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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东风

    曹操听完庞统的计策,默然不语,只在帐中来回走动,脸色上神色莫测,不知是喜是怒。

    我望望他,又望望在一旁云淡风清的庞统,只觉得一股从曹操身上涌出,直让人心底发憷的压力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几乎快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就算如此,我也并非旋涡的中心,而那位身于中心的凤雏先生,却似安坐于台风眼一般,只微微扬着嘴角紧盯着曹操。

    如今这种情况,如果我没有及时提醒的话,哪怕曹操再是多疑,也由不得他不信,毕竟,郭嘉已死,贾诩荀彧又都不在军中,谁会预料得到这是一个惊天阴谋呢?又有谁会算到这个时节赤壁会刮上一阵东风呢?曹操这一战,有些势强轻敌了。

    终于,曹操停下脚步,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直直盯牢了我,说出一句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话出来,他问,“第三句话呢,第三句话是什么?”

    我稍一怔愣,立刻回过神来,他问的是我刚才欲言未言的第三句话,我迎上他的目光,朗声答道,“第三句话就是,诸葛亮巧借东风,周渝火烧连营八百里。”

    “什么?”胆大镇静如庞士元也一惊而起,直直的瞪着我,清朗的目光里全是不敢置信。

    曹操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施施然回到主位坐下,漫不经心道,“将你刚才所说的三句话重复一遍给士元先生听。”

    我随着他的话望向庞统,心中竟有一丝不忍,如此精心的谋划,如此杰出的谋士,咬咬牙,我清晰的重复道,“第一句话是说:周渝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第二句话是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刘备两者俱得,却无法安天下。只可惜了卧龙凤雏两人俱不能为丞相多得。第三句话就是:诸葛亮巧借东风,周渝火烧连营八百里。”

    庞统听完,动也不动呆立当场,接着扬天一阵长笑,朝着我一揖到地,“没想到丞相军中竟有如此人物,一语道破孙刘两家计策,可笑庞统竟以为天下无人也,既如此,丞相何必陪庞统作戏,欲戏耍庞统乎?”说到最后,竟疾言厉色如要呕出心血般。

    曹操仍是不动声色,“操之心思,先生果真不知?”他问这句,声调并未有点点的提高,竟有一种直指人内心深处的力量。

    庞统闻言,缓和了脸色,默然无语,半晌,才长叹一声,对着曹操亦是一揖及地。然后站在一旁,拢起双手,闭目不语。我在一旁,不禁暗暗赞叹,真是好傲气,好气节,好气度。

    良久,帐中只闻几人的呼吸之声,我跪坐在旁,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庞统睁开双目,直视我道,“统欲知识破我等之计策者何人也?”

    我被他眼中射出的精光吓了一跳,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如果不是有熟知历史的我在此的话,他当可以留名史书的,何必弄到如此生死不知的地步?不知如何回答他才好,只好转眼望向曹操而去,曹操轻轻点头,“照实说。”

    我亦点头,站起身来,也是深深一礼,“先生之计,文足以定国,武足以安邦,当世之内,足与先生比肩者,寥寥数人而已,刚才那三句话,实非在下所言,只是昨夜一梦而得知,有人托在下告知丞相而已。”

    庞统脸色随着我说的话变化着,听到这里,插言道,“何人所托?”

    “不知。”我答道。

    “有何相貌特征。”

    我装作深思一翻,道,“一青衣文士,面色略略有些苍白清瘦,眸中波光粼粼,气度风神俊郎,只是好象有些不足之症。”呵呵,一句话,我什么都说,却也什么都没说,他长相如何,就请君自行想象了。

    刚听我说完,曹操猛地长身而起,“奉孝,果是奉孝!”

    我在心底微微一乐,这可是你说,我什么也没说,表面上轻一皱眉,“丞相所言,可是颖川郭嘉郭奉孝。”

    曹操点头,“刚才所形容,正应当是颖川郭嘉,不是奉孝,何人能一语道破如此精心之计策,必使某中计也!”言罢,轻轻顿足长叹道,“痛哉奉孝,哀哉奉孝,惜哉奉孝!”

    庞统闻言,也是脸色一黯,智计到他那般地步,想必也是为痛失如此一个对手而分外惋惜吧。

    曹操悲叹了一阵,转而面向庞统,“先生之计今已被破,愿降乎?”

    庞统闻言,脖子一梗道,“有死而已。”

    曹操眼里锐光一闪,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举起手来,随着他的动作,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门眼,难道,他是真的想杀庞统,一代凤雏,竟要丧命于此?

    终究,曹操还是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命令道,“将庞先生带下去,好好款待。”

    软禁,果然,曹操毕竟还是爱才之心占了上风。

    自有来人将庞统带走,曹操望着他出去的方向又叹了一声,然,毕竟是枭雄,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转头来面向我问道,“奉孝还对夫人有何言?”

    我低头想了想,猛地抬起头来,“是了,奉孝先生还说若果丞相有此一问,则答十六个字。”

    “哦?拿十六个字。”

    “将计就计,擒贼擒王,稳定荆州,已图将来。”

    曹操听了,脸色微微一变,行至地图之前停下,我亦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还真是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这地图,画得还真是简陋得可以,完全可以说是抽象派代表大师的力作,不是我夸口,我闭着眼睛也能画得比这精致详细,否则,岂不白费我高考前画过的几百张地图,更白费我看《三国演义》时总翻着三国地形图边看边对照了。

    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目前吧,其实我告诉曹操的,并不是一个计策,而是两个,两个完全相反的计策,将计就计,擒贼擒王,正是目前这一仗的打法,荆州水军固然精锐,却无大将统领,且新近归降,根本无法形成多么有效的战斗力,再说曹军身为北军,根本无法水战,又水土不服,青州军再纵横天下,可惜遇到这长江天险,也毫无办法了。

    所以只有将计就计,引得江东军以为曹军已中计,此战已胜,将之引诱上岸,乘机将江东主战的周渝孙权擒住,那么江东不战自降,然,且不论江东军有如此多的智能之士,会不会中计还在两可之间,要引得江东军中计,那牺牲实在大到无可估计的地步,大约荆州水军会全君覆没,还无法估算能不能一举成擒,所以,可说,这是一条险计,险中求胜,曹操一定要打这一仗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过,这样就算胜了,也是惨胜。

    另一策,稳定荆州,已图将来,却是更加稳定且胜算较高的计策,留江夏一地,只要曹操一收手,不威逼过甚,不信孙刘两家不会狗咬狗,再加上荆州一地一稳,水军的优势便能发挥出来,就算不计算水军,也是胜算极高的。

    在后世我读三国时,一直疑惑不解,曹操每打下一个地方,必定用上一段时间巩固,再图远地,一直以来都是稳中求胜,为何得到了荆州后便一改往常的作用了呢,难道真是一路顺利,统一在望了吗?

    岂不闻,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所谓骄君必败啊。

    现下,就看曹操如何抉择了,是战?亦或是退??

    目不转睛的,我看着曹操,等着他的最后决定,经过这一次,他应该明白孙刘两家联军不是土鸡瓦狗了吧。

    “夫人,你信神鬼之物吗?”一句突兀的问话出现在我耳边。

    “不……”我心思忽地一转,将即将出口的不信两字咽回了肚子,“本来妾身是不信的,但是经过这一次奉孝先生托梦而来,妾身又不得不信。”

    “夫人,奉孝还说其他的什么没有?”曹操又接着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多说多错,这时候可乱说不得,曹操本来就对神鬼之物极度忌讳,在济南任济南相时更严厉打击过巫祀活动。其实以曹操的智慧,我托梦一说,也是险招,不过还好就算曹操再不信鬼神,汉末的人对祖先和仙逝的人还是非常尊重的,托梦一说也由来已久,否则我是断不敢如此做的。

    曹操在帐中走了两步,又道,“那为何奉孝会托梦给夫人,而非直接托梦于某呢?”

    我头摇得更快,“妾身不知奉孝先生如何思量的。”谎话编到死人头上,难道还能把郭嘉从坟里挖出来拷问啊。

    曹操点头道,“夫人告知某的第三句话,是说‘诸葛亮巧借东风,周渝火烧连营八百里。’是也不是?”

    “是的。”

    “那夫人认为,这东风,真的可以借吗?要知道,这个季节,可是刮南风的。那诸葛亮,真有通天之能?”

    这,该如何答呢?

    我想了想,思忖着开口,“丞相,以妾身看来,东风或许不能借,但是可以算。”

    “算?”曹操挑眉,不解。

    “是的,妾身曾听说,有些明晓天文地理之人,可以通过一些平常的事物,预知天气之变化。”

    “恩,”曹操点头,“操也听过。”随即又皱了皱眉头,“可惜我军中并无此等人物啊。”

    “不!”我断然否决了曹操的话,“其实能够找到此等人物。”

    曹操闻言,眸中精光大胜,“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