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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人心叵测

                      忽然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传来,云容猛地回过神,只见眼前两道红影飞速闪过,混乱厮打的人群应声而倒。

    几乎是转瞬之间,神坛之巅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数十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红衣的虚影蓦地幻化成两个红衣人,手上的利刃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夕问冥和祈月。

    神庙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一出手就控制住了神坛之巅的局面。

    一地血泊中,仍然站立在这里的,唯剩白衣的蜀王和王后、黑衣的质子嬴铄,和两位红衣的神庙大人。

    随着太阳被黑色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天地之间,唯有神坛正中的神树火光四溅,神秘而灿烂。

    云容站在神坛边缘,往下望了望。

    接天连地的厮打声中,蜀国从上到下都已经疯狂了。神坛脚下的民众和奴隶抄起了锄头、木棍,手中所有可用的武器都已经用上,将青衣的王族卫队和红衣的神庙护卫逼得节节败退,不得不一级一级向着神坛往上退却。

    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被逼着向上只能将后背留给敌人,居高临下才有防守的优势,神坛之下,祈星猛地一挥手“往上!”

    他带着一队护卫率先冲上了神坛,更多的护卫则在他们身后阻挡怒不可遏的人群,但在愤怒至极的数万人群中,神庙的人手很快就寡不敌众。人群如同潮水般一层层涌上神坛,很快就将包围圈缩小到了第六与七层神坛之间,双方一时陷入了僵局。

    九层之上,浓重的血腥气之中,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

    启明燃落悠悠然看了一圈,忽然轻笑道“哎呀,看来这回寡人和司祭大人是非死不可了呢。”

    他若有所指地看向身形有些僵硬的红衣司祭,笑得更加神秘莫测,“有夕美人陪着,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转瞬之间,云容只觉得眼前一花,红衣飞速掠过之后,那柄金色的寒刃已经贴上了蜀王的喉咙。

    红衣的司祭无声无息地袭来,在最后一寸收住了力度。

    她的表情藏在金面具之后,语气冷漠“陛下倒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燃落被冰冷的利刃激得缩了缩脖子,待见到那锋刃如影随形地贴着他的脖颈往后一递,连忙举起双手“寡人说错话了,还不行么?司祭大人人美心善,别吓我这个病秧子,我不经吓的。”

    夕问冥“……”

    燃落像是没看见在场众人惨不忍睹的表情,见司祭没有接话,便自顾自地笑眯眯道“不过嘛,人终有一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所以司祭大人说寡人不意外,这倒是没说错。倒是司祭大人自己,这么尖利的刀子直接就贴到寡人脖子上了,倒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弑君’的嫌疑,仿佛早就知道此事我们都不可能善终了。这么看来,司祭大人似乎也并不意外啊?”

    正在这时,嬴铄突然眉头一皱,猛地一甩手臂——那上面竟多了两个小小的血口。花斑尾巴忽地一闪,一个金色花斑的大脑袋从夕问冥肩头探了出来。

    燃落顿时瞪圆了双眼“蛇!”

    他猛地往后一步,被神树下的柴堆绊了一步还不罢休,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柴堆后面“夕问冥!大型杀伤性宠物不得带出来吓人,你这犯规了吧!”

    夕问冥却没有理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阿颜的头,偏头听着那蟒蛇呜呜噜噜地哼唧了半天,忽然阴沉沉地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晦暗的血红天空之下,呐喊叫骂声围攻的神坛之上,云容听到她这一声阴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好的预感在下一刻就成了真。红衣女人随着阿颜的目光一起转向了云容这边——落在了她身旁的嬴铄身上。

    “质子殿下,”她轻轻缓缓地开口,语气让人想起冥河上飘来的死尸,叫人不寒而栗,“看来,你和令妹王后殿下,倒是有挺不一般的情意的。”

    她玩味地和神色有一丝恍惚的云容对视了一刻,又回到嬴铄身上“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这位妹妹在你面前演得一手苦情戏,其实背地里却有另一副嘴脸呢?”

    难道……?!

    云容感觉自己周身血液猛地凝固了,无尽的寒意从五脏六腑中生发出来,悚然尖叫。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算了,我不爱玩猜人心思的游戏,不卖关子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王后殿下用自己的血,在你身上下了‘梅落半望’的望蛊吧?”

    耳中轰的一声,云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在她身边,一身玄色长袍的质子脸色也猛然变了。

    “哦?看来你知道梅落半望是怎么回事呢,那就好办了。我生平,最不耐烦给无知的蠢人讲解。”

    云容心头忽然一紧——自己知道梅落半望,是因为夕问冥亲手教授了她制蛊的方法,更因为她在夕问冥的梦里曾经从再之前一任司祭那里学会了制蛊。

    可嬴铄怎么会知道梅落半望?

    “司祭大人说笑了。”

    转瞬之间,嬴铄的面色已恢复如常,甚至把先前掩着左眼的手也放了下来,“子铄不过偶然听说,此蛊似乎是神庙专有的秘术。司祭大人在此绝境之中突然口不择言,这才让子铄吃了一惊。”

    “你们这些狗男女的把戏,我见多了。”夕问冥冷笑一声,“不必再狡辩什么。陷入绝境的,其实是你们才对。”

    “阿颜,我的小姑娘啊,”她伸手又摸了摸蟒蛇的大脑袋,阿颜便亲昵地蹭了蹭她,“她的蛇毒,才是制成梅落半望最正宗的原料。也正是因为如此,谁中了毒,被谁下了蛊,她一嗅便知。”

    “王后殿下身上,有我下的蛊。而质子殿下呢,则被王后下了蛊。如今我估摸着我也活不下去了,死前能看这么一场戏,倒也是启明神垂怜。”

    她微微偏头看向云容,仿佛金面具后露出了一丝天真的神情“我之前觉得,年轻的小姑娘啊,总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不过,放到你们身上,倒好像反过来了似的,不过这样更有意思。”

    “被我的阿颜咬了一口,你身上原本王后下的望蛊就变成我的望蛊了。朔蛊在我自己身上,所以……如果没有解药,只要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下去。”

    她笑起来“当然了,我也不是那般蛇蝎心肠的人,对吧?我给你们解药。”她不知从长袍何处拈出一只细小陶瓶,轻轻地晃了晃,瓶中钝物颠倒之声清晰可闻。

    “不过,只给一个人的解药。”

    果然如此,好没新意。

    云容冷冷抬眼。红衣女人碰到她的眼神,仿佛颇有意趣似的,又抬了抬下巴,笑意更浓“你们是彼此的真爱么?那就为了另一个人献身吧。”

    天空就在这时猛地暗了下去。原先炽热的金色火轮彻底变成暗红的烙印,暗红色的昏暗光芒笼罩了人间。

    一时间,原本沸反盈天的神坛上下忽然静了下来。

    嬴铄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却没有看云容一眼,只是沉声道“妖言惑众。三言两语就想诓骗我们,司祭大人果然自知穷途末路。”

    夕问冥似笑非笑“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不过,我想王后殿下当然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从刚才开始,嬴铄就一直避免和云容目光接触,而云容则一直沉默。

    这时,她突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他,嘴角微微地显出一抹苦笑“嬴铄……”

    嬴铄马上打断她“不要相信她的话。”

    他窥了一眼她魂不守舍的表情,似乎犹豫了一瞬,“如今蜀国局势再也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们也完全可以翻盘。”

    他低头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不必解释什么,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像我在梦中身为启明溯的时候,也有很多……”

    “你是启明溯?!”

    是他?!

    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云容蓦地睁大了眼睛,脑中的狂风里无数碎片猛然凑成了一副完整的景象,那是梦中巍峨的神坛、血红的问冥、鲜花开遍的原野、金色面具的男人……

    那是曾经的一辈子。

    呼啸着遮天盖地的幻象最终归于寂静,那是一轮皎洁的月亮,无数银色星絮随风而起,落在他与她交缠的青丝周围,从梦境一直飘落到现实。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嬴铄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听起来十分忧虑“……云容,云容?你怎么了?”

    她嘴里涌上一股腥甜,死死咬着牙咽了下去。

    随后,她颤抖着伸手,被他一把扶住,“你还好吗?”

    “嬴铄,你听我说。”云容死死盯住他深潭般的眼眸,目光中满是哀戚。

    接触到这平静下似乎蕴含着无限绝望的眼神,嬴铄怔了一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下蛊么?”

    她幽幽地开口,声音好像飘到天上迷了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带着她喉中的鲜血,也划在他的心上。

    她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嬴铄深黑得只映出一片暗红的眼睛,眼睁睁看见千万种复杂的情感从嬴铄深黑的眼眸中呼啸而过,最后化为了难以置信。

    “靖阳君的身份已经很显赫了,就算不即位,做王弟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是么?”

    她吃力地就着嬴铄的怀抱踮起脚,紧紧抱住了他僵硬的身躯,凑到他的耳边“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和嬴铮抢夺王位?”

    一滴凉薄的泪水落在嬴铄的脖子上,他的身躯猛地一颤。

    她感受到了。

    泪水下,她绽放出一丝痛极却释然的笑。

    然后猛地一把向里推开他,转身从神坛边缘飞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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