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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奇冤 第九集

    第九集

    本集出场人物:

    苏胖子

    朱宇泰

    温乃玉

    王大麻子平阳县牢狱狱卒头子,汉族,五十岁。

    庄以莅

    清安泰

    石敬山

    朱理

    毕仵作古代法医,汉族,四十多岁。

    蔡廷彪

    黄升

    “兰竹斋”古玩店伙计。大帅庙僧人。望海潮酒家店小二。巡抚府小丫鬟、书吏。按察使衙门官兵、领队军官、车夫、衙役、书吏。船夫等。

    温州五马街“兰竹斋”古玩店。

    店堂内。

    金老板刚走,朱宇泰拿着个布包进来了。苏胖子连忙见礼:“吔,朱大人可是稀客啊!”

    朱宇泰坐下,说:“有样东西,想请你这个大行家给鉴定鉴定。”

    苏胖子:“不敢,不敢。”

    他从朱宇泰手里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方砚台。

    这正是朱宇泰从林钟英家抢夺来的那方古砚台。

    砚台特写:这是一方歙砚,质地为金星水坑石,七寸见方。砚面右边利用石头的自然斑驳,刻有一棵老柳树,左下雕着一叶扁舟。刀法简洁老辣,寥寥几刀,煞是传神。砚底部有行草铭文,文曰:“如是不如是不如如是如是文受之题”字样。

    看着看着,苏胖子那双小眼睛就一下又发直又发亮。

    他翻来覆去反复看了好几遍,又翻箱倒柜找出几幅晚明文坛领袖钱谦益的书画出来,与砚台上的铭文仔细对照起来。

    半晌,苏胖子才说:“朱大人,你得先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哪来的,然后我才能给你个数。”

    朱宇泰心里有鬼,因此,犹豫不决地说:“我是受朋友委托,拿来请教的。听他说,他也是受人之托,是他另外一个朋友家里祖传的。”

    朱宇泰自然不能说这东西是自己在林钟英家抢来的。

    “哦。”苏胖子微微点点头,没估价钱,却问道:“这砚台他卖不卖?”

    朱宇泰怕一说卖,苏胖子会压价,就说:“人家不卖,只是想请你这个行家给估估价的。”

    “哦。”苏胖子甚为失望,但仍不甘心,“朱大人,告诉你朋友,我愿意出大价钱买。”

    朱宇泰眨眨眼,狡猾地问:“你肯出多少银子?”

    苏胖子伸出手:“五千两。”

    朱宇泰惊得跳起来:“甚么?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什么砚台能值这样大的价钱啊?”

    苏胖子:“我说真的,他要卖,我就给他五千两现银。”

    苏胖子很认真,一点也没玩笑的意思。

    朱宇泰心中暗喜:“这个,这个我可以给你问问,卖不卖是人家的事。可你也要告诉我,它怎么就能值这样大的价钱呢?”

    苏胖子:“这个砚台本身不值这么多钱,但也值上百两纹银,值钱的是它上面的字。”

    朱宇泰:“哦,苏老板,你给我说说,我也好长长见识。”

    苏胖子对朱宇泰说:“这是柳如是的砚台,铭文上的字是钱谦益亲笔,所以值钱。”

    朱宇泰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胖子笑道:“瞧你说的?我是吃什么的啊?”

    朱宇泰:“是,是。可这个柳如是是谁?这钱谦益又是谁?砚台铭文上面落的款,明明是个叫文受之的人题的呀?”

    苏胖子大笑,指着砚台说:“不,不,你看,这铭文应当这样念:如是不如是?不如如是。如是文,受之题。意思是:是这样好?还是那样好呢?都不如现在这样。如是文,即柳如是作的文,受之题,就是受之题的字,受之是钱谦益的别名。”

    朱宇泰问:“这柳如是他是个什么官?钱谦益又是什么人?”

    他这一问,把苏胖子与柜台边上的两个伙计笑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捂着肚子,半天方忍住乐。

    苏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哈哈,你可笑死我了。这柳如是不是官,是前明南京城里秦淮河上的一位名妓。”

    朱宇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只感到大惑不解:“一个娼妓用过的砚台也能值这样高的钱?”

    苏胖子款款言道:“前明刑律,犯官内眷家属,不管你是太太还是小姐,包括丫环使女,一律打入教坊司为娼。因此,当时的娼妓中,有些人却是大家闺秀出身,才华学识自然非一般风尘女子可比。当然,她们怕有辱祖上先人,一入风尘,都不用真名实姓了。这柳如是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娼妓,流落风尘那是她命运不济,不是她人品不好。当时,南京秦淮河上有八大名妓,柳如是为八艳之首,她才貌双绝,书画双绝,弹唱双绝。同时,她还是个坚贞爱国的女英雄,曾多次援手襄助东林党人,深受当时文人士子敬重。她侠骨柔肠,一生经历,相当传奇,后来从良嫁给了钱谦益。而钱谦益则是当时中原的文坛领袖,东林党的首领,是个大史学家,大收藏家。曾经任过南明宰相,后来归顺大清。一方砚上,同时有这样两大名人的字、文,何其难得?五千两银子,说实话,不贵。朱大人,你若能说动你的朋友把它卖给我,在下另有重谢。”

    苏胖子滔滔不绝,一一向朱宇泰说了个清清楚楚。

    朱宇泰边听边点头:“哦,我明白了,有点意思。”

    苏胖子一本正经地说:“朱大人,我是诚心想买,你帮我问问,在下一定重谢大人。”

    朱宇泰敷衍说:“行,我给你问问,给你问问。”

    朱宇泰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如获至宝,连忙包好砚台,称谢告辞。

    平阳县城。

    大帅庙前。

    温乃玉向大帅庙的僧人打听:“请问师父,看大狱的王大麻子住在哪儿?”

    僧人:“哦,他就住在大殿后面的斗笠巷里。”

    斗笠巷。

    这里的房屋大多为木构砖砌,石构建筑亦有不少,建筑中带有浓厚温州地方特色砖雕。

    王大麻子家。

    是那种只能遮风挡雨的简单民宅,室内简陋破旧。

    温乃玉走进门,问:“王老弟在家吗?”

    “谁啊?”

    王大麻子从里屋走出来。

    他的一脸大麻子煞是怕人。这张麻脸是大麻子套中麻子,中麻子又套小麻子,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但头发却出奇地好,又黑又亮,一根大鞭子,盘在头顶,煞是爱人。

    温乃玉:“我啊,老朋友啊。”

    “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王大麻子一见温乃玉,颇为惊讶,也颇为高兴。他拍打着手上的灰尘,说:“哎呀,我这个穷地方,今天居然来了贵人,稀罕啊。”

    温乃玉笑道:“哈哈,你是三岁不成驴——到老还是个驹子。告诉你,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我孙子偶有不适,老妻不让我抓药,偏要我到这大帅庙里来上香,我是顺便来看看你,你是沾了菩萨的光。”

    王大麻子:“哈哈,看来嫂夫人的话,那就是圣旨啊!”

    温乃玉笑道:“也跟圣旨差不多,这不,我只得来拜菩萨。上了香就转悠到你这来了,正好我们哥们也好久没见了啊。”

    王大麻子调侃温乃玉说:“那庙里的东岳爷跟你是自家,你请他办事还要花钱进香?”

    温乃玉叹道:“这年头,只认银子不认人,神仙也一样,你说是不是?”

    王大麻子把头直摇,说:“不是。”

    温乃玉:“哦?”

    王大麻子笑道:“你想啊,虽然那庙里供的神仙姓温,可那庙里的和尚不姓温啊。”

    温乃玉大笑:“哈哈,是,是。阎王好请,小鬼难缠嘛。哎,说了半天,你在家干吗呢?”

    王大麻子:“我在准备烧饭啊。”

    温乃玉诧异地问:“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打着光棍呢?”

    王大麻子反问说:“时间再长,我脸上的麻子还是这么大。哎,我说你要是女人,你愿意跟我吗?”

    温乃玉:“愿意,你又不缺肩膀少腿的,脸好看能当饭吃吗?”

    王大麻子:“是,是,这话你是敢说。可你不是女人,我没这个福气啊。”

    二人大笑。

    温乃玉:“走,别做饭啦,我们到酒馆去喝酒,我请客。”

    王大麻子乐滋滋领受美意:“嘻嘻,别的事不行,喝酒我可愿意。”

    温乃玉领着王大麻子走出门。

    望海潮酒家门口。

    温乃玉领着王大麻子走过来。

    望海潮酒家内。

    店小二招呼说:“两位楼上请啊——”

    楼上雅座房间。

    店小二引温乃玉与王大麻子落座,说:“二位清坐,要来点什么?”

    温乃玉:“店小二,烫上一壶好酒,来个‘出水芙蓉’,‘凤尾思乡’,‘清蒸鲥鱼’,再来个‘蛋煎蛏子’。”

    店小二:“好咧。”

    王大麻子憨笑着,说:“温先生何必如此破费?随便来点小菜,我们哥们叙叙旧就得了。嘿嘿,说实话,你点的这几道菜,你可别笑话我,我长这样大还没尝过!”

    温乃玉含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有事相求。”

    “求我?哈哈,我知道了,探监。”王大麻子开怀大笑,麻脸上豪气干云:“一句话,一句话,包在我身上。”

    温乃玉暗吃一惊,小心问道:“你何以得知我要探监?”

    “看看,聪明人犯糊涂了吧?”王大麻子苦笑着打趣道:“我这人一辈子专跟犯人打交道,除了看守牢房没当过别的差。求我的人,除了探监绝没有别的事,你总不会今晚没地方住,求我把你关在牢房里过一夜吧?”

    温乃玉这下才放心,哈哈大笑。

    店小二送上酒、菜,摆下碗筷杯盏,退下。

    温乃玉满满为王大麻子斟上酒:“请!”

    王大麻子端起酒杯:“请”

    二人干杯。

    温乃玉:“别客气,请用菜。”

    半天,王大麻子方想起来问:“温先生,你要到大牢去看谁啊?”

    温乃玉起身关上门,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到王大麻子手中,神色严峻地说:“庄以莅与许鸿志。”

    “啊!”王大麻子没拿银子,轻轻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