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重返孤岛
雨水从天穹洒落，砸在了窗户之上而飞溅开来，冰晶璀璨，一道道雨水汇聚而成的流水通过木头缝隙痕迹流淌而下。
墓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裹夹着那冰冷的雨水，淅淅沥沥的小雨像遮天帘幕一般，将整片天空都笼罩。不远处，山顶的浮萍随风摇晃而闪烁起花火般的雨露。
这是他来到游戏世界里的第三天了……
他想起了有关于那个幻境的所有事。在盛大阳光下，女孩粉饰玉琢的身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可那个盛夏并不是羞涩和甜美的，在华丽而庄严的表演会上，却是变成了一场用血染红的话剧。
他化作了魔神，抱着妈妈半跪在地，像个来自阿加农门的门徒一样，持箸的比黄土还坚硬。可无情的人在前方关闭了黄金色的生存闸门，魔神又变成了小孩，他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的悲伤，悲伤的液体仿佛都要多到溢出来。
墓轻抚着从天而落的小雨。当钢琴独奏，话剧上演，仿佛从墙壁里渗出的管风琴声雷鸣般咆哮。
他体内的人儿苏醒了。
那是个不信命运，不被世间法则约束的魔神。
他把自己代表儒弱的黑羽折断，逃离了那座繁华富饶的城，变成为真正怀揣着复仇的魔神!
他除了表面上的名字墓，还有隐藏在皮囊之下已经与身体容二为一的秦缕昼这个名字。
可关于自己角色的扮演还只是刚刚开始。但那座现实里的城有他知道了的儒弱父亲，儒弱到他不愿相信他的身世之谜，便是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
但那些事就像长在他的血肉里，挥之不去，拔之不尽。
明明那里没有雨，并与他足足相隔了两个时空的不同时间，但那里的盛夏却留住在眼里。
“令君……”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紧接着响起，墓收回雨中的手心，但没有回过头去。
“你醒了。”墓出声道。
“嗯，你坐这很久了吗？”血樱的声音带着荒老的方言，这是本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语言，她就应该继续沉睡下去。
“也就一会，你感觉自己好多了没?”墓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摆了摆。
血樱点了点头。
“那你这次做了梦吗?这次可能是你苏醒后真正意思上的睡觉。”墓低沉的声音穿梭在雨里，“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我还在坚持，你还有什么不努力活下去寻找到身世的理由?”
血樱的眼泪开始簌簌地往下掉。
“你不是说过想要用眼睛看这个世界吗?”墓妖紫的瞳孔在映出的雨里缓缓燃烧，似乎自己体内掌控的‘零冰’也无法冻结情绪，“说出来吧，身为从千年前苏醒而来的美人，我还是能为此理完成你这个愿望的，毕竟……不论如何，我死，你也会跟着被系统抹杀掉的。”
血樱又使劲的摇了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吗?”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听说女生有两个胃，一个是只装得下很少食物，另一个则是怎么吃也不会吃饱的甜点。”
墓挣扎着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但最终又重重跌了回去。
温热的毛毯从血樱的双肩上滑落，她走下床。
“咖啡屋里有些没卖出去的甜点，我也还可以给你煮杯咖啡，给你开个下午茶会。”墓的眼睛里有火雨在满天飞舞，被寂静包裹的瞳孔噙满了泪水，“我可能信守不了那承诺了，这万水千山，你会后悔吗?”
忽然墓只感到轮椅一转，血樱伸手抹了抹他的眼泪，突然用力抱住了他。
“我明白了，你打算勒死我。”墓埋在她的怀里呢喃道。
这万水千山，终是会再度变成永恒的沉睡。
你可是答应过她不会让她死的。
“令君……”血樱柔软胸前发出淡淡香气，散乱的乌黑长发垂帘在墓的耳旁，“需要用到血樱了吗？”
“陪我去一趟孤岛。”墓的声音很平静。
“好。”血樱轻声说，“我，血樱，本该是沦为某位宗门强者的人形鼎炉，就这么结束此生。但那一天，生命力流动的血液淌进我轻启的嘴唇，白色的花蕾从我手中绽放，古老的钟声在我沉寂千年的心脏口来回响动。我睁开双眼，修真者的大军远远压来，您从台阶上下来，迎着海潮般的目光。每个要夺走我的敌人在您面前都止下脚步，目露惶恐。就是那一天，你选择了我，后来我成了您的武器。”
墓沉默地埋在这个圣母白莲花般善良和美丽的千年美人怀里。
“是一柄你说过您敢与全世界为敌的武器。”血樱的声音很轻，但是斩钉截铁，“我说过，今昔，我会用命去护君一生的。哪怕血樱只是令君手上一把随时都可以废弃的利器，血樱能为您所用，护君生命，也已经很满足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墓抬起了头，继续看向远方山顶被雨吹打的浮萍，“真高兴啊，血樱，因为有你，我才知道这世上是还有人在意我生死的……我在一个小镇上听人说，家里要有三个人才算一个家，我和敖犬只有两个人，现在我却觉得咖啡屋确实像个家……大概是因为有你。”
血樱的手微微一抖，旋即使劲地握住了椅肩。
墓默默地远眺，血樱对于自己错误的想法已经不攻自破。
他们不再说话，血樱在墓的身后换好从橱柜里找到的衣服后，推着他走出了房间。
墓看了看从他房间里的橱柜出来的女装，他没有开口。这个应该是敖犬所说的倾圣女平日里给自己送佛陀舍利时，只留住他房间里而备用的吧。
咖啡屋四周的窗户飘进雨水，血樱上前关闭了玻璃。墓已经泡好两杯咖啡，拿了些甜点放在靠橱台的桌上。
血樱乖巧的坐在对面，拿起盘里粉红甜甜圈小口小口吃着。
“不够还有。”墓轻抚掉血樱嘴角的奶油。
“令君。”血樱停下了吃甜点的动作。
“怎么了?”
“若是这次我们没有死，这万水千山，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吗?”
血樱淡紫的瞳孔里，这一刻仿佛有无数的群星汇聚，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光。比白昼还要璀璨。
墓呆住了，这不是怦然心动，而是他发现自己对这世界产生的留恋，是那对你说出令昔，我会用命去护君一生的人。
“会的……”墓收回沾上奶油的手，几欲开口，这两个字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面对若兰时的感受，他有好多话想要说，就好像久违重逢的老友一样。他想要问我们曾认识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后悔追随我后终是会落得凋零死亡的结局吗?
“对不起。”墓轻声道，“我无法给你没有结果的承诺了，就像我发过誓不会让你死一样。”
“没关系的，令君已经拼尽全力救过血樱两回了。”血樱呡着咖啡，平静的像是在述说路人的生死，“血樱没有用，与其再度沉睡，死亡可能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吧。”
墓没有开口，血樱很聪明，已经猜到了他们要面临的是必死之事。可那又怎样，在一个游戏npc血樱和姐姐面前他会选择谁?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身世之谜，在这个游戏里已经没有多少待下去的理由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出逃这世界的bug，在孤岛上若被boss或修真者们杀死了，系统肯定会重新选定天启者身份，而强制把他退出游戏一段时间，这样他就可以回到现实看到姐姐的安危了。
所以他准备重新前往一趟孤岛，找回小渔，算是完成一个遗憾。
但他死在岛上的话，做为羁绊者的血樱也会死的，被游戏系统抹杀掉这个早就想消除的bug，吸收了天墓内壁画力量的npc。
姐姐在那些人的手中一秒，他心难安。回到现实后，他可以立即用杀手关系网通过自己的身世，来查找到一切关于六年前，他们姐弟俩受到的记忆创伤源由，包括他丧失的嗅觉。
当然，那个杀害妈妈的凶手，包括他背后的家族和在家族面前懦弱的放弃了妈妈的父亲!
他不会原谅这一切的!不任那个婚约出于什么原因找上他的头，他也不会接受的!
屋外响起了村民的叫骂声，铁具砰砰敲打着木板门窗，节奏随着雨声越来越频繁。墓征了征，昨晚的事么，也好，这次一起解决了吧。
“令君，我很开心您把我从天墓内唤醒，让我见到了山川、海洋，还有我记忆里也从未有过的阳光和雨。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我成为了雨。”血樱放下吃完甜点的刀叉，她仰起头，比阳春三月还要明媚的笑容舒展开来。
“哪怕屋外的道路布满荆棘利刃，血樱也会化作令君手中敢与全世界为敌的武器。直到我们杀出一条无人敢挡的血路，一起去看那万水千山。”
墓推开桌子，一把握住了血樱的左手，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悲鸣。血樱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向击打声不断响起的门外走去。
“你说过，你要完成你所占居的这个墓师角色使命，让他不留遗憾”
“背负了千年时光的禁足、背负了不能杀人的罪恶十字架的青年，却只是一个想要逆天而行复活妹妹的哥哥”
“跟你一样想要守护某个人，把复仇的情绪隐藏在心底无数年的墓师角色，你怎能忍心让他怀揣着恨和不甘走向消亡?这次前往孤岛你若不死，一年之内，在病被治好之前你要好好活着，不去寻死的想回到现实”
一个魔声，一直在墓的心底回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