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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离情门1

    华尘子的剑自腰间穿出,向上斜挑,将两道寒锋击得脱手飞起。

    二人刚才差点亲手杀了自己同门,俱惊耸之极,经此一变手中长剑哪里还拿得稳当。

    两把剑凌空翻飞,其余三把剑还未从长波身上抽出,华尘子已伸出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急点他阴阳二脉一十七处穴道,封住了血流。

    长波后肩双双中剑,手里青锋顿时落地。加之穴位被封,脸色惨白如纸,口中忍不住轻哼出声,刺在身上的三剑这才纷纷拔出。伤口处由于事先给封住了血脉,鲜血仅在拔剑的瞬间一冒,随即止住,只是脚下已经不稳,其他几人连忙上前将其托住。

    飞起的长剑已掉在地上,刀剑的光芒也已全部消淡。

    阳光依旧明朗,明亮的光线在铁塔上反射出不太耀眼的光晕,就像是塔上众佛的眼波,柔和中带着慈悲。

    佛陀们似乎在庆幸,庆幸这场恼人的拼杀终于结束。拼杀的结果正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血总算流的不多,一会这地方又将是圣地乐土。

    华尘子并没有流血,背心却在流汗,冷汗。

    他点穴的手指还停在半空,所有的动作已全部停顿,整个人就像是尊即生硬又刻板的雕塑。雕塑脊梁骨底下升起一丝丝无声的寒意,这股寒意透过心脏直达脑后泥宫,有如一把无形的刀锋深深刺入,几乎将一颗心脏切成碎片。

    夏红叶如果趁华尘子击飞长剑的刹那间出手,砍的一定就是这个地方,华尘子也一定避不开,避不开就是死,可夏红叶并没有出手。

    华尘子缓缓转过头,夏红叶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一张苍白的脸在佛塔反射的光晕中已没先前那般冰冷,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完全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

    华尘子紧抽的背脊这才舒缓开来,他扫了扫在场的所有人,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等他说那一句话,那一句他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说的话。

    华尘子道:“我们输了。”他边说边将长剑插入背后的剑鞘,这表示此事已经完结。

    夏红叶道:“嗯……你输了,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华尘子将眼光停留在他的刀上,叹道:“阁下两次饶贫道性命于刀下,贫道自己说过的话又焉能忘记。”他语气忽变得锐利,接道:“从今往后只要你不再杀我武当弟子,我们也绝不会来找你麻烦。”

    他的话夏红叶懂,下次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许只有一种。但夏红叶却不能肯定是不是不会有下次,他问华尘子:“你知道我刚才为何不杀你?”华尘子在听,每个人都在听。

    夏红叶又道:“因为你刚才那一剑,所以我不杀你。”

    众人明白夏红叶的言下之意,他不想乘人之危,他也许杀人不眨眼,却不是一个卑鄙之人。可这并不完全对,夏红叶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他看出华尘子在挥出那一剑时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救徒弟的性命,他几乎连考都没考虑。

    这种情况,夏红叶的刀还怎么还能够拔得出来?他自己同华尘子难道不是一样?他这条命岂非早就交给了白清凤,他所做的一切难道是为了他自己?仅仅在一瞬间他就改变对这个老道士的看法,虽然谈不上尊敬,却突然觉得顺眼不少。

    华尘子的感觉也变了,夏红叶的刀虽然危险可怕,但夏红叶的人并不失光明。只有心存光明的人,才会懂得去欣赏别人的光明。两人对视一眼,仅仅只看了一眼,然后就做别,有些话根本就不必说出口。

    华尘子取下拂尘,对夏红叶单手为礼:“我等就此别过,阁下多多保重。”

    夏红叶点点头,七人便转身往下山路口走去,经过林从容他们三人的时候,华尘子又停了下来。林从容几人本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应说些什么好。对方在武林中的地位比自己高,若是得胜自不免恭维一番,若吃了败仗也没资格去奚落人家。安慰也不行,因为夏红叶就在一边,安慰好了他们,夏红叶说不定就会来安慰自己了。

    当下只好微笑着道声“诸位道长难得来一回,千万得留下来,也好让林略某尽绵薄。”

    华尘子道:“说来惭愧,此次来的过于仓促,以至于未及准备薄礼登临贵宅,还望林大侠恕我等失礼之罪。现在此间之事已了,本应上门赔礼,奈何师门中事物繁琐亢杂,还须速速赶回。待到回山之后,必当亲遣门下弟子登门谢罪。”

    两人客套寒碜几回,亦相互做别。华尘子接着走到岳东甲身旁,对他道:“岳兄弟,你大哥的事我们力尽于此,唉……”这话说的有点不是滋味。即不能说让他另请高明,也不能说这事以后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不能为了一个谢京就叫武当派顷巢而出。

    华尘子说的不是滋味,岳东甲听的也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人家的确尽了力,他即不敢怪人家武功不济,也不能说大哥的仇就这么算了,更不能鼓着腮帮子上去找夏红叶拼命。

    华尘子了解他的感受,逐转开话题:“岳兄弟,我们仍旧一起回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岳东甲当然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杀他大哥的人就在这里,他若一气不吭屁股一拍,甩甩手就这么走了,岂不为人所耻笑?回去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三朋四友?

    岳东甲推辞道:“道长,你们且先行一步,我在城里还认识几个朋友,我想应该去见见他们。完事后一定尽快赶上大家。”

    一一道过珍重,华尘子即领着众道士下山先去。

    他虽然败了,却完全看不出有半点落败的样子,别人看他的眼光也不存丝毫轻视。这一点连夏红叶自己都无法否认,华尘子手上的剑虽然败了,可他心中的那把剑却完好无损。手中的剑可能会令人屈服,但绝不可能获得别人的尊敬。江湖中的高手不少,能被人景仰尊崇的却寥寥无几。

    即使夏红叶自己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的敬意却是人力所无法阻止。

    这地方已经没有留下去的理由,所以他走。他本不想再看任何人,却还是忍不住看了岳东甲一眼。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恨自己?他是不是还会找人来对付自己?

    夏红叶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他的脸却转向一旁的另外两人。夏红叶甚至想问问他是不是真想为大哥报仇,他的嘴巴却在同另外两个人套近乎。

    “这个人在逃避,这个人若是真的恨自己,绝不会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他在寻求林从容的庇护,他怕自己不会放过他。”夏红叶的确有理由不放过他,因为谁都看得出华尘子是他带来的。夏红叶现在若是要杀这个人,也绝对没有人能够阻止。但夏红叶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不是非杀之人、不到万不得以,他的刀绝不会出鞘。

    夏红叶眼睛里已没有任何人,林从容与吴客来两人对胜利者的恭维他也完全没有听见。他虽然胜了,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败的一方是他。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他心中完全没有胜利者应有的喜悦,这只不过是他旅途中的一次经历。这样经历以后说不准还会有多少次,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远的完全无法看清。

    无论什么样的路,你若无法看清,那么一定会认为这条路离终点还有很远。

    三条路夏红叶都走过,他看得很清楚,一条是回山顶的路、一条是回寺院的路、还有一条是下山的路。三条路他都可以走,回山顶已没有必要,是回寺院还是下山?夏红叶看了看日头,现在还不算晚,经过刚才一战,汗已流的太多,体力消耗也太多,而寺院中有水和食物。

    院子里有两棵香椿树,树后是一间云居。

    云居中有桌、有椅,墙壁上有人题的诗,诗旁还挂着几副字画。诗是好诗,字和画也不难看,却非名家手笔,这些显然都是免费的。

    夏红叶的茶水同样也是寺院免费提供的。茶叶沉在碗底,茶水的热气中带着香椿树的味道,有一点苦、有一点芬芳。茶若不苦,那茶就不是茶了,人所以爱茶,就是因为它苦。没有苦哪来的甜?没有甜蜜,又哪来的痛苦?

    这些夏红叶并不太懂,所以茶对他来说只是水。他喝得很快,茶叶忽被水流冲散,碗底露出几个蝼蚁的般小字。盛茶的碗已有年数,甚至有的地方已出现了裂痕,若非有心人,谁会去在意被茶叶覆盖的破碗底是不是有字?夏红叶也不会想到这些,可他的的确确是看见了。人在江湖,行事当然要谨慎,练武之人的感官也远比平常人要敏锐得多,他若发现不了上面的字,那他就不是夏红叶。

    字虽微小,但不难辨认,夏红叶甚至还能看出这几个字才刚刻上去没过多久。

    古有纪昌学箭,视石子如车轮。夏红叶的眼力也许不及纪昌,但要看清楚上面的字还是绰绰有余。字只有四个“速来见我。”

    “我”指的当然是白清凤,这几个字也只有夏红叶自己才看得懂。但他还是不放心,手掌上略一用劲,碗底立刻又多出一道裂痕,将字迹完全毁掉。

    夏红叶看了看墙壁四周的字画,天底下绝没有免费的茶水。他没有写诗作画的才情,但他必须留下点什么,他唯一能留下也只能是身上的几两碎银子。

    夏红叶放下银两走出了房间,他来时并没看见门口的轿子,知白清凤她们早已上完香回去。他要找人,也只能上她家里去。

    日渐沉西,斜阳残照将山丘的阴影拉的老长,仿佛延伸到了天边,家会不会就在这片大地的尽头?

    “家”——这个字眼好陌生,好遥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