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南关内一片狼藉，来来往往的陇军士卒正在不断的往城外搬运尸体，然后集中焚烧。
上万具尸体留在城内，稍不注意就会引发一场瘟疫，瘟疫那可比战争还要吃人。
凉军打了两天，陇军何尝不是日夜奋战，绝大多数士卒都一脸的疲惫，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在往来劳作。
“动作快点，这边再来几个人！”
“赶紧把这边的街道清出来，尸体都搬走！”
“快点，来人啊……”
大呼小叫的呵斥声在街巷中回荡着，这些刚刚大战一场的陇军士卒目光茫然。
他们手里拖着的尸体，可是前几天还和自己笑谈的军中同袍。
第五心柔出现在了泉南关的将军府内，这里正是左翊卫主将周泽江最后坚守奋战的地方。
整个大战过程中，第五心柔一直待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帅帐，纹丝不动。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堂堂大陇朝的兵部尚书，身边就留了几千兵马。
好在凉军发现援兵后就主动撤出了泉南关，不然第五心柔指不定会把最后那几千护卫派上战场。
议事厅内铁甲铮铮，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摆在第五心柔眼前的是一面肮脏不堪的“栾”字帅旗，旗面上的孤狼依旧栩栩如生，斑斑点点的血迹让军旗多了几分杀气。
“天狼军主将，栾昌遥。”
第五心柔心平气和的念叨着：
“他也是军中成名已久的将领了，能把他斩杀，你们也算大功一件。”
斩杀一军主帅，这样的战绩在陇军内部可还无人获得过。
但元蛮、曹纯等四位将军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兴奋之色，面色局部。
因为天门谷这一战，他们同样死了很多人，折损的兵力甚至比凉军还多。
若这样的结局他们还想舔着脸说这是大胜，那他们的脸皮就太厚了些。
第五心柔接着问道：
“有没有统计一下，吃掉了凉军多少人？”
几位主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曹纯硬着头皮答道：
“天狼军连同主帅栾昌遥在内，折损过半，右骑军的伤亡略少，应该在三四千上下。”
“那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吃掉了凉军一万人？”
“是~”
众将下意识的弯下了腰。
他们不知道第五心柔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兴师动众派出了十万兵马，就吃掉凉军一万精骑，自己的伤亡怕是连一万都不止。
要不是周泽江在泉南关内拼死抵抗，指不定连京畿道防线也会丢了。
若要说这是一场胜仗，那也是险胜，褚玉成这一招釜底抽薪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荀安躬着身子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偷偷的看了一眼第五心柔的侧脸。
他也拿不准这位兵部尚书是个什么意思。
胜还是败？
“呵呵，诸位何必如此拘谨。”
第五心柔微微一笑：
“这可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都开心点。”
“额~”
“大胜？”
众人纷纷错愕，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五心柔笑道：
“天狼军被打的大残，右骑军的有生力量也折损严重，那位白衣鬼才的手底下总共就三支骑军，被咱们打残了两支。
凉军一向自认为骑军天下无敌，这次栽了这么大跟头，还死了一位主帅，如何不是大捷？
再说了，周将军死守泉南关，让凉军寸步不能进，大展我陇军威严，激励军心，提振士气！
所以，这是一场大胜！
大家不要一味去纠结纸面上的数字，我陇军带甲百万，凉军才多少人？野战边骑又有多少？
我们死的起一万人，两万人，但凉军死不起。”
听到第五心柔这么说，众人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容，齐齐抱拳道：
“大人英明！”
“当然！”
第五心柔接着竖起一根手指叮嘱道：
“你们也得记住此次的教训，凉军的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觑。
与凉军对战，还得尽可能的利用地形、军械、人数的优势，不能任由他们的骑军冲击我们的防线。”
“明白！”
“好了。”
第五心柔笑着挥了挥手：
“大家辛苦多日，都累坏了吧？赶紧回去歇歇吧。
本官会亲自上奏陛下，为诸位将军请功，为全军将士请功！”
“谢大人！”
一位位武将鱼贯而出，但第五心柔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
直到最后，第五心柔的脸上只有疲惫和冷漠。
始终沉默的荀安这才轻声开口道：
“大人，您这话不仅是说给将军们听的吧，更是说给陛下听的。”
“唉～”
“还是你懂我啊。”
第五心柔揉了揉发酸的眉头：
“我大军在京畿道与凉军对峙许久，进不得进，退不能退，其实朝中一直有怨言。
尤其是那些陇西的臣子，总想让我西进陇西增援。
所以陛下需要一场大胜来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巴。
即使这所谓的大胜，实则代价惨重，那也得有一场胜利！”
第五心柔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荀安也会意的点了点头。
“左右威卫、左右屯卫，还有坚守在泉南关的左翊卫，林林总总加起来死了两三万兵马。
这两三万人几乎都是参加过江南大战的老兵，死了本官也心疼啊。”
第五心柔面露苦笑，他刚才在众将领面前表现的无所谓，其实疼在心里。
荀安苦笑道：
“这也是出乎了咱们的预料，凉军被如此兵力围困，竟然还愿意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第五心柔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对手了，这一点咱们应该早就清楚。
以后再交手，绝不能给凉军喘息之机，一定要一击必杀！”
荀安的眼珠子往屋外瞧了瞧，压低着声音道：
“大人，要不要给那位去信，看看凉军有什么新一步的动作？”
“不可。”
第五心柔摇了摇头：
“有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
这一次若不是形势所迫，本官也不想动用这位啊～”
“好吧。”
荀安不再多言，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
“等着吧。”
第五心柔缓缓往椅背上一靠：
“凉军吃了一场败仗，肯定要找补回来。
接下来就看那位白衣鬼才如何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