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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李良干巴巴地“嗯”了一声,平日里面对各个主子的那些灵气全丟了。

    “母亲安排你照顾我,我自知她心意。你在我身边不用做太多事,除了在书房照应,其余时间你自由安排,若你想出府,我也会给你牌子。分发下来物什,若你喜欢,同我说一声便可拿”这,条件开的相当好呀。

    “但是有几点你需注意:我向来不喜别人干预我私事或碰我私人物件,所以其一,除非我允许,不可外人进入我卧房与左、右房间,其二,你无需整理我的衣物、书信、印章等私人物件。其三,除了长辈问起,你不准将我每日行踪向他人诉说。以上三点,但凡发现,立即赶你离开。”柳慈贤语气

    一直冷冷的,毫无表情。他又加了一句,“离开柳府。”

    李良连连点头,小脸此刻冻得有些惨白。

    “所以说,只要不触犯以上三点规矩,你在我这都可随意些。”触犯规矩就赶出柳府,这绝对比柳府家规还严。

    “你现在饿了的话,可以去厨房拿些吃的。我平日不用早饭,你每天在巳时正点给我备些点心便可,我不吃甜的。”

    “我不饿——”身体总会出卖自己的,李良分外尴尬。

    “你可以在我面前撒谎,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极力遮掩的一面,我不会怪你。现在没有你需要做的事,你到准备好点心的时辰再过来。”

    李良惴惴不安地退出柳二少爷住处。完全摸不清他的意思,还有二少爷为何早已出现在苏州城却谎称自己仍在路上,以及那天夜里的事,这些才是重点,究竟是问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等到喂完兔子、牲畜再用完自己的早饭后,李良才在月下湖南边碰到顾荷跟着柳可西正要去柳夫人那处用早饭。柳可西今日打扮得颇下功夫,平日里的那些全被她视为为了祭拜老祖宗才的“俗物”竟披了一身。柳可西问:“我二哥可好?”

    “二少爷很好,待人十分亲善。”他还能怎么说呢。

    “那就好,我就想着你俩一定处得来。下午许姐姐来府上做客,我还想同她上街逛逛,要是二哥能跟我们一起去就更好了。”

    李良自然知道这“许小姐”是何许人物。许莺便是柳府里下人们口中的“表小姐,”其父乃京城人士,现任吏部尚书;其母亲与柳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她的亲外祖母乃是昔日的长公主,柳夫人母亲去世后这位长公主就下嫁到苏州城顾家,至今人们都只知襄宜公主而不知顾老夫人。但是这个亲戚却从未来过柳府,所以大多人也只是对她猜测一二。如今她同母亲回了外祖母那住,而过完年据说还要搬到柳府一段时日,也不知为何。

    “这你得自己同他说。”李良耸肩。

    习惯性地从西边花园检查一圈,才折回去取了馒头(李良在灶房只找到馒头这唯一一样未加糖的食物),待李良再次来到二少爷书房时,柳慈贤正坐在那日黑衣之人停歇之处的榻上闭着眼睛打坐,李良将点心轻轻放于小案上他才睁开眼睛望向自己。

    “给自己倒一杯水,先坐下。”柳慈贤道。

    李良讶异地照着他的吩咐,紧张地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今日天气暖和,屋顶的积雪不时有顺着房檐滑下来掉落到院子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记得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过后,李良跟着三小姐、四小姐去定慧寺那上香,那日天气也是这么好,柳可西刚离开塔下,正巧有整块的积雪从数十丈高的佛塔上落下,毫不留情地砸断了下面另一个香客的脖子,可见世事无常,即便是在菩萨座下也难免遇到凶险之时。

    李良回过神,只听二少爷道——“你是戊午年年初进府的,如今算来将至七年,想必已经十分习惯府上的生活。”语气虽没早晨那会儿生硬,听上去还是清冷的。

    “原来少爷还记得,”李良心中似有了些盼头,“那年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我当时发热昏迷,虽未像哥哥一样见过二少爷,可是那日——”李良改口道,“可是还是时时惦记着少爷对我们兄弟二人的恩惠。府上的人对我们都很好,李良很是感激他们。”

    “你的确应该感激他们。世上恩情之重,莫过父母养育之恩,我年幼体弱无力于孝义,后远门在外又鞭长莫及,如今终于回到府上,此生此世便是留居苏州家中、常伴父母了。”李良曾听说二公子柳慈贤的确是从小出名的孝子,身体病的不是那么厉害时,扇枕温被之事常有发生,因故柳夫人对他颇为偏爱。

    “可是一旦回来,便意味着从此拘束、再也没有往日行遍山川的悠然惬意,你懂吗?”

    李良困惑地摇头。

    “你第一次见我时我正在城中闲逛,正是许下自己:回家前最后再纵容几日闲适,所以家书上,我全称路途险阻,要迟来些。”

    李良道:“因此二少爷还是想在外多迟留一段日子?”

    “有些时候,你为了一件事必须舍弃其他的事,甚至包括你引以为重的荣耀、生命,所以回到柳府对我来说是件很犹豫的事。”柳慈贤的端坐在榻上,目光清宁高远地令人无法碰触。“我在南方山上修养时,有一次在山下救过一身受重伤的男子。那时我身体尚未康复,又无多余口粮。你说,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李良思索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我,就算不知晓他能不能活下来,也会拼尽全力留下他。”

    柳慈贤点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不愿将他落在那听天命,于是带回去照顾了几日,直到他康复。而你前夜见到的那人,便是他。”

    李良惊讶了一声,问:“那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与‘坏’的标准全在你心中,我觉得他不好不一定你就非要去讨厌、仇视他。我同他后来其实并再无联络,可前几日来到苏州,又偶遇此人。只是不知那夜他竟对你起了杀意。我想,他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秘密的,所以我们都必须将那件事埋在心理,万不可告与旁人。”

    “我明白了。可是,他真是官府通缉的那个人吗?”

    “我不清楚。只是我知道,他的武功很好,如果他要真下杀手,就算是柳府上下也难逃。”

    李良听完后,疑惑也算是被一一解决。虽然二少爷所述似有漏洞,但至少自己与他之间的那份嫌隙得到了处理,这样想来,李良觉得那个往日里憧憬的人又回来了。

    这时柳慈贤站起身来,他比李良高很多,所以轻易地便够到一旁博古架的最上端,拿下一个扁长的包裹递给李良。先前李良一直望着柳慈贤倒没注

    意到这兔毫笔竟被他收起来了。

    “下回不要再落下东西。”柳慈贤说。

    从其实这时候,李良尚不明何为挫折、何为束缚。那些家规家训他早就倒背如流,他只觉得每日中规中矩地在柳府中生活,是件颇为平常而必要的事。他知晓自己生来并非柳可西那样作乐的身份,所以即便是日常那些小麻烦一件件困扰着他,他也乐此不疲、甘之若饴。

    他只觉得,有哥哥陪在身边,即便暂时与自己分开,他也会永远衷心地守护自己、祝福自己,就如柳府里的其他人一样,爱护他、对他好。因此他同样有勇气去承担事物、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他人。李良是在关爱下长大的,他视柳府所有人为家人,所以对他来说,柳府就是他的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