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牵着小豆沙的手，到了门口，完全不打算理睬纪德，直接往校门口走去。
纪德连忙追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臂，说“老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
“突然忘记了嘛。”田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把他的话说完。
纪德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真的是突然忘记了。我……”
“纪德，你能不撒谎吗？”田馨直接打断他的话，说，“刚才面试官的问题，昨晚都都给你抽问过一遍了，当时你对答如流，然后你现在给我说你忘记了，怎么可能忘记？你以为你是我爸吗？前一秒的事情，后一秒就忘记？”
田馨真的非常生气，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小豆沙进入“双语幼儿园”的机会非常渺茫，那么就只能准备让女儿上学区幼儿园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一下子忘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纪德的态度也非常强势。
不想，他越是这么说，田馨就越生气，眼看就要在路上吵起来了。
小豆沙扯了扯田馨的衣摆，小声道“妈妈，我要嘘嘘。”
田馨立刻收敛了怒气，拉着小豆沙往幼儿园的洗手间走去。
她关了门，帮小豆沙坐上马桶，站在一旁等着。
这时候，外面进来两个人，听声音，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面试官中的教导主任。
“主任，明年的入学名单定了吗？”
“定了。”主任简单回了一句。
“是刚才那个纪雯琪小朋友吗？我看她的表现不错。”
说这话的女声，应该是刚才送他们出门的女老师。
“那个孩子是不错，挺灵气的。不过，名单没有她。”
“啊？是因为她父亲的问题吗？”
“不是的。”主任解释道，“就算没有那个失误，她也不会入选。”
“这样啊，懂了。”
女老师显然是个中缘由。
田馨听完之后，也是秒懂。
说到底，这名额是内定好的，所以永远不可能落在自己女儿头上。
“妈妈，好了。”小豆沙看田馨站着发呆，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小声告知。
田馨回神，帮她穿好裙子，带着她离开洗手间。
小豆沙跟在田馨身边，时不时地仰头偷看田馨，发现她的表情不是很好，心里直打鼓，生怕她上了车，又和纪德吵架，于是道“妈妈，你不要生气了，这里不行，我们再去其他的幼儿园试试，我会努力，做到更好的。”
“不试了。”
田馨长长叹了口气，看出她那副害怕的小表情，立刻蹲在她面前，轻轻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我们就读学区内的‘蒲公英幼儿园’。”
“啊？不试了？是因为我做的不好吗？”
“不是，小豆沙做的很好。”田馨微微扬起唇角，说，“因为小豆沙做的很好，妈妈觉得，你在哪个幼儿园，都会很优秀的。”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小豆沙用力点了点头，想是给田馨做出保证。
“好了，回家了。”田馨拉着她的手，朝着大门口的车子走去。
上车后，纪德先是开车离开了幼儿园。
很快上了公路，就开口道“老婆，刚才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重要了。”田馨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小豆沙明年就上‘蒲公英幼儿园’了。”
“啊？你说真的？”
纪德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田馨点了点头，说，“所以，不用为了刚才那个答不上来的问题，做任何解释了，我们小豆沙上学区幼儿园。”
“你确定不是跟我赌气，说的反话？其实，我们可以试试其他学校的。”纪德怕田馨这是更加生气的表现。
“我说真的！”田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怎么现在说真话，还要被质疑了。”
“不是，当然不是。”纪德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没想明白，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因为，这些幼儿园都是内定的名额，所谓的对外考核，不过是做做样子的。”田馨说出了原因，“所以，我们小豆沙不去作秀了。”
“原来是这样。”纪德暗暗松了口气，看着田馨说，“你没生气就好。”
“谁说我不生气，先被你气，然后被幼儿园气！”
田馨鼓了鼓腮帮子，心里是真的很生气。
“那我道歉，今晚请你们母女到外面吃一顿，想吃什么，随便提。”
“我想吃牛排。”小豆沙率先举手要求。
田馨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那听女儿的，吃牛排吧。”
“好，女儿说晚饭吃牛排，那纪太太呢，你午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田馨挑眉看着他。
“当然。”
“吃日式料理，我想吃拉面。”
田馨提出自己的要求。
“行，现在就去。”
纪德开车往市区驶去。
这次的面试，告一段落之后，田馨和纪德原本发生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的矛盾，得到了缓和。
不过，一年之后，当小豆沙正式进入幼儿园，开始学龄前学习的时候，两夫妻之间的矛盾，又加深了。
要知道，田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对小豆沙的教育路线。
就算是在学区幼儿园上学，该上的少年宫兴趣班，辅导班，一个都没有少。
纪德最心疼的，就是小豆沙每周二四六，要练习芭蕾舞。
都说芭蕾舞的舞者，是形体最优雅，最有范的贵族。
但是，有多少人明白，芭蕾舞者的双脚，是非常难看的。
这就意味着，在练习的时候，他们要承受无比锥心的疼痛。
首先是要压腿，拉韧带，这些对于小孩子来说，或许还不算艰难。可一旦穿上芭蕾舞鞋，足尖的痛苦，和老师的严格，就会让很多孩子疼得掉眼泪。
小豆沙因为这样的练习，脾气渐渐变得不好了。
每天回家，她总要使小性子，发脾气，总之就是各种不高兴。
孩子的情绪问题，让纪德非常担心。
于是，当天晚饭的时候，他坐在田馨面前，给她加了一块糖醋排骨，说“老婆，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必须跟你谈一下。”
“什么事？你说。”
田馨并不知道小豆沙最近的情绪问题。
纪德摸了摸小豆沙的脑袋，说，“最近，小豆沙因为练习芭蕾的缘故，很不开心。所以，我们能不能暂时停一停，让她别去上芭蕾舞课程了？”
“不行！”
田馨果断拒绝，说，“练习芭蕾，本身是会比较辛苦，妈妈相信小豆沙是可以坚持下来的，对不对？”
说话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小豆沙，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豆沙面对田馨，不敢说“不”，只是垂眸，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吃饭。
不过，很快的，她的眼泪掉进了饭碗中。
纪德看到之后，只觉得心疼，放下筷子，非常严肃地看着田馨，说，“老婆，你不能这样！小豆沙学的很累，很辛苦，她不想继续学下去，我们可以考虑她的兴趣爱好，重新给她报名其他的课程。”
“芭蕾舞必须练！没有一个课程是不需要付出辛苦的。以前那些唱戏的孩子，不都是咬牙坚持下来了的？这样小小伤痛都承受不了，长大了，怎么可能做好其他事情？”
田馨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女儿的。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语气比之前温柔了许多，“豆沙如果觉得脚疼，妈妈等会儿用温水给你泡泡脚，按摩一下，好不好？”
“嗯。”
小豆沙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想接受，但是她很怕田馨生气，所以只能强忍着自己的“不愿意”，假装听话地接受了田馨的提议。
“那先吃饭，安安静静把晚饭吃完。”
“嗯。”
小豆沙拿起自己的勺子，再次张嘴吃饭。
好几次她都因为哭泣，让饭粒把自己呛到了。
田馨看出她的情绪化，直接拿走了她的勺子，冷声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呜，呜呜……”
小豆沙一下子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纪德看着女儿可怜的样子，再看田馨强势的态度，直接起身，抱着小豆沙回房间。
“田馨，你太过分了！你是想把女儿逼死吗？”
“什么把女儿逼死？她这个年纪的小孩懂什么？我们从小到大学哪一门技艺是轻松的？学舞蹈，肯定是有伤痛的！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吃不苦，怎么可能出成绩？试问，你从小到大，学成专业的技能，不都是逼着自己去学嘛！”
田馨说的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本身，人都有惰性，而且大多数人是从事哪个行业，就不爱哪个行业，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养活自己，逼着自己去做好的。
这可以说，是一种现实，而且是大多数人不得不承认的。
“可是，小豆沙才四岁，她应该有开心快乐的童年生活！”
“如果时代还是我们小时候，那么我可以放任她玩耍，现在不是！你现在对她放松了，以后她就会被同龄的孩子淘汰！我们作为家长，不能够只看到她比某些小朋友聪明，也要看一下那些比她聪明，比她做得很好的小朋友！”顿了顿，继续道，“另外，不要说她还是孩子这样的话！谁不是从孩子的时代过来的？孩子，也需要面对未来的竞争和淘汰！”
……
纪德真的有些无言以对，即使知道这套歪理是不对的，可是他也没办法提出反驳。
本身，这个社会就是如此，逼着家长和孩子背负很重的“现实负担”。
“老婆，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但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暂时停一停？或许过段时间，小豆沙就愿意学了呢。”
“现在停了，她以后更不想学了。而且，在她心里会有一份依赖性，那就是只要闹脾气，对你哭，你就会帮她求情，帮她放弃！到时候，她就真的一事无成了。”
说着，她走进房间，把女儿从纪德面前抱走，直接进了孩子的房间，把门反锁。
“田馨，你这是干什么？开门！小豆沙会害怕的！”
纪德追到门口，却没办法进房间，只好敲门恳求。
小豆沙听着爸爸的话，哭得更伤心了。
田馨也不骂她，任由她哭着，只是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爸爸……呜……”小豆沙抽着鼻子，整个小肩膀都因为哭泣，不停颤抖着。
她知道田馨不会松口，又害怕爸爸妈妈一直吵架，便拉着田馨的手，“妈，妈妈，别生气，我学芭蕾舞，我一定好好学，你，你不要跟爸爸吵，吵架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擦眼泪，感觉特别委屈。
田馨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其实特别疼。
可是，她知道孩子一旦长大了，面对竞争的压力，没有一技之长的时候，心里总会想“要是那时候努力一点”，“要是那时候我爸妈可以逼我一下”，或许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大多数成年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生而为人，先苦后甜，才是最好的人生。
田馨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摸了摸小豆沙的脑袋，问道“雯琪真的会努力吗？”
“会，我会！我会好好，好好学芭蕾的。”
“那如果以后，小脚脚比现在更累，更疼，也能坚持吗？”
“嗯，可以。”小豆沙用力点了点头，拉着田馨的手，说，“只要爸爸妈妈不吵架，小豆沙什么都可以坚持！”
“好，妈妈相信你，不哭了。”田馨把她抱到怀里，脱了她的鞋子，帮她按摩小脚丫子“很疼吧，妈妈揉揉。”
“疼，但是我可以坚持。”小豆沙擦掉眼泪，看着田馨帮她捏脚。
她娇嫩的脚趾上，有两个起了很小的水泡。
田馨知道这泡，不可以弄破，否则会很疼，而且容易感染。
但是，不挑破的话，好起来又特别慢。
于是，她拿了针线包，找出一根不锈钢的缝衣针，用酒精灯消毒之后，再用酒精棉花擦了擦针头，轻轻在水泡凸起的表皮，刺了一个很小的针眼。
然后，把里面的水挤出来一些，清理干净。
这样水泡的伤口，好起来就能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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