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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玄武湖之变(一)

    看了眼皇后那温婉和煦的面孔,微微一叹,若是妻子有灼华的手腕便好了。

    “你去请平安脉的时候跟皇姐说一声,有空常来宫里陪皇后说说话。”默了默,皇帝又小声道了一句“好歹看在父亲临终托付的份上。”

    刘院首的小胡子又抖了抖“微臣明白。”

    这皇帝当的,怎么就那么委屈呢?

    皇后眼眶微微一热,皇帝到底是重视她们母子的,晓得长公主手腕厉害,这是请她来多指点了自己呀!

    “陛下……”

    皇帝执了皇后的手慢慢往回走“咱们夫妻一路走来不容易,你是我的发妻,太子是咱们的嫡长子,朕已经弄丢了咱们的青鸾,自不能再太子手任何威胁。”

    他的语调里有属于“丈夫”的无奈,轻轻一叹“只是皇后,宫里不比潜邸,往后人只会越来越多,为了这江山,算计也会越来越阴毒,前朝后宫事事相关,处置的结果也只会越来越无奈。朕有心护着你们,却也不能无时无刻守着你们。”

    “皇儿还小,你得自己学着强硬起来,替朕盯着后宫,替皇儿盯着那些不安分的手脚。未免外戚干政影响你我夫妻情分,容家,朕亦不打算重用,你明白吗?”

    皇后懂得地点头,心下的强硬更胜一分“臣妾明白,荣家也明白的,陛下放心。”

    琰华和上官阙出了宣门。

    走出高大红墙的阴影,才发现天上时不时有乌沉沉的云瞟过。

    每一阵风里都带着云水的湿润,卷着不知从何处落下的树叶与残花,或飘扬在风里,或贴地刮过,沙沙有声,心下莫名生出几分感慨来。

    老大人抬手压住乱飞的长须,仰面望了望太阳,侧首看着琰华道“今日之事,小友有何看法?”

    这位老大人是定国公的点卷恩师,做了两任的帝师,从不参与党政,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看不明白。

    只是人心固有难测,琰华也不能透露太多,便只模棱两可道“向太子动手,左不过权势里的争斗罢了。”

    上官阙笑眯眯的,晶亮的眸子对着冷白的日头微微眯了眯,年岁里慢慢松垮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精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小友倒是敢说。”

    负手微微一背,“只不知,这一回咱们在这一出争斗里是个什么角色了。”

    风带着水气撩起衣摆如翅飞扬,琰华温温一笑“什么角色都好,咱们做臣子的,忠君也便是了。”

    上官阙乜了他一眼,依然一副笑呵呵模样,眼角的纹路便如他长吁出的气那般深刻“忠君,这话说的好啊!”

    到了永定门,老大人舒展了下身体,道“好了,老头子要回去逗孙子玩了。”

    琰华躬身一礼“大人慢走,下官也要会翰林院了。”

    两人出了宫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云海见他出来,牵了马过来,漂亮的面孔一皱,抱怨道“怎么晚了那么久?”

    大周的规矩,上朝、上衙,只有三品上的官员才能乘轿,低品的官员只能骑马,不会骑马的,就只能走路了。

    索性大周也是马背上开辟的山河,时人多会骑射。

    琰华上了马,牵了缰绳调转了方向“出了点事,耽搁了。我若出来晚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坐着,不必硬等。”

    云海翻身上马,嗤了他一声“然后让你走回翰林院?让你有机会去姐姐那里告我的状?心计真重。”

    琰华暼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你。”

    云海噎了一下,好吧,爱告状的是他!

    “你就仗着姐姐爱你,每次都告黑状叫姐姐来训我!”

    琰华一扬眉,眉心说不出的舒展“你自己没本事,怪谁!”

    云海瞪他,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哼哼两声,呛他“可惜她不信你!”

    琰华看着他,慢慢眯了眯眸子。

    臭小子,骨头痒了!

    云海顿感骨头一重,不过看到琰华那恨恨的眼神,又觉得通体舒畅,坐在马背上哈哈笑个不停。

    穿过街市,却听百姓们在舆论玄武湖发生了刺杀。

    两人一怔,只觉天空一阵乌沉沉的压顶。

    琰华脑子里嗡了一声,仿佛又焦雷贴头皮而过,夹了马腹朝着玄武湖的方向而去。

    云海在背后喊了一声“我先回府去看看姐姐有没有回去!”

    那辆马车就停在宫外不远处的茶馆边。

    茶馆二楼的窗户关着,阳光自素白窗纱间透进,映出男子隐约的身影。

    袁致蕴坐在对面的位置,慢慢抚了抚织金竹枝纹的衣袖“女人的软肋,一打便要去了半条命。有你的。”

    姜元靖慢条斯理的看了眼急匆匆朝着玄武湖去的青珀身影,缓缓一笑。

    “慢慢看着吧,最有意思的戏码才刚刚开始……”

    阳光透过枝叶繁茂的枝头筛了满地斑驳光点,与层次分明的枝叶影子,如水波慢慢晃动在地上。

    似人生,恍惚的久了,便也只剩了茫然。

    繁漪下了马车,站在玄武湖边高大的枫树底下。

    仰面看着清冷的日光从天空倾泻,枫叶红到了极盛时,边缘有了枯脆的黄。

    被阳光一照,有暗色的红晕浮在枫树周围,美的有些寡淡凄凉。

    这条湖泊也是历经波折,曾因一句“废湖还田”而消失了两百多年。

    之后改朝换代,经历两次工程浩大的疏通,好容易才重见天日。

    却又引一条“后湖黄册库”成了皇家禁地。

    再好的湖光山色也不过几人能见。

    能重新对百姓开放,也不知经历多少愿听百姓心声的朝臣几次三番的上书请奏。

    文芙盈站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见着她,挥了挥手,唤了她一声“遥遥!”

    繁漪回头,凉亭的碧色琉璃瓦在日光擦过的一角耀起如冰雪一般的光芒。

    有些刺眼。

    那光影里,她似乎看到了丈夫遥不可及的面孔。

    真的,离她太遥远了。

    怔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可笑,丈夫什么心意她早就明确了,有什么可再伤怀的。

    长禾扶着文芙盈从凉亭出来,到了跟前忙是深深一福。

    半是笑半是局促地道“琰大奶奶安,我们姑娘念着您好些日子了。怕扰了奶奶清静,也不敢来打扰。奴婢自作主张给您下了帖子,还请琰大奶奶见谅。”

    芙盈站在她面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神色有些怯怯的。

    繁漪瞧她面色不是太好,原本就不甚丰腴的面颊更是瘦的有些凹陷,眼下乌青堪比“食铁兽”,脖颈间的勒痕尚有浅紫色的痕迹在交领间若有似无的浮现。

    轻轻一叹,抬了手臂让她挽着。

    她的语调里有清浅的悯然“说过了,你想见我,来便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来,她身边的朋友似乎都是姜柔、怀熙一类,轻快而狡黠的姑娘,还是第一次同这样美丽而娇憨的姑娘做朋友。

    想了想,男子大抵都喜欢这样的姑娘,而她,强硬的似乎也不输男子,所以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不过文芙盈的柔弱不似寻常闺秀,只一味宛若菟丝花的楚楚可怜,需要人不断的安慰保护才能活下去。

    她聪明、清醒,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

    更因为,法音寺初初相识时,她便帮过自己。

    这样的人,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

    芙盈一笑,仿佛春风吹散了天上的薄云,放出晴光万丈,伸手抱住了她的手臂“外头说的那么难听,我若是一直来找你,人家也会说你闲话的。”

    繁漪摇了摇头“何必在意旁人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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