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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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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郑云梦,  江晚芙带着纤云往回走,她出神想着刚才的事,觉得有些棘手。可能是嫁给陆则后,  她还没碰见过这样的事。

    郑云梦明显是动了心思了,且看着一时半会的,  也是不肯打消这念头,偏偏中间又还夹了个郑老太太,  要是哪天她脑子一热,哭哭啼啼求着要进国公府,祖母倒不会答应,但跟郑老太太的关系,  便尴尬起来了。

    纤云看自家主子在想事情,便也没有说话,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照着脚下。远远看见世子朝这边走来,  才开口叫了江晚芙一声,  “夫人,世子来了。”

    江晚芙回神,  抬起头,  就看见陆则正朝这边走来。他到她身边,就从随从手中接了件梅红的披风,  给她穿上,  俯身细心系好。他做这些的时候,  神色很寻常,  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又伸手牵她,看着她问,  “事情忙完了?”

    江晚芙嗯了一声,便被他牵着朝前慢慢走了。

    两人走得不快,今晚月色很好,清辉照在地上,周遭也很宁静,回到立雪堂,纤云和菱枝服侍她拆发髻。江晚芙从镜子里看见,陆则还穿着那件青绿的直裰,也没上榻,像是还在等她,正翻着他下午看的那本佛经。

    她思索的时候,纤云用玳瑁梳篦替她梳顺发尾,抹上茉莉花味的香膏,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夫人,梳好了。”

    江晚芙回过神,点了点头,起身去次间换了寝衣。女子服饰总归繁琐些,里里外外好几层,还有腰带、香囊、玉佩等配饰,等她出来的时候,陆则都已经换了身雪白的寝衣,靠坐在榻上了。

    江晚芙过去,陆则便掀开被褥,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丫鬟进来拉好帘子,吹灭蜡烛出去了。

    陆则微微低头,闻到阿芙身上很好闻的茉莉花,便伸手拂了拂她垂在腰间的发丝,沉声开口,“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江晚芙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一般的夫妻,妻子撞见这种事情,大约也就隐而不提了,说出口的话,倒像是问罪似的,且陆则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理郑云梦的。

    想了想,她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中馈的事情罢了。”

    陆则应了一声,却是问,“很棘手?用不用我出面?”

    江晚芙自然是摇摇头,本来就没这样的事,她总不能编造一件出来,便忙道,“没什么棘手的,都是做惯了的。夫君,你明日还要去刑部,我们早点睡吧。”

    二人歇下。江晚芙虽心里惦记着事,但入睡倒是极快。大抵是她心里,也没把郑云梦当什么威胁吧。

    陆则却迟迟没有闭眼,他侧过身,视线落在小娘子的面上,她睡得那样安静,似是有些怕冷,小动物似的朝他怀里钻了一下。他张开怀抱,任由她朝自己怀里拱,等她寻到舒服的位置,才将手重新轻轻搭在她的背上。

    听着小娘子轻微的呼吸声,他闭上眼,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地模糊了,睡意涌了上来。

    还是那个破败的冷宫。

    陆则睁开眼睛,再一次踏了进去。他下意识朝内室走去,门关着,他直直走了进去,阿芙虚弱地躺在榻上。惠娘再一次抱来那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分娩、血崩、托孤相似的事情,以不同的顺序,不同的画面,再一次重现。

    唯有最后阿芙的话,和之前的不同。

    她侧身亲吻着孩子的面颊,因失血而惨白的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恋恋不舍地看了孩子最后一眼,才抬头看向惠娘,叫了她一声,“惠娘”

    惠娘哭得难以自持,哽咽着拉住主子的手,“奴婢在,您说。”

    江晚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了握惠娘的手,语气很平和,慢慢地说着,“惠娘,你带孩子跑。他们只要看到我的尸身,就不会找你的。你把孩子,交给陆则。然后,你就回苏州吧,我给你和陈叔留了几家铺子,帮我去看看纤云和菱枝,看她们过得好不好。还有阿庭,他没有子嗣,清明过年,劳你跟陈叔跑一趟了。还有祖母和母亲,我也许久没去看过她们了谢谢你啊,一直陪着我。”

    惠娘还是如之前一般,不住地流着泪,说出那句陆则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话,她说,“您不要谢我,我知道的,我知道您过得苦。我一定会把小郎君,平平安安交给世子的。”

    江晚芙听了这话,似乎是放心了,她没有哭,甚至笑了一下,抬手替惠娘擦了擦泪,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轻声地道,“惠娘,你别哭啊。其实我不难过,我死了,就能见到祖母、母亲、阿庭多好啊。活着太累了我累了好久好久,久到早就撑不下去了。你要是见到陆则,就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要是真的有下辈子,早点遇见就好了,别那么迟。惠娘,你知道麽?我后来是真的喜欢他。那个时候,怀上孩子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什么都不管了,跟他去宣同,也是真的想带他回苏州,我是真的想”

    江晚芙垂下眼,仿佛是想到什么,眼睛涌出泪,神情却分明是笑着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过了许久,她才摇摇头,红着眼,“但不行啊,我做不到,也放不下”

    陆则惊醒,他抬手,将怀里人抱得更紧,埋头于她的颈间,闻到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过了许久许久,整个人才从那种压抑、恐慌的情绪中走出来。

    理智回笼,陆则睁眼,怔怔望着帐子外,月光如水洒在屋里的地砖上。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些梦,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反反复复地,做了十几次。为什么?为什么会和之前不一样?

    是因为这是他前世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他没想到的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梦?

    陆则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便越是控制不住去想。他脑子里乱得厉害,连何时天亮也不知晓,惠娘看时辰不早,怕陆则误了事,在外敲了敲门,陆则被这声音惊动,才察觉外边天色大亮。

    他一夜未睡,却也没有什么睡意,只觉得太阳穴鼓胀酸痛,他闭了闭眼,压下那些念头,轻轻松开抱着阿芙的手,起身俯身替她盖好被子,才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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