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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

    霍去病猛然搂着我几转,几枚铁刺落地的声音,霍去病显然已是大怒,欲推开我,我紧紧抱住他,低声求道:“让他们走,求你,求你……”

    “朵儿,你在做什么?”伊稚斜声音虽然平淡,可我已听出他是带着怒意。

    朵儿?又是这样的脾气,目达朵?她竟然也随了来?

    目达朵强笑道:“这位公子功夫很不弱呢!倒是位英雄,难怪脾气那么大,在下知错了,求公子原谅。”

    长安城中只怕从没有人想出手伤霍去病后还能站着说话,霍去病强压着怒火只从齿缝中迸了个字:“滚!”

    几声高低不同的冷哼声却全被伊稚斜淡淡的一个“走”字压了下去,只听脚步匆匆,不一会长街又恢复了静谧,夜色依旧,我却已是一背的冷汗。

    霍去病轻声说:“他们走了。”我欲站直,却身子发软,险些滑倒,他忙揽住我,我头搭在他的肩头,没有吭声没有动,短短一会,我竟然彷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已是心疲力尽。

    他静静站着,直到我抬头离开他的怀抱,他笑问:“利用完要抛弃了?”我强笑了笑,“多谢。”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摸着下巴,视线斜斜地瞅着我,坏笑着说:“这样的帮助我很乐意伸手,美人在怀,心喜之,不过下次可不能一个谢字打发了我,要有些实质性的表示。”

    我低下头找刚才掉在地上的铁刺,“谁谢你的怀抱了?我只是谢你不问我他们是什么人。”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如果只是你想尘封的过去,你可以永远不解释,我只认识我认识的金玉。”霍去病蹲在地上也帮我寻找。

    我心中一震,抬眼看向他,他却只是低头仔细四处查看,“这里有一枚。”他刚要伸手拿,我立即道:“不要用手。”

    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地拿起铁刺,细看后,心中确定果然是目达朵,看来她过得很好,这些年过去,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她却性子依旧。

    “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居然还浸了毒?”霍去病脸色铁青地盯着铁刺。

    我摇摇头,有些宠溺地说:“不是毒,她最喜欢捣乱,这上面只是一些让人痒痒的药,不过真中了,虽没有性命之忧,可也够你痒得心慌意乱。”

    霍去病眼中有疑惑,“没有男子这么无聊,是个女子?难怪说话声音听着有些怪。”我点点头。

    霍去病送我到园子后欲告辞离去,我踌躇地望着他,却实难开口,他等了一会,见我仍不发一言,温和地说:“你放心吧!那个男子气度不凡,随从也都不似一般人,他们肯定不是普通的胡商,但我不会派人追查他们的身份。”我感激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身要进门,他又叫住我,柔声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长安城里你不是孤身一人。”

    他漆黑的双眼中盛着暖意,我凝视了他半晌,慌乱的心似乎平复很多,用力点点头,他粲然而笑,“好好睡一觉。”我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看不见时,才关门回屋。

    夜色已深,我却难有睡意,拥着杯子,盯着灯,只看烛泪滴滴,似乎一滴一滴全烫落在心尖。

    伊稚斜为什么来长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还是有其它目的?是否世事总难如人意?在我以为已经彻底抛开过往的一切时,竟然在一抬眼的灯火阑珊处再次望见他。阿爹,我答应过你绝不会去找伊稚斜,会努力忘记匈奴,也到了汉朝,可他怎么出现在汉朝的街道上?

    (九)

    本来应该派人去天香坊打听一下伊稚斜他们的去向,可在长安城一向行事谨慎地我却没有做本该做的事情,只是尽量减少出门,日日呆在园子中练习吹笛或与姑娘们笑闹着消磨时间,我是在刻意地忽略和忘记吗?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敢面对。

    心中有感,只反复吹着一个曲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知不知,知是不知呢?旧愁加新愁,心内越发彷徨。

    窗外一个声音道:“本不想打扰你,等着你一曲吹完,可怎么没完没了?”说着扣了几下门。

    我搁下笛子,“门没有栓,请进。”霍去病推门而入,拿起案上的笛子随手把玩,“你刚才吹的是什么?听着耳熟,却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曲子。”

    幸亏你从不在这些事上留心,我暗松口气,夺过笛子,放回盒中,“找我什么事?”他仔细打量着我,“来看看你可好?”我振作精神地笑了笑,“我很好。”他笑着反问:“整日躲在屋子中不出门就是很好?”我低头看着桌面,“我乐意不出门。”

    他忽然探头到我眼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问:“你问我要的那些书是给李妍看的吗?”他话题转得太快,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些书,身子微侧,扭转头,轻应了声“是”。

    他在我耳边低声问:“你看了没有?”暖暖的气息呵在我耳边,半边脸滚烫,我心中一慌,猛然伸手推开他。他手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从榻上跳起来,“我要忙事情去,你赶紧离开。”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叹道:“女人的脸比沙漠的天气变化的更快。刚刚还晴空万里,霎时就沙尘漫天。”

    我一言不发地拉开门,盯着他,示意他快走,他脸色一整,神色冷然地从我身边走过,我正欲关门,他却一回身清清淡淡地说:“你冷着脸的样子让人心里越发痒痒。”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砰”地一声摔上门。

    还满心恼怒地想着霍去病,门口又是几声轻响,我无奈地斥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红姑纳闷地问:“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我忙笑着开门,“我被人气糊涂了,刚才的火可不是向你发的。”红姑笑起来:“发发火好,你都蔫了两三天,今天倒看着有生气多了,随我去园中逛逛,我们边走边说,这么好的天气坐着屋子里未免辜负。”

    我忽地惊觉,被霍去病一闹,我光忙着生气,堆积几天的满腹愁绪竟然去了大半,他……他是故意的吗?

    红姑看我立在门口愣愣发呆,笑牵起我手,向外行去,“别胡思乱想了,想些正经事情,我昨日算了一笔帐,看余钱可以再买一个园子,你的意思如何?我打算……”我和红姑一面在园子里散步,一面商量着歌舞坊的生意往来。

    “陈公子,求您不要这样,不是说好了只陪您走走的吗?”秋香一面挣扎,一面哀求,正欲强抱她的男子却毫不理会,仍旧上下其手。我和红姑对视一眼,都有些生气,把我们歌舞坊当什么了?现在就是长安城最下流无赖的权贵到了落玉坊都要收敛几分,今日倒撞见个愣大胆。

    红姑娇声笑道:“出来随意走走都能看到雀儿打架,男女之情要的是个你请我愿才有意趣,公子若真喜欢秋香,就应该花些功夫打动她的心,让她高高兴兴的跟了公子,这方显得公子风流雅致。”

    男子放开秋香,笑着回头:“讲得有意思,可我偏觉得不情不愿才有意思……”我们眼神相遇时,他的笑容立僵,我的心一窒,转身就走,他喝叫道:“站住!”

    我充耳不闻,急急前行,他几个纵跃追到我身旁伸手拉我,我挥手打开她,再顾不上避讳,也快步飞奔起来,他在身后用匈奴话叫道:“玉谨姐姐,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说着语声已经带了哭腔,女儿腔尽显无疑。

    我脚步停住,却仍旧没有回头,她走到我身后,吸了吸鼻子,低声说:“就我一个人胡闹着跑出来玩,单于没有在这里。”我转身看向她,两人都细细打量着对方,半晌无一句话。红姑看了我们一眼,带着秋香快步离去。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在长安城都这么无法无天,竟然调戏起姑娘来。”我笑问。目达朵猛然抱住我哭起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哭了整整一年,为什么於单临死都指天发誓说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