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在东突厥部没有闲着，说好的“知己知彼”，当然要深入牧民间。
……这是公务，可不是什么“吃喝玩乐一条龙”。
雪停之后，牧民清出一片空地，弄了一个以物易物的榷场。
宰杀好的羊，至少半扇起售；穿金戴银、带着辽东棉花、高丽参来卖的商人；赶着一群羊来出售的牧民……
一个摊位里，还有从查干湖回来的人吆喝“冻得硬邦邦的鱼！又大又新鲜！”
一个大雪球上，插着冻鱼、野兔、黄鼠……以及一些剥了皮看不出原形的小动物；
粗糙的木架钉在地上，铺着狼皮、羊皮、兔皮、狐狸皮……大块的鱼皮。
这些东西都很血腥，但在这寒冬季节，血腥味跟铁棍子舔起来的味道一样，都是冰凉微甜的~~
七郎和董月明、李象等换了突厥贵人的衣服，虽俊秀了些，在人群中不算很突兀。
在摆摊的人眼中，七郎是财大气粗的豪客，看到好的皮毛，直接包圆！而且没有恶意压价，反而用足量的盐和糖跟他们交换。
卖皮毛的突厥人不禁问：“客人是从东边来的吗？”
七郎笑道：“你眼力不错。”
突厥人肃然起敬：“原来是天朝来的贵客！”
李象则享受讨价还价的快乐，操着半生不熟的突厥语问：“你这熏羊怎么卖？”
“可以用盐、茶、糖换！你要得多，我算你便宜点。”突厥人打量着李象的衣裳，说了一个较高的价格。
李象认真翻检着熏羊肉，对突厥大汉身上浓烈的味道恍若不闻，过了一会儿才说：“贵了！你这羊肉熏得不够干，水分还多。”
……哟？不是肥羊？
但嫌弃的才是买货人，摊主再接再厉：“这里不是南方，熏得不干也不会生霉，太干的不好吃。这样吧，你都要了，我送你一条羊脊骨？”
李象觉得还价成功，开心地说：“那好吧！这些我都要了！”
他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帮他抬熏羊。
突厥摊主乐呵呵的笑着，还以为多精明呢，还是让他占便宜了……
上头都说了，天朝有贵客来，他们办榷场，价格可以喊高一些，贵人都不差钱！
七郎一行人兴高采烈地穿梭在榷场中，还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眼中的肥羊……他们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呢！
“你看这人参那么粗，拿到长安得卖上百贯！”七郎摆弄着“捡漏”的战利品，这人参就用粗软布包着，也没有漂亮的红绒布、盒子装。
董月明笑道：“这是突厥人从白山靺鞨人手里交换的。辽东城也有白山靺鞨卖人参，却比这里贵。”
……白山靺鞨部，主要活动区域在长白山一带。
所以说，东突厥部跟白山靺鞨部有联系。
“各民族之间要多交流，才能互通有无。”七郎不在意这个问题，“我还买了些三年林下参，没什么药效。这种新鲜的小人参适合烤着吃，刷上一点蜂蜜，就是来自大自然的美味。”
听到好吃的，李象双目一亮，连连点头。
跟着赵先生就是好，常有各种好吃的，比如香香软软的沙琪玛……外头都没见过，是赵先生亲自指点厨娘做的！
离开榷场时，随从已经搬运着一车车的东西。
七郎没有施展袖里乾坤，买东西嘛，就要一堆堆的往回搬才有满足感！
阿史那贺鲁听说他们满载而归，过来看了看，听说完价格后……决定再办几次榷场，并把价格抬高一些。
能够挣赵全的钱，舒服！
七郎其实清楚，盐和糖在草原的价值高，但他有得是！
看在猛禽兄的份上，让贺鲁占点小便宜也没关系啦~~
吩咐随从炖煮熏羊、烤小鱼干、人参、鹿肉，七郎拉上贺鲁打纸牌。
“这大冷的天，屋内烧个炉子，边吃烧烤边打牌，再快乐不过！”七郎招呼着，“等开春我走了，你再想找我玩就不容易！”
语气中，还有那么一丝遗憾不舍。
贺鲁微微有些触动，坐了下来。
李象身边的侍从想要劝阻……小皇孙跟着赵都督吃喝玩乐不要紧，赌博可不行！
皇子王爷因赌博被弹劾的，还少吗？
七郎笑道：“我们今天不赌博，玩一点风雅的……将来史书记载，也是一桩佳话。”
论玩乐，他可是风流长安少年郎，有的是点子！
“我们斗点数，输的人就按点数做韵诗，要不然就出去绕五个营帐跑一圈！”七郎笑眯眯地提议。
贺鲁摆手：“我不会什么湿的干的。”
“那你就跑步！你虽是可汗，形象亲和一点也没什么。”七郎劝说。
贺鲁一想，可以接受，就答应了。
七郎把黑齿常之也喊上，加上他、贺鲁、李象，刚好四个人。
第一局，却是便宜侄子黑齿常之输了。
七郎得意地咬了一口烤鲜人参：“我赢了三个点，常之说一句‘三江韵’的诗。”
“昨夜轻沾风掠江，墨云商略雨倾缸。”这可难不住自幼仰慕大唐文化的黑齿常之。
七郎微微点头，虽是打油诗，好歹和韵。对黑齿常之这东夷人来说，算难得。
玩了几局，各有输赢。
不赌钱，输的说两句诗，或是出去跑圈，果然文雅……李象身边的侍从松了口气。
贺鲁输了说不出诗，七郎就拉着他去营帐外跑，还大声吆喝替他鼓劲。
突厥人听到笑闹声，都出来看，就见他们可汗绕圈跑步，那青年都督笑得欢畅……
原来砍头如切瓜的可汗，也有这样的一面？
四人玩了一天，吃了一肚子的烧烤，一直玩到日暮西斜。
从前的草原，为了争夺不多的草场，各个部族之间打得血流成河才是常态，哪有这样的安稳？
这四个人中，就包含了三个民族！
也许，跟在大唐身后，草原的牧民，也能过上平安稳定、幸福祥和的日子？
清点一天的战况，七郎赢得最多，高兴地说：“论打牌，我就没输过！”
贺鲁跑得一身汗，哼道：“你就是想看我跑步！这样也没啥意思。等天气暖一点，在外面清理一块地方，各带一队士兵打马球，我跟你赌几局大的！”
“你想赌什么？”七郎毫不胆怯地问。
贺鲁琢磨了一会儿，笑道：“你若输了，明年辽东收购羊毛兔皮的价格，再升两成。”
七郎爽快答应：“可以！都是为了支援草原经济……没想到你也有经商的天赋。你若输了，我也不要什么，就让你以后为我做一件事。”
贺鲁迟疑：“……你想让我吃牛粪？”
以他对赵全的了解，就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七郎震惊地看着他：“你口味那么重？”
吃臭豆腐不行吗？还要吃牛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