，反过来掩护郭思强。这样考虑的话，郭思强倒真的是共产党了。”方正夫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也有点搞糊涂了。
“义父，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当时的情形搞清楚一点，我现在就把当时在现场的兄弟全都叫来，仔细问问他们当时的经过，谁要是再敢撒半个字的谎，我就让他好看。”
“问清楚当时的情形，是必须的，不过你可不能这样对手下的兄弟，你这样折腾几次，以后谁还替你卖命。下面的人有毛病，稍微敲打敲打就行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就不要过于深究。”方正夫提醒道。
“是，我明白。”杨文忠回答道。
很快，几名特务杨文忠带到了楼下的行动处办公室。杨文忠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几个特务，直到把几个人看得心里发毛之后，才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开口说道：“我听说下午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似乎跟你们说的情况有点出入。我原本想按规矩办事，不过想到几位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兄弟，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情分在的。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当时发生的一切说一遍，这一次不许有半句谎话，谁要是添油加醋或者胡言乱语，可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几个特务的额头顿时有些见汗，下午在现场的时候，郭思强当着面殴打其中一名特务，又羞辱了另外一个，他们几个心中都有些气不过，所以，在讲述现场情况的时候，都有些夸大，故意把事情往郭思强身上推的意思，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杨文忠发现了，他们很清楚杨文忠的脾气，杨文忠可是说得到做得出的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不老实交代，恐怕真的就要受罪了。
几名特务对视了几眼，其中一名特务开口道：“杨处长，您也知道当时郭处长做得太过分了一些，兄弟们说话时心里有气，难免就有点偏差，这也不能怪我们。”
“郭处长做事是有点过分，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共产党卧底的事情，不是那么随便，这次的事情，等过上一段时间，我会找郭处长让他给个说法。我想，以郭处长的身份和身价，赔点钱请大家吃顿饭的诚意应该是有的。其实话说回来，他当时也就是因为苗青死了，太生气了，你们也应该体谅一下。”
“那是，那是。既然杨处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其实当时有点混乱，我们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当时我们被往外冲的人群堵在楼下，我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苗青当时背对着门，好像在拿着枪对着屋子里面，不过她拿着枪对着谁，我就看不到了。接着就是玻璃打碎的声音，再往后，我们冲上楼去，苗青就冲到了窗台跟前，对着外面喊，让郭处长逃跑。”那名特务说道。
“你说当时苗青拿着枪对着屋子里面？”杨文忠皱起了眉头。
“是，我确实看到她拿着枪对着屋子里。”特务肯定到。
“好，我知道了。这几天兄弟几个也辛苦了，先休息几天吧，等我忙过这两天，请大家伙一起吃顿饭。”杨文忠换了一副和气的面容，笑着说道。
“是，那我们可就提前谢谢杨处长了。”特务们也不是笨蛋，知道杨文忠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形势不饶人，既然对方已经这么示好了，自己这一方再抓着不放，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送走了几个特务，杨文忠立刻来到了方正夫二楼的办公室里，把特务们所说的情况，跟方正夫讲了一遍。
“苗青拿着枪对着屋子里？当时屋子里只有郭思强，难道她是在威胁郭思强？这也不对啊？郭思强要是是被她威胁的，为什么她死了之后，郭思强那么激动？还冲上来跟特务打架？”方正夫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件事带着太多诡异。
“义父，我已经让兄弟们分别去了苗青他们三个人的家里分别进行搜索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新的线索，到时候我们就能确定，到底谁才是真的共产党卧底。”
“马处长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这样去他家里，不太好吧？”方正夫下午只顾着送郭思强回去，忘了吩咐这个细节下去，不过好在杨文忠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早已把这个环节给补上了。
“马处长住院，马太太也到医院去照顾他了。我派去搜查的兄弟，都是老手，保证搜查之后，屋子里还跟之前丝毫不差。”杨文忠说道。
“很好，文忠你能?
?前把这些事情想到，我很欣慰。对了，搜思强屋子的时候，也小心一点，别惊动他，到时候他要是闹起来，我跟郭署长那边面子上过不去。”
“义父你放心吧，我都提前交代过了，除了苗青那边可以随意乱翻之外，我让他们搜查的时候都保持原样不动了。”
“这会儿刚好也没事，咱们两个也过去吧，一起看看现场搜出来点什么没有。”方正夫说道。
“好。”
二十分钟后，方正夫和杨文忠赶到了苗青所在的房间，他们进门的时候，特务们正在屋子里翻找着，整个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
见到方正夫和杨文忠进来，特务们立刻直起身，敬了个礼。
“行了，都是自己人，不用来这一套。有什么发现没有？”方正夫摆了摆手，问道。
“站长，我们从床底下找出来一个用来销毁文件用的火盆，里面的文件大部分都被烧光了，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些。”其中一名特务说着，拿来了两张残缺的纸片，一张纸片是电文纸，上面写着四个一组的阿拉伯数字，因为纸片大部分都被烧焦了，能够辨认出的阿拉伯数字只有那么几组。另外一张纸片，是印刷物残余的封面。方正夫拿着看了很久，只辨认出残缺的纸片上写有“中华书局，194年”“古文……”这几个模糊的字样。
“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方正夫问道。
“暂时没有了，苗青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把文件销毁的很彻底，这两张碎片还是我们从火盆里扒出来的，要不是因为运气好，没烧完，我们恐怕连这个都看不到。”特务邀功道。
“可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两张残片，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你们再继续仔细找找，有了发现就及时通知我和杨处长。”方正夫叹了口气，苗青把一切销毁的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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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站长。”
从苗青的住所出来，方正夫和杨文忠直奔郭思强在外面租的那间房子。他们很清楚，郭思强很少回郭家住，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件出租屋里度过，所以，特务们搜查的也是这间屋子。
方正夫和杨文忠赶到的时候，特务们刚从郭思强的屋子里出来，正准备离去。
杨文忠看到他们出来，顿时冷下来脸，说道：“你们这么快就搜查完了？”
“杨处长，搜完了，这是我们从郭处长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其中一名特务说着，递过来一张电文纸，电文纸的内容是以共产党高层名义发下的指令，要求深蓝对夜鹰的身份进行彻查，尽快把结果汇报上去。
方正夫和杨文忠看着这份完整无缺的电文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方正夫问道：“这张电文纸你们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就在郭处长书桌上的那本书里夹着。”特务回答道。
从现在找到的证据来看，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郭思强，他就是那个潜伏在保密局内部的共产党卧底深蓝，可是方正夫看着这份电报，心里却有了另外一个疑虑：一个共产党卧底，会那么不小心的把如此重要的情报夹在书里忘记销毁？如果郭思强真的是共产党卧底，他会如此蠢笨吗？
方正夫转过头，看着杨文忠，问道：“文忠，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几天苗青晚上就住在思强这里，是不是？”
“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在。”
“难怪了。”方正夫明白，这张电文纸是苗青故意要让自己发现的，不过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掩护郭思强，还是嫁祸给郭思强？如果说嫁祸，这种嫁祸手段也太简单了一点，如果说是为了掩护，倒是有可能，因为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合格的卧底，是不会在自己屋子里保存下如此致命的情报。可是，如果这是苗青更进一层的嫁祸呢？她故意以这种看似拙劣的方式嫁祸郭思强，让自己误以为郭思强是共产党卧底，反过来达到嫁祸郭思强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
方正夫觉得自己的思维，在转了个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他有点头疼起来，现在他被苗青这些莫名其妙的做法，搞得昏了头，实在是想不出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思维来判定。
“义父，要不我们去马处长家里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