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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我撤了力气,手放软尽力缩向他掌中,他说话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侧头微带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垂着头跪着,一动不动,慢慢但用力的把我的指甲掐向他手心,拜红姑所赐,我有三个指头是“纤红玉指长”。他眉头皱了下,我嘴角含着丝笑,倒看你忍得了多久。

    “……可我们又迷路了,沙漠中没水又不认识路,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哎哟!”他忽地一声惨叫,公主正听得入神,被他一声惨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我也被他吓得手一抖,紧张地看向公主,再不敢用力。

    公主惊问道:“怎么了?”霍去病依旧握着我的手不放,“觉得好象被一只心肠歹毒的蝎子咬了口。”公主一惊就要起身,我忙回道:“这屋子里点着熏香,公主来前又特意仔细打扫过,任何虫蚁都绝不会有。”

    公主却仍旧是满面惊色,想起身的样子,我无奈下,求饶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霍去病笑着说:“啊!看仔细了是不小心被带钩刮了下。”公主神色放松,笑看着他道:“毛手毛脚的,真不知道你象谁?后来呢?”

    霍去病继续讲着,我一肚子火,欲再下手,可指甲刚用力,他立即叫道:“毒蛇!”我一吓赶忙缩回。

    公主疑惑地问:“什么?”他一本正经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蚂蚁,毒蜂什么的不少,又很喜咬人,不过只要你一叫,他们就不敢咬了。”公主一脸茫然,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他又继续讲他的沙漠历险记。我心里哀叹一声,算了,形势比人强岂能不低头?由他去吧!他也松了力道,只是轻轻地握着我。

    等他一切讲完,公主看着我问道:“你说她编排这个歌舞是为了引你注意?”他道:“正是。”说完也侧头看着我,眼睛却第一次寒光逼人,冷厉的胁迫,握着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真正疼痛难忍,我脑里念头几转,忙也应道:“民女胆大妄为,求公主责罚。”他眼光变柔,手上的力量散去,看向公主道:“这所有事情都是因去病而起,还求公主饶了去病这一次。”

    公主看看他又看看我,轻抿着嘴角笑起来,“好了,都起来吧!本宫本就没打算怪罪金玉,也管不过来你们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自个瞎忙活一通,本宫倒乐得听个故事,只是第一次听闻有人竟然能驱策狼群。”

    霍去病满不在乎地道:“这没什么希罕,走兽飞禽与人心意互通古就有之。春秋时,七十二贤之一,孔子的弟子公冶长就精通鸟语,后来还做了孔子的女婿。舅父因自小与马为伴,也是极知马性,驱策如意。西域还传闻有能做主人耳目的鹞鹰。”

    公主释然笑道:“是呀!你舅父的那匹战马似乎能听懂你舅父说话,你舅父只要抽得出时间就亲自替它刷洗,有时边洗边说话,竟然象对老朋友,我看你舅父和它在一起时倒比和人在一起时说得话还多。”

    我试探着抽手,霍去病未再刁难,只是轻捏了下就松开。我向公主磕头谢恩,他也俯身磕了个头,起身坐回公主身侧。公主看着他道:“你去年说着去山里狩猎,原来却是跑了一趟西域,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

    霍去病哼了声:“皇上许可了的,谁敢说我?”公主轻叹一声,对我道:“本宫歌舞看过,故事也听完,唤她们进来服侍着回府。”我忙行礼起身唤侍女进来。

    我跪在门前直到公主马车行远,人才站起。霍去病转身看向我,我没有理他,自顾向回走,他追了上来。我进了先前接待公主的屋子,坐在公主坐过的位置上默默出神,他陪我静静坐了会,忽地身子一倒,仰躺在矮榻上,“什么感觉?”

    我道:“有点累,每句话都要想好了才能说,可偏偏回话又不能慢,跪得我膝盖也有点疼。”

    他笑起来,“那你还打扮成这个样子?幸亏我听公主来,忙赶了过来,否则真是骂死你都挽不回。”

    我道:“你多虑了。”他猛然坐起,冲着我冷笑道:“我多虑?公主把你献给皇上时,你就是十个比干心肠也没有回头地。”我笑道:“如果有更好的呢?”他一愣,“谁?这园子里还有未露面的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看着他道:“今日不管怎么说,都多谢你一番好意。我现在问你件事情,如果从我这里,有人进了宫,你会怪我吗?”

    他淡淡笑起来,又仰躺回榻上,“姨母在皇上眼中已是开败的花,各地早就在选宫女,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处物色绝色,不是你,也会有他人。正因为如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皇上驾临公主府时,公主都召年轻貌美的女子进献歌舞陪酒侍奉,也有人被皇上带回宫中,奈何总是差那么一点,两三次侍寝后就丢在了脑后。‘生女无怒,生男无喜,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一首乐府歌谣,唱得有几分颜色的都想做卫子夫,可有几个人有卫子夫当年的花般姿容和水般温婉?”

    我道:“更没有几个人有卫大将军这样的弟弟和你这样的外甥。”他笑向我拱了拱手:“我就算在外吧!卫大将军眼中我就一个纨绔膏粱子,飞扬跋扈,奢靡浪费,卫大将军恨不得能不认我最好。”

    我笑着反问道:“你是吗?”

    他也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纳闷地问:“公冶长当年因为精通鸟语曾被视作妖孽投进大牢,孔子为了表示公冶长绝非妖孽才特意把女儿嫁给他,你既然担心我会被看作妖孽,怎么还把大漠中的事情告诉公主?”

    “如果当年只有我一人,此事我是绝不会再提,可随我一同去的人都目睹了你驱策狼群,皇上也早知道此事,瞒不瞒公主无关紧要。”我点点头,人果然不能事事思虑周详。

    他道:“喂我几个果子吃。”我将盘子搁在他头侧,“自己吃!我可不是你府中的丫头。”他笑着来拉我的手,“我府中要有你这样的,我何苦到你这里来受气?”我挥手打开他,肃容道:“如今正好没人,屋子也还宽敞,我们是否要比划一下?”他长叹口气,又躺了回去,“你这人惯会煞风景。”

    我道:“你是不是在府中专会与丫头调情?”他笑睨着我道:“你随我到府中住几晚不就知道了?”我哼了一声,未再搭腔。

    他道:“把你的那个美人叫来瞅瞅,是否值得我们费功夫?”我诧异地问:“我们?”他挑眉问:“有何不可?”我低头默想了会,“明白了,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让公主出面比较好。”

    他笑起来:“和你们这些心思多的人说话真累,我一句话你偏偏给我想出个额外的意思。我才懒得费那心力。进献美人讨好皇上,这事我做不来。不过就是喜欢说‘我们’两字,我们,我们,不是你我,而是我们,我们……”我道:“别说了。”

    他没有理会,依旧道:“我们,我们……”我随手拿了个果子塞到他嘴里,他却没有恼,笑着嚼起来。

    我站起道:“懒得理你,我忙自己的事情去。”他也翻身坐起,“我也该回去了。”

    我笑吟吟地睨着他问:“不和我去见美人?”他似笑非笑地问:“你真当我是好色之徒?”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沉默了一瞬,轻摇摇头。

    他敛去笑意,凝视着我道:“我要成就功名何须倚仗这些手段?非不懂,乃不屑。你若觉得好玩就去玩,只是小心别把自己绕进去。”说完一转身,袍袖飞扬间人已经出了屋子。

    红姑、方茹、秋香等都在我屋中坐着,个个垮着脸,满面沮丧。看到我进来,全站起来沉默无声地看着我。我笑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心吧!明天太阳照旧升起。”

    红姑怒道:“你还有心情笑?歌舞不能再演,又得罪于公主,以后如何是好?”

    我对方茹她们道:“你们都先回去,放一百个心,以后日子只会比现在好,不会比现在差。禁了《花月浓》,我们难道就不会排练别的歌舞吗?何况如今方茹秋香可是公主玉口亲赞过‘唱得好’,有这一句话,还怕长安城的公子们不来追捧吗?”众人闻听,脸上又都露了几分喜色,半喜半忧地退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