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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冷漠

    三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虽然有许多事要忙,但眼下最重要的当属两件事——追查癔症,轻鸿楼赴约。

    癔症一事,是她重生之前被暗算的事,盘根错杂。目前只是暗中查到是饮食的人手出了问题,可是要查出是谁下的手还需要时间。

    至于轻鸿楼之约,三日之期,眨眼即至。

    沐河清带上清云自护国公府南院后花园开的一扇小门,悄咪咪地探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清霜和清莲不愿打扮成男子,只好留在长悦阁留守。

    南院后门一出门直通一条窄巷,这巷子也算护国公府的地盘,又窄又深,人迹罕至。二人拐过小巷便能看见宽阔热闹的大街闹市。

    正值十月,金风送爽。

    秋日温和的阳光洒落,给整条繁忙的大街镀上金光,繁华熙攘,软红香土。

    二人才过了一家茶肆,转眼便是一座酒楼;这会儿才路过敞开的茶馆,听见里头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那边就听见街头耍杂艺人一声吆喝;这边是包子出笼热腾腾的香气,那边就闻到抄手热乎的香气……

    沐河清套了一件玉兰白色大氅,大氅华贵雅致,厚薄适中,沐河清戴上身后的兜帽,只露出一截清瘦的脖颈和白皙的下颔,像极了出门在外低调奢华的贵公子。

    清云一身褐色短打探头探脑地跟在沐河清身后。

    她实在不习惯这身小厮的打扮,一会儿拽拽衣袖,一会儿甩甩裤腿儿,还是忍不住凑上去问沐河清“小姐……我看上去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厮吗?”

    沐河清“必须像。”

    清云“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沐河清“因为是我亲手打扮的。”

    清云“……”

    好家伙真自信。

    清云突然好奇起来“小姐,话说你是如何学会上男子妆的?我们自小培养在府中,也着实没学过这样的技巧呀。”

    小丫头想起沐河清给她上妆的画面,像是喝茶饮酒,信手拈来。

    沐河清随口岔开话题“这么好奇,想学吗?”

    清云思虑片刻点点头“挺想学的,这样以后可以帮小姐上妆,小姐自己便不用动手了。”

    沐河清看着这丫头真挚的眼神,笑了笑,眉眼弯弯“十两银子,包教包会,童叟无欺。”

    清云“……小姐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可能比较笨,学不会。就、就不麻烦了……”

    沐河清“……”

    不过说到这种手法。她敛着眸心思却飘飞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境。她学会这般手法,还是当年在寒风朔雪的陇西边境,与齐国寇贼谈判之际。

    二人拐过大街小巷,在一家口碑不错的成衣店挑了两件上乘的成衣,各自装扮妥当。

    清云头上裹着个头包,眉眼清秀,身形瘦小,换上了一身讲究面料的短打,是个秀气的小厮。

    再瞧沐河清,饶是那成衣店的老板娘阅人无数,也不禁被眼前的“小公子”好生惊艳了一番。

    小公子玉冠银簪,唇红齿白,朗眉星目,一身玉白色窄袖锦袍,外罩绣着兰草的大氅,腰上还顺势别了一只折扇。

    端的是公子如玉,清贵无双。

    一双光华流转、明灿至极的桃花眼,似天上明月,散落漫天星辰。

    果不其然,一出成衣店,沐河清便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打迷妹。几个街边路过的姑娘推推搡搡,含羞带怯,把清云给乐得不行。

    付清了银子,清云还在痴痴傻笑。

    沐河清“……”

    小公子抽出折扇,轻飘飘地在小厮头上敲了一下。

    清云捂着脑门儿,委屈巴巴。

    二人在街上悠闲自得,漫步市井。

    清云不识路,问道“小…公子,我们要去哪儿?”

    沐河清悠哉带路“药材铺。”

    清云“……啊?小姐你真的生病了吗?是我们府上大夫不中用吗?还是……还是其实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沐河清“……”

    傻孩子,病入膏肓的是你没错了。

    二人不紧不慢地向药材铺逛去。

    “砰!”一个高个子身影猛地闪过。

    突兀一下,沐河清被撞向街边,接连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紧接着,又是一道瘦小的黑影堪堪擦着沐河清向前方扑去!

    那人仿佛一头凶狠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向前,一个照面将方才身高马大的那人扑倒在地!

    沐河清蹙眉,清云先慌了“小、小姐!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沐河清摇摇头,顺着方向看去。

    清云也气鼓鼓地顺着视线一看,惊呼一声“嗬!怎么还打起来了?!”

    定睛一看,一大一小两人正扭打不休。

    宽阔的大道上,顿时尘土飞扬。

    不过若是看得更仔细——与其说说二人扭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打!

    躺在地上的一人生得人高马大,但却只顾抱头打滚,哀嚎不断。

    而跨在那人身上的少年,瘦弱到仿佛风一吹便能倒,头发披散,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见少年抡起结实的拳头,死命地砸在男人头上。

    男人头上血流不止,少年手上亦是血迹斑斑。

    挨打的男人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不了少年的束缚。

    他疼得不行了,在地上滚了一圈,嘶哑还带着哭腔地咆哮

    “妈的,小杂种!等老子的人来了……啊!你就……你就给我等死吧!”

    “小杂种!嘶……啊!住手!我告诉你……老子的人……啊!”

    周遭围上来一圈看热闹的人,却无人敢掺和进去。

    嘈杂声淹没了男人色厉内荏的嘶吼,沐河清垂眸,微风中她耳边却捕捉到了一种别的声音——那声音喑哑隐忍,好似在不断的重复同样的话语。

    沐河清总算听清了——是那个少年的喃喃声

    “还给我。”

    少年旁若无人地落下拳头,机械地重复着三个字——“还给我”。

    “公子还是快走吧,打成这副模样定然是非多,千万别掺和进去!不小心把自己伤到哪儿了可怎么办!”清云紧张地拉着沐河清的大氅,牵着她往人群外挤。

    “踏踏踏——”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另外三个高壮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发现地上的男人被打得龇牙咧嘴头破血流,简直目眦欲裂,很快便粗暴地赶走了四周看戏之人。

    单方面虐打的场景很快转变。

    两个人快步上前,双手猛地用力——少年便被架在半空中,单薄的身子像是飘摇的浮萍,脚尖连地。

    紧接着,他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少年栽倒在地。尘土呛到了嗓子,他猛地咳嗽几声。

    另一位赶来的男子将原先在地上挨打的男人搀扶了起来,挨打男也不顾脑袋还在流血,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摔在少年脏兮兮的脸上。

    “啪!”的一声。

    厚实的耳光掌掴在少年脸颊上。

    少年削瘦弱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巴掌下去,他的脑袋几乎被打歪,脏黏打结的头发散在脸上,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少年终于一动不动,彻底沉寂下来。

    挨打男这才有空开骂“小杂种!小废物!老子拿了你的玉是你的福气,你个小杂种这么不上道就活该被剁碎了去喂狗!”

    挨打男脸上青紫一片,神色狰狞,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被打歪的脑袋,冷笑道“小子,栽在我手上,算你倒霉!我让你知道活活被打死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挥手,旁边那三大壮汉各自冷笑地渐渐逼近。

    朗朗乾坤,白日青天。

    繁华熙攘的街市,街上有往来买卖的人群,人群中能听见少女的娇笑、商贾的吆喝和说书耍杂的喧嚣。

    金灿的阳光普渡长明万里,却独独遗忘了——少年蜷缩的那一处方寸土地。

    四人帮逐渐逼近,形成的阴影把少年瘦弱的身躯笼罩。

    光线仅在少年手边转圈,怎么也不肯落在少年身上。

    市井街民冷眼相看,袖手旁观。

    世人皆道与己无关,安分守己,平稳度日。

    那——又能与谁相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