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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瘦弱的只剩把骨头的秃顶老人,在经济大萧条的伦敦,这样的老人很多,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这是个东方人,而且他没有把自己赶出房间。那个叫做戒嗔的老人看到厨房里多出来的自己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笑着把自己拉进了房间里,到了两杯暖暖的开水。

    “对不起,亲爱的小先生。我很想提供你一些食物,可是如你所见,厨房里已经空了,我们只能喝杯热水来暖和下身体。”

    里德尔看着老人坦然略带着尴尬的笑容,有些恍惚,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失手被捉的窃贼,而是不请自来的老朋友。虽然很清楚往已经空了整整一天的肠胃里灌水只会让自己的状况更加糟糕,但是自己就像是受到了莫名的蛊惑,慢慢的喝掉了整杯寡淡的温开水。

    伦敦的冬夜很冷,很多无家可归的贫民都是因为寒冷而不由自主的睡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老人的床很小,被子也很小,但至少比孤儿院漏风的房间暖和的多。里德尔尽量缩紧身子,让自己和老人都裹进被子里,然后聊胜于无的听着老人讲所谓的东方故事。

    释迦摩尼是个王子,但是有一天,他突然醒悟了。他走出皇宫,看到自己的人民在挨饿受冻,看到了生老病死,看到了人间的各种疾苦,他想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为此,一个人离开了富足的皇宫,在深山里参禅悟道,终于到菩提树下顿悟。最终,释迦摩尼割舍了自己身为凡人的执念,登天西天而成佛。

    【特此声明:有关于释迦摩尼的故事,如果有错误,那一定不是天空写错了,一定是因为V大对东方文化的误解。O(∩_∩)O】

    老人很瘦,瘦的靠在他怀里的自己都能感觉到老人每一次呼吸时肋骨的起伏。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是油尽灯枯的老人,体温却意外的高,这是整个冬天来,里德尔第一次感觉到温暖这个名词的含义。

    故事讲完的时候,天也就亮了。虽然并不喜欢寒冷的孤儿院,里德尔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回去。毕竟孤儿院还能提供给他那一小碗土豆泥,用已经有些发青的土豆煮出来的土豆泥,虽然口味怪异,甚至填不饱一个6岁孩子的肠胃,但至少保证了自己不会饿死。

    如果释迦摩尼也住在孤儿院,大概他根本不需要遁入深山参禅悟道了,他讽刺的想到。一个晚上的温暖休憩,加上早上的那一小碗土豆泥,里德尔感觉在自己开始复苏了,晚餐的时候他打哭了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孩,抢了对方从更小的孩子那里抢来的大半个黑面包。

    这个晚上比前一天更冷了,于是里德尔有些想念那个温暖的老人。开水配黑面包,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一餐非常丰盛的夜宵了吧?里德尔揉着自己因为打架而淤青的左眼,有些得意洋洋的爬进昨晚打碎的玻璃窗。

    房间里竟然还烧着壁炉,熊熊的暖意让里德尔觉得已经冻僵的四肢一阵阵的麻痒。

    挂在壁炉上的水壶还在冒烟,两个玻璃杯一左一右的放在桌子两边,桌子上甚至还放着一小碟面包干。大概就是救济所发放的那种,用过期面包烘出来的面包干,又硬又干,只能放在碗里用开水泡软了再吃。有时候政府的经费拨不下来,院长夫人就会派男孩子们去救济所排队领这种面包干。

    里德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怀里的黑面包也放在碟子上,准备去叫醒老人一起吃掉绝对是难得的大餐。

    冰冷,里德尔放在老人枯瘦右手上的手掌畏缩了一下,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拥有壁炉的房间里的体温。枯瘦的右手上甚至泛出了青紫的颜色,就好像——就好像是孤儿院去年冬天饿死的那个小女孩。

    里德尔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慢慢的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把另一只被子拿来冲泡小块的面包干。壁炉烧的很旺,孤儿院里的晚餐早就消化了,他大口的吃掉了黑面包,又小心翼翼的把滚烫的泡面包干一点点喝了下去,仔细的用手指刮下杯壁上的残渣舔干净。

    这是第一次,里德尔觉得自己吃的很饱很饱,每一咽下一口食物,整个身体就变的更沉重一点,在回孤儿院的路上,他终于吐了。吐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一直吐得泪流满面,瘫倒在孤儿院门外。

    然后他第一次发烧了,很热,却也很冷。他躺在床上,盖着单薄的被子,把小小的纳吉妮捧在胸口,帮它取暖。

    “汤姆,你的体温真高,真舒服。”纳吉妮嘶嘶的舔着自己鼻尖逼出的冷汗,尽量的缩紧身体盘成一小团,依偎在自己怀里。

    如果成佛就不会死么?如果割舍了执念就可以成佛么?释迦摩尼为了解救他的人民而成佛,如果,自己也能够成佛的话,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呢?

    是了,自己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幼稚的想法才要分裂灵魂的吧?里德尔慢慢的收回思绪,原本自己翻动着的日记本也跟着安静下来。

    作为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或者说,想要作为斯莱特林的继承人,16岁的自己必须舍弃那段孤儿院的记忆,舍弃那些伤痛,那些畏惧,那些卑微,割舍自己所有的弱点,也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被贵族们所承认。

    主魂如是写道。于是他心甘情愿的蜗居在这本小小的日记本里,心甘情愿的飘荡在绝对的虚无里,等待着每个月,主魂用文字告诉自己最近又发生了那些事情,纳吉妮又长大了多少,然后心理反复盘算着自己离成佛的道路还有多远。

    一开始是一个月一次,然后是三四个月一次,主魂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写下的想法也越来越疯狂,让自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了。最后一次见到主魂,他竟然告诉自己准备为了一个愚蠢的预言,亲自去杀掉一个婴儿。

    里德尔有些汗颜,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下手太狠,弄坏了自己的灵魂。【日记本君,你真相了啊,当时主魂已经分裂上瘾了。】

    主魂把自己交给了马尔福家族,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阿布拉克萨斯已经过世很久了。他吸取一只家养小精灵的一点生命力,短暂的离开日记本,想要看看阿布留下的唯一的儿子。然而,卢修斯只留给自己一个卑微的,极度恐慌的笑容,告诉了自己主魂已经因为那个救世主男孩消失的消息,然后把自己送进了长老会的收藏室。

    又是整整十一年过去了,最初的几年里,他偶尔会离开日记本翻看收藏室里的珍贵书籍。等到感兴趣的书差不多都看遍了,自己的能量也就见底了,在这个孤寂的房间里,他甚至不能找到一个家养小精灵吸取生命力。迫不得已,里德尔选择了沉睡,等待自己再次被唤醒的那一刻,或者,在沉睡里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再也不可能醒来。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的等待会很久,至少也需要等到卢修斯的儿子成年来参加长老会培训为止。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留着铂金短发,和阿布拉克萨斯有着七分相似的男孩时,没有任何犹豫的让德拉克带走了自己。

    感觉到日记本被翻开,里德尔带着笑意睁开双眼,清空了自己的思绪,控制着墨水排列出华丽的字体:“天黑了么,辉夜?”

    “恩,今天来晚了。路上被西索纠缠了一会。我找到两瓶威士忌,你喜欢金铃,还是芝华士?”

    辉夜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想到里德尔已经快五十年没有进食了,更何况分裂的时候,他还只是个16岁的未成年男孩,即使是号称无所不能的黑魔王也不可能从魔法书上了解威士忌的细微口感差异。

    “不如都试试吧,如果你酒量足够的话,我还顺便带回来一瓶金酒。”

    “好,慢慢的倒进来。”

    灵魂上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名为快乐的波动,里德尔静静的坐在黑暗中,看着清澈透明的酒液慢慢的流下来,就好像是一道小小的瀑布,在空中汇聚成浅浅的一小潭,在虚无的黑暗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