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侦察机、没有雷达、无线电，想要做海盗，就只有成日在海上晃悠，以守株待兔逮几条大鱼。
一连晃悠了好多天，阿史那贺鲁真的带着人打了几网鱼。
新鲜的海鱼，最好的吃法当然是鱼脍，放干净血水，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蘸一点酱油吃就极鲜美。
渔民和水手们吃得开心，阿史那贺鲁很节制……宁愿啃干粮也不敢多吃。
吃不完的海鱼，就用盐腌好，回去对赵太守也算有交代了。
阿史那贺鲁是有耐心的猎人，当初在西域，打劫过往客商，在沙丘里埋伏几日都是常事。
好在三韩贡船的路线是固定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几艘满载货物的帆船乘风破浪地驶向辽东。
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风帆上赫然画着一头狰狞的猛虎。
熟悉新罗风俗的老船长兴奋地说：“是新罗卢戎的贡船！”
新罗卢氏一族，以虎为图腾，据说祖先来自楚地辰州，是新罗较大的势力……这就意味着，是条大鱼。
“卢戎的贡品，主要是铁器、稻米。我们辽东不种稻米，这种细粮很受贵人欢迎。”老船长补充。
阿史那贺鲁点点头，受欢迎的就值钱。
此时卢戎的使节正站在船头憧憬这一次贸易能换什么，汉人的绫罗、瓷器都是好东西……
船上的水手忽然喧哗起来，前方的海面骤然冒出了好些黑点，正急速向他们驶来。
“百济海贼？”
“快准备迎敌！”
一声声大吼响起，贡船上的水手迅速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百济海贼，他们就会怕吗？
他们出产铁器，武器精良，可不会躲避，而是调整风帆迎了上前。
可等他们近距离看到前面的船，才发现不对劲……
“鹘翅船！他娘的！海贼啥时候有鹘翅船！”卢戎使臣气得直骂娘。
挂上百济旗帜你就是百济人了吗？
你这明晃晃的是大唐官船啊！
大唐灭了高句丽，如今气势正盛。在东北这地方，谁敢捋虎须？
卢戎连忙用汉语大声喊话，他们是贡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史那贺鲁对马的品种了解，对船的种类不了解，他也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看出了底细。
事到如今，唯有一不做二不休……
此时的海战打是接舷战，大唐的船有弩炮，本来隐藏身份，没打算用。
如今既然被认出来了，就不用藏着掖着，弩炮一上，武器上就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而大唐的船，在此时有“海上霸主”之称，应用了榫钉接合与油灰捻缝技术，既大又坚固。
新罗船被大唐船一撞，就晃晃荡荡了。
这简直就是……不讲武德啊！
新罗人的装备，对上一般的海贼，那是不怕的。可对上大唐官船，还有如狼似虎的士兵，败得极快。
阿史那贺鲁带着一众士兵登上新罗船，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那老船长更是迸发出跟年龄不同的狠辣，等一切结束后，舔着干涸的嘴唇说：“从前俺们兄弟上过一艘新罗贡船，谁知上去之后才知道是噩梦。从此，没有高句丽人支持，我们都不敢碰新罗的船了。”
“如今，嘿嘿，杀得可真爽快。”
阿史那贺鲁甩着刀上的血，猛地问：“你们不是渔民吗？”
老船长神色一僵，勉强解释：“打鱼是打鱼，也有吃不饱的时候，偶尔也做点小买卖，补贴一下生活这样子。”
一副情非得已老实渔民的样子。
“啧……”阿史那贺鲁笑了一声，招呼着麾下收拾战船。
“有铠甲五百件、新罗刀一千把、杂粮两百担、稻谷八百担，貂皮五十张，另有完好海船两艘。”麾下得意洋洋地汇报着战果。
第一票就有这样的战果，比老老实实打鱼收获好多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渔民、士兵，见了血之后都成了狼，琢磨着要不要再干几票。
阿史那贺鲁冷静地说：“我们出来一段时日了，带的水有限，使君也可能担心，这就回去吧！”
众人虽略有些遗憾，还是听阿史那贺鲁的指挥。
阿史那贺鲁又找到老船长：“我们不好大咧咧地带着战利品回安东港，万一遇上其他贡船，被人认出不太好。你知道什么小的野港吗？”
船长眼珠转了转：“俺也不是很清楚……”
“嗯？”阿史那贺鲁盯着他。
船长嘿嘿一笑：“将军，你说的水军司马……”
“我会向使君保举。”阿史那贺鲁爽快地说。
老船长小声嘀咕着，说了几个地方。
此时七郎确实在担心他们。
渤海湾是捕鱼的好地方，按说没什么危险……但海上的事说不准，尤其阿史那贺鲁还是西北狼，万一翻船了怎么办？
“海船是当初阎立德督造的，质量不必说，不会有事的。”七郎安慰自己，日日让人到海边张望。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等到了海船归来。
七郎兴奋地带着人到海边迎接，见阿史那贺鲁指挥着人搬着大桶的鱼虾、牡蛎、海参之类下船。
……他们回程的时候，又顺手撒了两网。
“一切可顺利？”七郎迎上前问。
阿史那贺鲁微笑：“你要的大鱼，都有！就是有一些捞上来没多久就死了，用盐腌了。”
“好！辛苦你们了，回城后好好庆祝！”七郎高兴得直搓手。
虽然从鱼获来看，比他预料中要少，但想到这是阿史那贺鲁第一次出海，又觉得可以体谅。
阿史那贺鲁和士兵们互相看着，哈哈笑道：“使君，我们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如今却不好拿出来。”
七郎摸了摸下巴，笑道：“神神秘秘的！”
总不可能是给他捕了一条鲲回来？
水军带着鱼获，光明正大的进城，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得知官府会在集市卖鱼，又都欢呼……只要手里有余钱的，都可以买些鱼肉打打牙祭。
等回到太守府，没有外人了，阿史那贺鲁才坦白了自己干的大事，请七郎去野港水寨分赃。
七郎：……你管这叫打鱼？
沉默了好一会儿，七郎抚了抚胸口，无奈地问：“我们这边，可有损伤？”
做贼的人就是改不了本性！从西北到东北，还是干老本行。
难道是他修为不到家，没得把阿史那贺鲁感化成好人？
阿史那贺鲁微微提着的心放下，抱拳说：“我方损七人，伤二十四人。”
“损伤者要给抚恤银，有家眷的要安置好。”七郎郑重嘱咐。
事到如今，他要安排好善后！这件事一定要尽可能瞒下来，以免影响我天朝上国的形象。
幸好阿史那贺鲁没有太贪心，只劫了卢戎的贡船，要是把新罗的贡船一股脑全劫了，那就不好收拾了！
唉，还是去看看战利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