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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雷与电 第七十章 定身咒

    午时,凌元在奶奶待字闺中的房里睡得天昏地暗,还是宅子里的两位婢女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一人两手托着丰盛的早点,才叫醒了这位少爷。

    婢女是昨天调戏柳胥让的两位,她们昨日听说宅子里,来了一位老祖宗手把手牵的少爷,因为有活计在身,直到晚宴才见到本尊。

    瞧见凌元的第一眼,可把两位宫女乐坏了,如果说柳胥让少爷的木讷,以及内向是她们争相戏谑的笑料,那眼前的凌元小少爷的样貌,则是俊美出了城郭城,美出了十里八乡了去。

    睡眼朦胧的凌元打着哈欠,给两位婢女开了房门,便又懒散地往回走,有气无力道:“谢谢两位姐姐,把东西放下吧,我待会儿吃,哦对了,一会儿我吃完了,会自个儿送去厨房的,就不麻烦两位姐姐再回来收拾了。”

    随后凌元整个人闷头扑倒进了被褥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柳家宅子从来没有哪位主子会睡到午时还不起床,凌元的这点怪异在两位婢女看来倒显得新奇好玩儿,但一点能调侃凌元的机会都没有,婢女们心中有些失望。

    其中一个婢女胆子大,悄声走到了床边,伸着脖子瞧了瞧凌元的侧脸后,深深呼吸的同时,心头一个激荡,她睁大了眼睛走到同伴身边,不可思议道:“好俊啊,俊死个心肝儿宝贝咧。”

    天下第一美人跟单允所生的孩子,样貌定然是一等一。

    端早点进门的婢女偷瞄后,另一人更觉心痒,也想一睹凌元睡姿,可耳力极好的凌元不喜欢被别人夸赞,懒洋洋道:“姐姐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说罢,凌元将脸蒙进了褥子里。

    被少爷发现小动作的婢女们没被责怪,心中窃喜,觉着少爷也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可突然有人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过,下一刻又折返,一手撑着门沿儿,大喘气儿道:“我说你们俩个怎么还在这里啊,老祖宗出事啦,你们快去帮忙啊!”

    两位婢女一愣神,却是床上的凌元猛地翻身问道:“老祖宗怎么了?!”

    那仆人跑得太快,脸色苍白得答不上来。

    凌元哎呀一声,又问道:“老祖宗现在在哪儿?”

    一位婢女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那仆人咕隆咕隆两口喝掉。

    凌元匆忙拿过衣架上的外套,胡乱套在身上就往门外疾步走,边走脸色眉头紧皱道:“你前头带路!”

    当仆人领着凌元到柳老爷子卧房时,门外头已经等着柳家所有人了。

    有一位中年人跟妇女,是昨晚宴碰面的柳胥让爹娘,凌元直接跟在门口等待长辈对话道:“叔叔婶婶,老祖宗他怎么了?”

    柳胥让的爹爹经商,早上刚出门做生意,接到消息也才匆忙赶回来,他对此一问三不知。

    婶婶一直在家,她说道:“半个时辰前,父亲带着爷爷回来,当时爷爷昏迷不醒,婶婶也没有看病的本事,只能让管家赶紧去请大夫,现在大夫已经进去一刻钟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脾性难以控制的凌元急得跳脚,把门前的所有人吓得一个激灵,以为凌元发疯了。

    柳胥让在凌元身侧,说道:“大夫是我跟管家去请 城里最好的,爷爷在里边儿陪着老祖宗,不会出什么大事,凌兄弟你稍安勿躁,先等大夫出来。”

    凌元瞧不惯柳胥让的态度,人命关天的事在他听来,劝他的话就是闲话,他看了一眼柳胥让,算是听见了他的关心。

    凌元来到门前,试着往里推了推,知道门从里边儿被反锁了,凌元也不愿打搅里边儿的人来开门,便捏出剑指,隔空切断了屋内的门栓,开出了一条缝隙,头就往里凑。

    但他只看到房内陈设,凌元不死心,打算进去,肩头就被柳胥让拿住。

    柳胥让好言劝说道:“凌兄弟,大夫在给老祖宗看病,不能有人打扰,你可别胡来。”

    凌元别过头去看着柳胥让,眼神严谨道:“我朋友就是大夫,要死了的人我都在她旁边看过,也不一个都没死掉,我进去看看,你进不进来随你,只是别说话就好,医者诊病救人的时候最忌嘈杂。”

    凌元的话里瑕疵得明显,有股让人想要冒火的冲动,但柳胥让心境好,不过倒吸一口气而已,就给完全承受住。

    年长两岁的柳胥让没有说动凌元,手指缓缓松开了他的肩头,让他潜了进了屋内。

    柳老爷子已经醒了过来,是服下了那枚丹药的缘故,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精力,在此时看来,柳老爷子的脸色还算健康。

    当凌元看到老祖宗光着身子,一旁的大夫坐在床榻旁,低头搅拌着碗里浓稠的膏药时,他被惊呆了。

    只见老祖宗胸口一枚铜钱大小的窟窿眼儿,触目惊心地展现在凌元眼前。

    凌元惊得说不出话来,却是老祖宗笑着与他说道:“把小元吓到了吧,老祖宗没事儿,就一个窟窿而已,来,到老祖宗身旁来坐。”

    凌元两步跨到床边,却被那大夫皱眉训道:“谁准你进来的?门不是反锁了嘛?”

    凌元与那大夫说道:“我在外头等不及了,就进来看看。”

    那大夫性情比凌元还要暴躁,他恼怒道:“你给我滚出去,打扰我给老爷子上药的好时辰,老爷子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你担得起这个责嘛?!”

    凌元不解道:“你能医好就医好啊,干嘛要给老祖宗弄个后遗症?”

    那大夫站起身来,气愤道:“我之前就不准任何人进来,你现在进来惹怒了我,若是坏了药效,就必须你来负责!你听不明白!?”

    门外的人除了柳胥让外,都等着看凌元出丑,叔叔婶婶已经站进了门槛,神情像是关心,心中却是就等看好戏。

    身为皇子的凌元打人没怕过谁,骂架更是深得奶奶的真传,他一把拿过大夫手中的药碗,是草药碾碎后的泥泞,他凑到鼻下一问,说道:“地笋、冬里麻、藏三七、铁包金,这四样我闻得出来,都是生肉助长的药草,刚才我隔老远也看了老祖宗伤口,伤口全是老祖宗自行道力止血,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凌元也没有了精力去怼大夫,转而神色忧伤地跟老祖宗问道:“老祖宗,你体内气血奔涌,跟平时的平缓,大不相同,在我认知的范围里,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我就问老祖宗,究竟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那大夫暴怒,指着凌元痛骂道:“你放屁!我才给老爷子看过,哪里是什么回光返照?!你这是在诬陷我!”

    对于大夫的怒骂,凌元置若罔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祖宗,直将老祖宗看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老爷子说道:“回不回光返照,那都跟严大夫没关系。”

    柳老爷子给柳正卯努努嘴,柳正卯受意,强行带着大夫走出了屋子。

    柳老爷子乐呵道:“孩子,老祖宗身体好得很呐,死不了。”

    凌元站立不动,泪眼婆娑着,他张着大嘴喘口气,倔强道:“可老祖宗现在就是回光返照嘛!我在张莎身旁呆了那么久,她告诉我老祖宗的这种迹象,就是回光返照,绝对错不了。”

    门外的晚辈们来到老爷子近前,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显然被凌元的说法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柳老爷子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也就没跟凌元继续犟下去,身材高大的他光着膀子,突然像个没事人站起身来,说道:“看着孙媳妇儿跟胥让俩人,急急忙忙招来了大夫,老祖宗不想让人担心,所以才出此下策,没跟大夫商量就让他替我诊病。小元说得没错,伤口的确是老夫自行止住的流血,现在的老夫也的确是回光返照当中,时日只剩下三天不到了。”

    这一说法令所有人如五雷轰顶,凌元更是紧紧地闭上眼,恨得咬牙切齿。

    柳老爷子不可能告诉凌元是谁伤的他,并非凌颜是凌元的母亲那么简单。

    整个下午里,柳老爷子的精神头还算好,怕自己走不动了,柳老爷子就领着两位曾孙出门吃豆腐脑,老琼华瞧见了老爷子来了开心得很。

    这当年的第一位顾主,一连在老琼华的摊位吃了三大碗,才替他引来了第二位客人,老琼华是打心眼儿里感激,几十年了都不敢忘。

    柳老爷子张望摊位,发现小柯不在,没有去打搅老琼华的生意,只是带着孩子们落座。

    老琼华手脚麻利,率先用木盘子,托着三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给柳老爷子上了桌。

    老琼华一边把豆腐脑搁在桌上,一边说道:“老爷子,今个儿小柯在家给她娘带着,就只有我来给您老上一碗啊,您可别嫌弃。”

    柳老爷子笑道:“早不该让小柯天天跟着你了,以老夫来看啊,人家小柯才三岁半,这个年纪就是用自己的尿和泥巴玩儿的年纪,让个娃娃天天守着摊位,都不成体统了,以前老早就该说你的。”

    老琼华眯笑着点头。

    柳老爷子与凌元说道:“小元,胥让,你们也尝尝老琼华的手艺,老祖宗可是吃了四十几年呐。”

    跟柳正卯差不了几岁的老琼华继续忙着去了,他听着背后的柳老爷子说道:“胥让,小元啊,老琼华的孙儿全名琼凤珂,今年才四岁不到,在老祖宗眼里啊,他可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弟弟啊。将来老祖宗不在了,你们不仅不能欺负他,更要在他的前途上多与他帮助。老琼华跟他的儿子儿媳没读过书,老祖宗给他好的他不要,将来也就只能让你们多来往了。老祖宗这辈子就是靠回忆活着,要求也不高,将来琼凤珂可不能被人欺负,你们得盯紧了点,老祖宗九十四岁,就他爷爷一个朋友。”

    能让柳老爷子这般挂念小柯,老琼华脸上笑容不多,却很真挚。

    凌元跟柳胥让纷纷点头,然后这一老两小,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角上,一起吃着豆腐脑。

    忽的想起了什么来,柳老爷子咽下一口豆腐脑,问道:“小元啊,胥让早在十几年前就让他爷爷给定了娃亲,再过两年,等杏家姑娘成年,他们也就成亲了,倒是小元你,可有媒妁之言了?”

    一提起这个,凌元就很迷茫,他感觉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谁,张莎给凌元的感觉,像是很听话又很会照顾人的姐姐,想到此处他连什么是爱情都不知道了,只说道:“回老祖宗的话,还没有咧。”

    柳老爷子说道:“你是星冥帝国皇子,国之储君,你娘有与你商讨纳妃一事?”

    凌元啊的一下,难堪道:“老祖宗,这也太早了些吧,况且储君不还有我姐嘛,等她成亲了,你再操心我的事儿也成啊。”

    凌元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神色有些感伤,老祖宗的日子已不多,他沉默了。

    柳老爷子不在意,他语重心长道:“小元呐,你的性子跟胥让大不一样,挑媳妇儿一事儿,要是老祖宗像他爷爷一样也插手,你反而会心有芥蒂,可老祖宗有话要告诉你,这挑媳妇儿就要挑心里有你的,每天帮你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洁洁,能过日子就好了。”

    这话凌元大不赞同,他说道:“如果我不喜欢,我干嘛要娶她?”

    老祖宗怪道:“不喜欢你干嘛去靠近人家,这俩人相遇,第一眼成了,就看她对你的心,对你好你还不娶,若是兜兜转转地两三回最后你不要了,你要别人姑娘怎么面对乡里乡亲的闲言碎语,这一辈子不就毁了?”

    一天接连两次脑海里闪过张莎的影子,凌元沉默不语,想着她将来真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柳老爷子看凌元的神情,知道不简单,旁敲侧击道:“小元你也出去过好几次了,是不是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

    凌元抬眼看了老祖宗一眼,瞧见老祖宗那慈祥的面孔,说道:“是有过一个这样的姑娘。”

    老祖宗追问道:“可是今儿个在屋子里提到的,那个叫张莎的大夫?”

    凌元真觉得老祖宗神了,他惊讶道:“老祖宗怎么知道的?”

    柳老爷子笑着说道:“能让你敢在老祖宗面前提出来的女孩子,能差了?”

    凌元醍醐灌顶,性子尚弱的他,见到老祖宗这般夸奖一个脸面都未曾见过的人,让他开始极度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有一种老祖宗一夸奖张莎就会多一点喜欢给她情感,凌元感觉自己好混账,明明都分开了两次,为何还是斩不断?

    凌元只向旁坐的柳胥让问道:“胥让哥,你跟杏家的姑娘感情很好吧,为什么我就觉得,我维持不了自己的感情?”

    柳胥让则说道:“我跟杏青青没见过面,一切都是我爷爷打理着,他说好,我没有意见的。”

    凌元眉头一皱,问道:“你都没见过,就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

    凌元同样质问自己,感觉对张莎太不公平,跟她什么都做过了,已经是把张莎给毁了。

    柳胥让笑着说道:“爷爷偷偷带过杏青青的画像回来,是一位灵动的姑娘。”

    可凌元的出发点跟他不一样啊,看过画像又如何,他还把别人张莎身上的每一块地方都摸过,摸的时候也觉得很满意啊,也觉得很灵动啊,可为什么就又想着反悔呢?

    柳老爷子也跟着笑,他才知道平时板着脸的义子对曾孙也会有私心。

    体内归真丹的药效,持续挖掘自身的生命力,比起才服下那会儿,此时的柳老爷子觉得有些累了,他知道凌元可能还需要很久,才能搞明白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能给的他也给了,也不多话惹得小孩儿嫌弃。

    柳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些铜板,却发现眼睛看不清,便也不数了,一股脑地将同伴全都拍在桌面上。

    柳老爷子眨了眨泛花的眼睛,两手从桌沿儿上撑起身来,说道:“吃饱喽,走,回家喽。”

    凌元跟柳胥让俩人率先起身,发现老祖宗身形站不稳,就要往后倒下,俩人连忙伸手扶住,柳老爷子笑了笑:“老祖宗老了,不中用了,咱们慢慢走吧。”

    柳胥让将老祖宗身后的凳子挪开,这样好走出来些,老祖宗趁这个空荡,叫唤了一声:“老琼华啊。”

    正用勺子打着豆腐脑的老琼华停下手中活计,问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今天起,我就来不了你这儿吃豆腐脑了。”

    老琼华得咧一声,爽快道:“那我给老爷子送到府上来,还是这个时间吃嘛,老爷子?”

    老琼华并不会觉得会耽搁自己做生意,顶多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柳老爷子被曾孙们搀扶着,他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老琼华说道:“明天老夫就吃不下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老爷子等于告诉了他自己的大限,老琼华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吃了他四十几年豆腐脑的老朋友 在孩子们的搀扶下离去,那平缓的步伐,一点气力都没有地踩在地上,让老琼华看湿了眼。

    …………

    单璠的拜师学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发精湛,道法涉猎面积也越发广泛,点墨里的分水、搬山、蔽日、金符、招物、御空、遁地、借法等多达十余种她都有学习到。

    用老道人的话来说,就算比起当日能将灵力外溢的云梦祯,单璠对道法的天赋恐怕也要高于她,这不是在跟单璠开玩笑,单璠自己内心知道这是事实,因为她的梦祯姐是个无神论者,自然就练不成心有神明的道术了。

    不仅道法有成,单璠经过这些日子,三人中潜移默化的关系已经大变样,师傅还是那个爱无事就吆喝的师傅,可师哥却是成了少言寡语的闷葫芦了,在与单璠的日常来往里,更是显高冷范儿,单璠则变成了时时刻刻都将师哥挂在嘴边的蛮横师妹。

    天气已逐渐转凉,听说北方有些地方已在下雪,单璠给师兄师哥买了棉衣棉裤,都是崭新的。

    老道人怕冷,从前什么破烂衣服都往身上裹,有时还跟徒弟挣抢,但现在,他干脆不穿道袍了,只因穿了棉衣后,道袍就穿不下了。

    老道人也懒得跟世人们展现他的绝技,反正有单璠在场把控全局,他也就落得个清闲。

    单璠很爱干净,师兄的竹箱里有一半装的是她的衣物,本来陈雍庭提出来拿竹箱给她装的时候,单璠是拒绝的,但被师兄悄声告知竹箱里全是破烂,除了他写的符纸,师傅有用的东西,也就几本书籍在竹箱底部。

    被揭老底的老道人,听不见陈雍庭在单璠耳朵旁嘀咕什么,只是说道:“小璠啊,你师兄的竹箱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就拿来给你用吧,不知道你师兄偷偷摸摸地说什么,所以师傅决定,今后就让你师兄给你背行囊,走到哪儿都背着。”

    陈雍庭无所谓啊,所以慢慢的,竹箱里不止有单璠的衣物,还有挂在竹箱外,用草编做的小动物。

    孝华山的宝物出世,直到现在师徒三人在路上都还有听别人说起,单璠并不去羡慕谁得到了那柄女子佩剑,而是觉得他们三人也得有护身的兵器才行,以前师傅师兄两人随身桃木剑,后来从师兄那里听说,原来是没钱买铁剑。所以单璠盘算着给每人购买一把剑,将来走在这鱼龙混杂的道上,也好唬唬人啊。

    午时,进了一家酒楼吃饭,三人落座后,小二哥守在一旁等点菜。

    主外的单璠率先问老道人:“师傅想吃什么啊?”

    老道人放下手中随身携带的方巾,说道:“一条鲈鱼,红烧清蒸都好。”

    一人点一道菜,是陈雍庭提出来的规矩,弄得老道人真是爱死他的这位好徒儿了。

    小璠前些日子问了师傅后,还会认真地询问师哥的意向,但从三天前,每天可从婉约贤惠到刁蛮不讲理之间来回变样的单璠,一连点了两道菜,是她想着霸占陈雍庭的点菜权,然后陈雍庭便也不点了。

    师兄不与自己理论,单璠觉得不好玩儿,但她又肯认输,所以只能默默地替师兄点了他爱吃的。

    饭间,单璠提出想法道:“师傅,咱们行走江湖这么久了,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要不下午师傅在店里歇息,我跟师兄去打铁铺看看?”

    老道人还没说话,陈雍庭就反对道:“不行。”

    单璠幽怨道:“为什么不行啊?”

    陈雍庭吃着饭菜,咀嚼间说道:“咱们这一派不能碰生铁,师傅的桃木剑上次被毁掉了,倒是师妹可以去买三把来。”

    单璠噘嘴道:“好!就买三把桃木剑,反正也是武器。”

    老道人根本没机会插嘴啊,同桌的俩徒弟就把事给定了下来。

    饭后,单璠给师傅老人家开了一间客房,才跟着师兄出门去。

    单璠半年前学会了问路,可她不知道桃木长剑哪里有卖,向师兄问道:“师兄,这桃木剑哪里有卖啊?”

    陈雍庭笑着说道:“咱们不买,去棺材铺看看,买一点桃木,我来做。”

    要去棺材铺,单璠神情很微妙,她道:“来时的路上,咱们路过了一家,可师兄你干嘛早不做,偏偏等着我提及了才做,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陈雍庭也很无奈,他道:“自从师妹你拜师以来,什么时候轮到我跟师傅出手过?”

    单璠细想一番,好似大大小小的架,算下来十多场,三人尽是一路走过,毫无险阻。

    单璠笑着拍了拍师兄的臂膀,不好意思地娇气道:“那我要一把姑娘专门用的桃木剑,师兄你要好好地做给我。”

    陈雍庭不会做女式,门派里的桃木剑都一个样,他边走边说道:“做不了,桃木剑祖上传下来什么样,就什么样,若是乱改,坏了将来作法驱鬼伏妖的威力,这可不行。”

    单璠追了上去,祈求道:“就改短一点嘛。”

    “不行。”

    “那整体改小一点呢?”

    “还是不行。”

    “哼!”

    “卖乖也不行。”

    单璠气不过,扬起能打翻三百斤大汉的小拳头,不痛不痒地给了师兄一下,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那家棺材铺,店家的两个中年大哥正在做着别人的订货,老板在一旁监工,见到有顾主上门,笑着迎了上去。

    棺材铺不与其他铺子的性质,雇主上门来,总是家里有不吉利的事,所以店主问道:“二位客官,有事吗?”

    单璠喜欢看稀奇,目光停留在伙计们的熟练劳作中。

    陈雍庭与老板说道:“我们就是来买一点边角废料,要桃木的,老板这里有吗?”

    很多人做生意为了揽回头客,都是在这等小事上不算钱的,这老板很上道,指着一旁的废旧木料:“那里有很多木材,只是混在了一起,需要的话,客官随便挑。”

    陈雍庭目光望向房屋的一角,那里垒成小山的木块形状不一,全都混在一起。

    陈雍庭没管正看的起劲儿的单璠,一个人走过去,在木材堆里翻了许久,找到了两根适合做木剑的桃木来。

    当陈雍庭拿着两根一寸宽厚的长木头,走到老板面前要算钱的时候,老板笑着说道:“这些木料都是不要了的,就不算钱了。”

    单璠听到了老板的话,觉得老板是个好人。

    陈雍庭则跟老板道了谢。

    单璠跟着师兄出了棺材铺时,她问道:“师兄啊,那里有很多工具啊,应该能用他们的工具,做出木剑来的吧?”

    陈雍庭将木头夹在腋下,边走边说道:“是可以用他们的做出来。”

    单璠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在那里跟他们借用一下,好把桃木长剑做出来啊?”

    陈雍庭说道:“木头都免费给我们了,再找他们借工具,当着他们的面儿做出木剑来,那就得算钱了,划不来。”

    容易将自己代入进棺材铺店老板的心理,单璠内心的一股羡慕嫉妒被师兄的一句话给带出来,她跟在师兄身边,觉得师兄越来越精明了。

    陈雍庭找客栈厨房借了一把柴刀,就在厨房的门外的院子里做木剑,单璠呆在一旁看着。

    柴刀厚重,陈雍庭觉着不好用却不嫌弃,坚持给师妹做了两把桃木剑,还回柴刀的时候,特意把刀刃用石头磨了一会儿。

    晚饭在酒楼大堂,师徒三人一起用膳,老道人看着陈雍庭的手指被单璠随身携带的布巾包裹着,知道陈雍庭做木剑误伤了自己,老道人主动给徒弟夹菜道:“以前师傅带着你的时候,也给你做木剑,没有把手弄伤过,你这么不小心,不怕师妹心疼?”

    老道人这番言语,在陈雍庭看来是多此一举,甚至有些为老不尊,他明白师傅的意图,他很反感来的。

    单璠的目光斜着落在师兄的手指头上,她心疼要死啊。

    陈雍庭知道师傅到哪儿都不忘调侃自己,他吃着饭,耐着性子说道:“是我不小心划伤的,师妹给我包扎了,伤口明天就会愈合,没有什么大碍。”

    可老道人见到单璠望陈雍庭那专注目光,知道这丫头心疼得紧,她的长凳上静静地放着两把木剑,老道人觉得这样挺好。

    桃木剑单璠给了师傅一把,老道人笑着收下了。

    晚上单璠一个人在房间里练师傅传授的道法口诀,单璠因自身体质,在这一途上毫无阻拦,一路顺风顺水,已成了比师傅还要厉害的道士了。

    夜半时分,单璠还未休息,她收工后口渴饥饿,便去楼下看看。

    酒楼晚上不做客,所有的房客都已睡下,形影孤单的单璠拿着火苗小小的怀竹,穿过漆黑的大堂,一个人到处寻找可以吃的。

    她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兄,想着他什么都会,可是出门的时候发现师兄的房间早已熄灯,单璠才想起他都睡下了,第二个念头过后,才来到厨房。

    圆月当空,天气寒冷,单璠一手护着怀竹的火苗,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下午师兄做木剑的院子里。

    院子的尽头灯火明亮,单璠知道厨房就在前方,饥饿的她加快了步子,却发现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人备好了一桌的热汤火锅。

    是涮火锅的一种吃法,清汤里炖有肉骨头,单璠吹灭了怀竹,来到那石桌旁,砂锅里炖着的浓汤咕噜噜地冒着泡,听泡的声响就知道汤汁浓郁,砂锅旁有几样小蝶蔬菜,还有一些零星的杂肉,鸡肠,鸡胗,牛肉,牛肚那些马七八糟的,单璠基本都不认识。

    “小璠吗?”

    单璠身后传来了师兄陈雍庭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开心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陈雍庭也不隐瞒,说道:“我看你在房间里呆了很久,练习道术肯定会饿,我就来厨房给你准备吃的,刚才还回去找你呢,叫你也没理我,以为你睡下了,我就打算回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师兄的话刚说完,单璠感动得都哭了,她跨出步子,一下扑到在师兄怀里,紧紧地把师兄抱着不松开。

    习惯了师妹的一惊一乍,陈雍庭应付起来也有了经验,他拍了拍单璠的后背,说道:“好啦,这么晚出来,是不是饿了?”

    单璠的脸颊搭在陈雍庭的肩膀上,来回摩擦了两下,她委屈道:“我就是出来找吃的呢,出门的时候你的房间灯都熄了,我才一个人孤零零的出来的。”

    陈雍庭又拍拍单璠的肩头,说道:“那你快下来啊,我们一块吃夜宵。”

    单璠扭了扭身子,被摩擦到的陈雍庭不敢乱动,只听得师妹撒娇道:“不要,我要再多抱一会儿。”

    不过十息的时间,陈雍庭觉着很漫长,单璠那儿又感觉太快。

    陈雍庭再一次说道:“再不下来水烧干了,就吃不了了。”

    单璠噔的一下从师兄怀里下来,一个人搂着的感觉实在太讲究臂力,以前抱爹爹跟爷爷的时候,都还有他们撑着自己的腿呢。

    厨房门上的屋檐挂着一盏煤油灯,熏黄的光芒照着师兄妹俩人。

    单璠皱眉问道:“师兄,这些水淋淋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看上去好恶心。”

    陈雍庭给单璠调着蘸料,应道:“这些都是牛跟鸡的一些内脏,有肠子跟胃。”

    单璠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从来没吃过,嫌弃道:“师兄,这些东西能吃嘛,感觉好脏啊。”

    “这哪里脏,我都洗干净了。”

    陈雍庭把蘸料一分为二,给了单璠一碗,捻起一根鸡肠扔进砂锅,简单地晃悠两下,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在我们家乡,很多人都喜欢吃,因为比较穷,能吃的都不会错过,刚才师兄跟厨房的伙计要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收了我的钱呢,又不是白来的,来,你也尝尝。”

    陈雍庭将涮透了的鸡肠子送到单璠的碗里,单璠还不敢相信这能吃,但见师兄认真且鼓励的眼神,单璠用筷子给鸡肠蘸满了佐料,轻轻地捻进嘴里,牙口一合上,那脆脆的感觉弹到单璠的牙齿,她惊讶道:“很好吃诶,没什么怪味道。”

    等单璠惊呼的时候,陈雍庭又给她涮好了牛百叶,单璠抱着试着的心态,在陈雍庭的淡淡笑容中再一次惊呼人间美食。

    在这冷冷天气里,吃着热乎乎的涮火锅,陈雍庭给了单璠一场很满足的夜宵。

    所有人在遇见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都是不知所措的,单璠跟陈雍庭算是比较好的榜样,陈雍庭为了不耽搁单璠,一直封闭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单璠为了自己的爱,又常主动去争取,这一退一守持续了小半年。

    单璠借着今晚的美好时候,吃着碗里的蔬菜,呢喃道:“师兄……”

    陈雍庭夹着自己喜欢吃的在锅里搅荡着,他应了一声:“嗯。”

    单璠埋着头吃着,不让陈雍庭看到自己越发涨红的脸:“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陈雍庭咀嚼的腮帮明显降了下来,他笑道:“喜欢啊,不然我给你煮火锅?”

    单璠猛地抬起头来,质问道:“可你每次都很嫌我烦的样子……”

    很势力的陈雍庭接受不了单璠那么强大的背景,爷爷是单族族长,爹爹是曾经风极一时的叛族少年,还跟林羡这样的天道者打过架,就连外公外婆都是隐匿不出世的灵龙族人。如果换做他陈雍庭是单璠的身份,遇到了一穷二白的她,那这肯定有戏,陈雍庭自个儿都想得明明白白的,他从砂锅里捞出绿油油的青菜,啄进嘴里说道:“我们是师兄妹啊,要保持距离,走太近的话,今后谁还敢要你了。”

    单璠嘟囔道:“我谁也不要,我就要师兄你。”

    陈雍庭直视单璠说道:“你也要跟师傅一样气我,是不是?”

    单璠不敢看师兄的眼睛,怕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进自己的心理。

    曾经那个看到自己就叫姑娘的师哥,在此时完全变了个模样,单璠又埋下了头去,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师兄表演杂技的时候,师兄哭得一塌糊涂样子,现在怎么就要轮到她了。

    陈雍庭自顾自道:“师妹你别不开心,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下一刻单璠扬起小脸蛋儿,满不在乎地涮着火锅,还给自己师兄涮,一副神采自得的样子。

    待俩人吃完,陈雍庭将桌上的东西给收拾进厨房,单璠也跟着打下手,这是陈雍庭始料未及的事,从来都是看着他做事的师妹,好像懂事了诶。

    “走吧,回去歇息了。”

    单璠轻轻应了一声,等着手拿怀竹的师兄走到前方,单璠心下一秉看准时机,右手捏出兰花指,指着师兄的后背轻喝一声:“定!”

    一道三寸玄光符咒从她指尖激射而出,贴在了陈雍庭后背。

    果真,走在前头的陈雍庭右脚前踏,却停在半空,整个人瞬间静止不动。

    身后传来师妹的嬉笑,她跳跃到陈雍庭身前,拍了拍师兄的肩头,幸灾乐祸道,“谁叫你不听师傅的话,不好好学习道法的,现在自个儿解不开了吧。”

    单璠盯着陈雍庭打量了许久,瞧着师兄的眼珠子在转动,她嘟囔道:“这么说来,师兄你也听得见我说话咯?”

    单璠取下陈雍庭拿在手中的怀竹,靠近师兄脸庞,很期待地问道:“是你闭眼,还是我闭眼呐?”

    等了许久,也只是看着师兄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单璠醒悟道:“你好像是动不了了哈……那就我闭眼吧。”

    随后,身体动弹不得的陈雍庭看着双眼闭着的师妹嘟起小嘴儿,主动凑到他的脸庞轻轻一吻,这下使得陈雍庭胸腔内气息乱涌,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些。

    诡计得逞的单璠趾高气扬地哼着小曲儿跑开了,远处拿着怀竹的她轻喊了一声:“解!”

    随着已溜掉了的单璠一声令下,陈雍庭整个人立马松垮了下来,差点没有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