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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鱼儿在前锋营中挑了千人,让他们乔装打扮,化整为零分头进京。她自己和唐彦走水路,李云海和樊家兄妹走陆路,往京都而去。李云海他们走到临川的时候,也因为瘟疫的原因,选了从南边绕路过去。桑鱼儿和唐彦则一路通畅,很快就到了泗州境内。要进京,下面的路就得上岸走陆路了。

    船靠上了码头,唐彦正准备招呼桑鱼儿上岸。“师父,我拉你过来。”

    “等会,你看那个人。”

    唐彦顺着桑鱼儿指的方向看去,巧了,那人不正是当年在灞州和他们共同奋战过的天启嘛。桑鱼儿这时候也认出了天启,她赶忙把唐彦拉到一边。“等前面的人走完,我们再下。”

    天启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围着几个浪荡公子装扮的人。这些人走路下盘极稳,行走带风,个个都是练家子。

    “师父,那个天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唐彦惊疑不定。

    桑鱼儿可不这么认为,“军团卫的手可伸不到北境军里。应该是巧合。”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着他们。”

    “好。”

    唐彦既兴奋又紧张,黑军团卫残害了柳十方和柳家大哥。他早就想找他们的麻烦了,只不过当年有心无力。

    桑鱼儿拍了拍唐彦的肩膀,“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济,还有我。”

    唐彦被窥穿心事,仍嘴硬道,“我才没有担心过。”

    桑鱼儿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拉着他下了船。天启那帮人已经在岸上走远了。

    唐彦这就要追上去,却被桑鱼儿拦了下来。

    “天启是追踪的好手,就这么跟上去很容易被他察觉。”

    “可再不跟,他们就走远了。”

    桑鱼儿看着天启等人远去的方向,心里有了主意。

    “我们下了船,身边没有马和马车,难道要走路上京。天启他们也是一样,不管他们去哪里都需要马。”

    “哦,军团卫需要马,肯定是去泗州府衙。我们找去府衙就行了。”

    “平时当然会去府衙。但你看他们都是便装打扮,估计在执行任务不方便以军团卫的制服示人。既然要隐藏行踪,又怎么会惊动当地府衙。我们现在去车马行,应该能碰上他们。”

    桑鱼儿说完看向唐彦,唐彦忙竖起大拇指,“师父,你真厉害。”

    “跟着李云海那个人精在军营里混了这么些年,多少有点进步。”

    桑鱼儿说完还是盯着唐彦看,看的他心里发毛,“师父,你老看着我干嘛?我们不是去车马行吗?”

    “那你还杵在这里,去问呀,泗州最大的车马行怎么走?”

    “哦哦哦,我这就去。”

    桑鱼儿看着跑远的唐彦,一脸恨铁不成钢。“要是老头亲自教你,一天能揍你八百遍。”

    想到师父,桑鱼儿想起刚离开北境,找到有驿站的地方就给桃花岛传了封信。不知道师父和聂前辈收到没有。

    如鱼儿所料,天启和手下在泗州最大的车马行里挑选好了马匹。几人牵着马并没有在城中停留,而是往南门而去。桑鱼儿和唐彦不敢贸然尾随,于是和车马行里的伙计打听。

    “刚才那几位客人嘛,他们应该是要出城吧。”伙计把唐彦递过来的银子揣进怀里,“那几位都不怎么爱说话,我也是凭经验,您看马上就要关城门了,这个时间来租马的一般都是出城,否则就会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把马栓到客栈过夜还要多付银子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等桑鱼儿和唐彦走出车马行,天启等人早已走的没影了。

    “你去别的车马行租两匹马,到城门口来和我会合。”

    “不跟了?”唐彦颇不甘心。

    “他们不留宿,我们很难靠近。算了,我们进京还有正事,没有时间去查他们了。”

    “那……”

    “城门就快关了,你哪那么多问题,赶紧去啊。”

    “那么赶时辰,就在这家租好了。”

    “最大的自然也是最贵的,不是你的银子花的不心疼是吧。”

    桑鱼儿抬脚就要踹唐彦屁股,这才把他骇跑了。等到唐彦牵着马赶来和桑鱼儿会合,已经快到关城门的时辰。两人飞身上马,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跑了出来。上了官道后道路平坦易行,两人一路快马加鞭赶路,此处暂且不表。

    天启几人换了身粗衣麻布装束,在城门附近的土坡上潜伏。当两骑快马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现,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的时候,天启身边的军团卫身子忍不住动了一下。

    “镇定。这两人的年纪、身形都和追踪的对象不符。继续等。”天启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城门方向,甚至都没有看那名军团卫一眼。

    快马疾行难免灰尘肆虐,桑鱼儿和唐彦一路行来脸上都蒙了层纱。即使是这样,天启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若是他仔细观察,定能认出二人。只不过他的心思都在老道人和聂赢天身上,竟忽略了平日不会错过的细节。桑鱼儿和唐彦以为他们跟丢了天启,却不想天启也错过了他们。

    京都六艺馆

    今日馆内入住的卖艺人不少,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为避人耳目,柳十方只好呆在房间里,平日有什么事都让曹淼去置办。

    这日,曹淼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十方哥,刚有人塞给我这个。”他将信递给柳十方。

    “信?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柳十方狐疑的打开信细看,看完他眉目舒展,嘴角微翘。

    “十方哥,是谁啊?”

    “相门约我们见面。”柳十方将信举到烛火前烧毁,“我们用玉牌租画舫的时候,想必已经惊动了相门。约我们见面的应该是你师兄。”

    “黄维师兄,太好了。”曹淼雀跃不已,“有师兄照拂,我们在京城的行事总比现在方便。”

    “那倒未必。以相门的势力,见我们都需要这般掩人耳目。看来他们也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柳十方眼看着信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脸色被映衬的由明转暗,“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要更加小心。”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京都是天子之都,京城之外即便是翻天覆地,也影响不了京城之内的歌舞笙箫、纸醉金迷。秦淮河畔春柳巷,四海潮生不知卿。

    春柳巷内有令人流连忘返的活色生香,垂涎欲滴的美酒佳肴。士子们在酒桌前觥筹交错,美人相伴,这般人生一场醉,胜过十年寒窗苦。柳十方和曹淼并肩站在画舫三层,将巷内的风流尽收眼底。

    “当初若是没有将你打晕带走,留在京都你也能享得这般风景。”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早就没了这般心思了。”

    “你才多大啊,别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柳十方正与曹淼打趣,身后传来熟悉轱辘声。

    “曹淼。”

    “师兄。”

    曹淼回头看到黄维正坐在轮车上,看着他笑。他急忙作揖施礼。柳十方也转过身来施了一礼。

    “黄兄。”

    “柳兄,这里风大,我们进厢房说话吧。”黄维坐着回礼,面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厢房里酒菜已经备好,摆了满满一桌。黄维给柳十方和曹淼斟酒。

    “这些年,你一直跟在柳兄身边?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你,但一直没有消息。”

    “那个时候十方哥中了蛊毒,我们不得已离开了中原。最近十方哥好了,我们才回来的。”

    曹淼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黄维说了。柳十方一直默默的听着,并没有阻拦曹淼和盘托出。相门救过自己两次,对救命恩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黄维听完曹淼的讲述,沉默了足有半柱香。柳十方也没有打扰他。他知道当年黄维没有说的话,今天都会告诉他。

    半柱香之后,黄维艰难的开口了,“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柳十方放下酒杯,“五叔说了一些,老道人前辈又告诉我了一些。当年是相门救下了我,不知曹岩现在何处?救命之恩,我想当面叩谢。”

    曹淼刚饮下一口酒,闻言顿时呛了出来,咳的满脸通红。黄维诧异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十方。

    “小五没有告诉你曹岩的事?那他也没有和你说吗?”黄维指向曹淼,“他是曹岩的亲弟弟。”

    柳十方正给曹淼拍着背缓解咳嗽,听了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因为曹淼提过他兄长是被凌迟的,连尸骨都找不到。

    黄维接着说道,“陛下判了曹岩凌迟,整整三年。他的尸骨至今还没有下落。”

    曹淼的眼泪夺眶而出,柳十方正扶着他,感到他的身体正微微的颤抖。柳十方连忙扶紧了他,给他倒了一杯酒喂了下去。辛辣的酒水入喉,曹淼才算是回过神来,不禁放声大哭。

    “兄长,他得有多疼啊。”

    黄维听着这句,若有所感,“是啊,他那时得有多疼啊。”话音刚落,泪水已经打湿了脸颊。这时窗外夜风吹来,脸上一片清凉。

    曹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柳十方把他扶到隔壁厢房休息。这一层楼都被相门以商贾的名义包了下来,闹的动静再大也不会有人上来打扰。

    柳十方再回来的时候,黄维已经整理好情绪,面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

    “他没事吧。”

    “没事。让他躺一会就好。”

    柳十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陛下只杀了一人,没有迁怒相门?那五叔他可好?”

    黄维点了点头,“小五很好,他离开凤原就回到了京都。之后就一直在追查曹岩尸骨的下落。这么多年了,应该是没找到,否则总该联系我们。”

    “曹岩是小五的师兄,也是他最敬重的人。去凤原看护你,也是为了完成曹岩最后的嘱托。其他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柳十方眼眶渐渐红了,后知后觉的眼泪这时才掉落了下来。

    “曹岩的事早已尘埃落定,我们可以悲伤,但不能悲伤太久。”黄维说道,“我以为,你来京城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柳十方抬起头,“是。”

    黄维推着轮车来到窗前,窗外正是京都最繁华风流的景色,“相门将全力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