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娶媳妇这个事……
五叔曾笑呵呵地说，自家有个女儿叫画儿，要嫁给英雄郎君，年纪差距大些也无妨。
黑齿常之并不介意年龄，且赵家小娘子的相貌、教养都毋庸置疑。
……四叔、七叔是令长安纸贵的大小赵，画儿娘子肯定也是才女。
将来红袖添香、诗词相和，岂非一桩佳话？
但是，他喊赵老汉作“祖父”，喊阿义作兄长，那画儿岂不是他妹妹？
哪有哥哥娶妹妹的？
这一纠结，他就没接五叔的话。
现在大军临城，生死之间……他有些后悔了。
其实义兄义妹啥的，也可以不作数？
次日，吐蕃人继续举着云梯攻城，唐军一波一波地射箭。
黑齿常之仔细观察敌军情况，肯定地说：“敌人缺乏粮草，吃的也不如昨天。”
“您能看清？”副尉惊讶地问。
黑齿常之点头：“看他们马匹的步态，还有他们的锅……我虽看不清煮的是什么，但昨日满满的，今日却只有七八分。”
“敌人坚持不了多久。”
副尉叹服……人和人不能比啊！
难怪黑齿常之年纪轻轻能作都尉，目力就比正常人强！
今日他们的新作战计划，正是要用到黑齿常之的强大眼力。
敌人吹响号角，开始冲锋。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敌军。
有举着小旗的传令官，骑马在军阵中，来回传递军令。
冬日狂野的风吹得敌军主账的旗帜都抻直了，傻不愣登的。
石山寨上唐军的旗帜猎猎作响，展现的是大唐无往不利的雄心壮志。
黑齿常之带着目力好的士兵使用弩机，一箭箭射向靠近城墙敌人的膝盖或脚。
“都尉，为何不直接射杀？”弩机手疑惑地问。
黑齿常之笑道：“他们腿上受了伤，满地挣扎会拖累后面的人，你看……敌人行军速度变缓了！”
这些伤兵拖回去，缺医少药之下，说不定得截肢才能活命。
既无法上阵，又要消耗军粮，还日夜痛嚎影响士气！
士兵恍然大悟……黑齿都尉多损啊！
吐蕃人也发现，这一面城墙上有几个人射箭最准，还最缺德。
一箭射死就算了，后面的人可以补充上来……
膝盖中箭的士兵又痛又怕，在地上打滚，还下意识抱住后来的人求救。
猛地被抱住腿的士兵噗通摔倒，又被人踩踏。
黑齿常之令弩机手继续射，敌人护着头就射脚，护着脚就射头。
他则紧紧盯着远处的帅帐……擒贼先擒王，杀一个“玛本”也好啊！
杀了苏毗部或象雄部的玛本，能让吐蕃内部势力失衡，又是一场动乱！
鏖战了半日，原本就狂躁的苏毗部玛本知道前方的“瘸子制造机”，彻底被激怒……
见到有吐蕃兵畏惧瘸子制造机，磨磨蹭蹭消极怠工，玛本大怒，让人揪出来砍了。
一刀下去，鲜血“滋”地喷溅而出，人头滚地。
双方士兵都为之震动。
吐蕃兵不敢再躲闪，哪怕变成瘸子也要冲上前。
“额滴个乖乖！他们要来狠的。”副尉心跳如雷。
两军作战勇者胜，敌人发狠了，他们会怕吗？
耳边响起了传信兵一声声的汇报：“苏毗玛本距离城墙约三百步！”
“卢骑尉被敌人拖下城墙牺牲！”
“都尉，城中已经只剩一万支箭！”
“都尉，四面墙都遭到敌人猛攻！”
黑齿常之一一下令：“煮金汁、倒石脂水！不用留了！”
城墙上摆着一锅锅便便，也不用加水，由士兵人体供水，满满一锅，就开始煮。
这是一个充满味道的武器，用在夏日才最好。
如今是冬日，凑合着用。
神火雷也抬了出来，在这决战的时刻，不用再藏着掖着。
黑齿常之拿起了一个神火雷，紧紧盯着苏毗部的玛本。
近一点，再近一点啊……
副尉看着神火雷，心惊胆战地对黑齿常之说：“都尉，你要小心啊！”
他们接收神火雷时，就遇到过炸膛的。
这一筐神火雷有一个炸膛，都尉的胳膊就完蛋……
但黑齿都尉的目力最好，由他来使用效果最大！
黑齿常之应了一声：“好！”
引线被点燃，神火雷往外飞快一扔。
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带着浓浓的黑烟，一开始确实震慑了一些吐蕃兵，冲到城墙边的人哗啦啦后退。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浓烟过后，除了爆炸周围的士兵满身满脸嵌了弹片血肉模糊，其他人没什么事。
这新奇的武器，杀伤力有限啊？
城下的吐蕃人最初的慌乱后，重新组织进攻。
硝烟、战场、一波又一波的人倒下，又有人前仆后继。
苏毗部的主将“玛本”见识了火器，冷笑：“唐军的伎俩，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都给我往前冲！”
“拿下石山寨，城里的财物都由士兵分！粮食、酒、女人，都在城里！”
吐蕃士兵饥肠辘辘，被鼓舞了士气，嗷嗷叫着往前冲。
所谓的火器就那么回事，神箭手也可能被他们射杀，怕什么？
黑齿常之见玛本又近了一些，咬牙：“拉动投石机，瞄准苏毗玛本！”
这一回，他要用的不是神火雷，而是“火药包”。
……在另一个时空，最早使用火药包的记载，是唐哀宗时期，郑王番率军攻打豫章，“发机飞火”，用投石机抛掷火药包，炸毁该城的龙沙门。
时空转换，火药包的使用从晚唐提前到初唐。
七郎在征高句丽时就用了火药炸城墙，现在自然可以用。
计算了角度、重量、速度、距离……黑齿常之下令：“点火！”
士兵夹起燃烧的木炭，让引线上一点。
成败在此一举！
“天佑大唐。”黑齿常之喊了一句。
士兵们齐声喊道：“天佑大唐！”
佛祖、太上老君、九天玄女、王母娘娘……过路的神仙谁都好，一定要保佑啊！
箭矢带着炸药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滋滋冒火的引线仿佛夜晚的流星，准准地落在苏毗玛本身前。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为之震动。
这位壮硕的藩将被炸得四分五裂，尘土和血肉像喷泉一样高高溅起。
攻城的吐蕃士兵像被按动了暂停键，纷纷回头看向爆炸的地方……
他们的玛本，真的被炸死了。
大唐，有更可怕的、他们未知的火器！
在惊恐之余，有人茫然失措，有人更加疯狂地攻城。
城上的唐军见火药一战立威，纷纷欢呼：“干他母亲的！火药包全部拖出来，干翻他们！”
此刻，他们有信心不用鄯州的援兵，也可以在敌军中七进七出！
而鄯州城，几乎同时响起轰隆隆的火炮声……
比火药包更精准的炮弹在敌阵中响起，一面面帅旗倒下，象征着一个个“玛本”死去。
禄东赞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怀疑人生……
佛祖，不保佑虔诚的吐蕃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