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低下眼眸，漠然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厌恶似的撤回手。
“滚。”
墨离抬眼。
身后的木槿花枯萎凋零，蔓延开腐朽的气息，正如少年此时的心境。
他微微偏头。
杀心顿起，既然她不愿接受自己难得生出的几分好意，那就毁掉好了。
下一秒，毛绒绒的狐尾尖挠过墨离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欣喜而乖巧地在他的手心蹭来蹭去。
万籁俱寂。
两人皆看着那条肆无顾忌的狐尾，大胆而嚣张地缠上少年的手腕，温顺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
墨离轻笑了声。
“主人，你的尾巴，好像不想让我滚呢。”
木槿花浅淡的花香钻入苏烟的鼻息间，因为触碰陌生人而生出的厌恶恶心之感稍稍减退。
大脑中也不再回放那些片段。
烦躁的思绪被花香镇定，苏烟不再一门心思想着杀人，眼神恢复清冷，看着那条背叛她的尾巴，苏烟抬手拽了拽，想将它拽回来。
没拽动。
“唔...！”
狐尾尖突然被墨离紧紧攥住。
他像是在恶作剧似的，徐徐地摩挲着柔软的狐尾，粗粝的指腹来回打着转。
苏烟情不禁地睁大了眼，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鼻音。
“松，松开。”
越是着急，苏烟越是难以开口，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墨离，咬牙切齿的小表情落在墨离眼中只觉她可爱极了。
“不是我不松开。”
墨离顽劣地笑，“主人，是你的尾巴缠阿离缠得太紧了，阿离挣脱不开呢。”
偏偏那条尾巴还附和着墨离的话，一摇一摆。
尾巴是苏烟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她背倚图腾，湿漉漉的双眸泛着潋滟的水光，唇瓣翕动想反驳墨离的话，却急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墨离的手背上。
还残余着几丝余温。
“诶？”
墨离错愕，触及苏烟噙着眼泪的双眸，他无措地松开手，挠了挠头。
“怎么哭了？唉，不是吧，我，你别哭了，我不摸了还不成嘛？”
“滚。”
这回是和初次时完全不同的嗓音。
软趴趴的，一点力道都没有，倒像是撒娇时的呓语。
苏烟红着眼，吸了吸鼻子，一时气极，举起佩剑就向着墨离攻去。
墨离游刃有余地闪躲，时不时地嬉笑着调戏苏烟几句：“我错了我错了，阿离看主人可爱才想着逗逗主人，下次我不——嗯，不行，下次还敢。主人的尾巴好软，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摸的。”
苏烟方才消耗了不少灵气，现在没一会功夫就累得气喘吁吁，而墨离仍悠哉悠哉，好整以暇地倚在树边：“继续啊，主人，怎么不陪阿离玩了？”
苏烟不想搭理这个欺负她的讨厌鬼了。
将镇魂珠收到储物戒指里，苏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记得方向，自然选择来时的入口。
墨离跟在她的身后。
“主人，你出招的动作太慢了，连阿离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这样不行，你太弱了，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还是得阿离保护你。”
苏烟停下脚步，冷漠地看了墨离一眼，逐字逐句缓缓说道：“我，不，需，要。”
墨离没吭声。
少年垂下的眼眸可怜巴巴的，像被抛弃的小狗狗。
黑色翅膀已经收起，原本身上的朝气蓬勃似乎因为苏烟的这句话而荡然无存。
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亦步亦趋地紧跟苏烟，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抽泣声。
“阿离好可怜，被主人抛弃了。”
苏烟听到他突然停下脚步，蹲在路旁，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对着什么说道：“你也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可怜吗？”
苏烟忍不住回眸，发现墨离是在对路边的一朵萎靡不振的木槿花说话。
趁此机会，苏烟加快步伐想把墨离甩开，走远了确实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却对上墨离天真烂漫的笑容：“主人是在找阿离吗？主人放心哦，阿离会时时刻刻守在主人身边，绝不离开半步的。”
少年的身上有很好闻的木槿香，能平定安稳她心上的烦躁，苏烟甩不开他，只能放任他跟在身上。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路上嘴就没闲过。
苏烟蹙眉，“吵。”
墨离微愣片刻后又笑道：“体谅阿离一下吧小主人，阿离一个人孤独地被关在这里几百万年了，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自然想把这些年来没说出口的话说个够才行。”
几百万年？
苏烟想到记载的传闻，问他：“你...是那个，魔头吗？”
墨离挑眉，一本正经道：“怎么可能？哪有我这么乖巧听主人话的魔头？魔头当年早就被那老头杀死了，我只是当时偶尔路过这里，结果就飞来横祸咯。主人，你可别误会阿离啊——”
苏烟定定地看着他。
说实话，少年确实不像动动手指毁灭世界的大魔头，顶多是个喜欢恶作剧的顽劣小屁孩。
少年看起来也很年轻，约莫是方才成年的模样，而传闻中的魔头据说长得又老又丑，模样十分吓人。
不过苏烟也没完全相信他。
墨离调笑着凑到苏烟的脸颊前，深邃迷人的紫眸一眨一眨：“主人，阿离很乖的，别不要阿离。”
苏烟后退几步。
她还是不太能接触和其他人接触，再亲近的人也不行。
呼吸变得难受，头晕目眩间苏烟扶住了一旁的树干，墨离想伸手搀扶她，苏烟逃也似的闪躲：“别，别碰我。”
墨离的手垂落在两侧，低头时眼底略过阴鸷：“主人就这么不喜欢阿离吗？”
苏烟喘着气，没有吭声。
“好吧。”墨离的表情像是释怀，“既然主人不喜欢阿离，阿离走就是了，不出现在主人面前讨人厌了。”
他赌气般的转身离开。
苏烟回过恶心劲后，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脚边的木槿花在她的鞋面上安慰似的蹭了蹭。
她继续向出口走去。
苏烟的方向感向来很好，她记得来时明明是这条路没错，周边的景物都一模一样，可路像是没有尽头，她永远都走不到底，也看不到出口。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
一刹那，原本安静祥和的树木忽地发出阴森的怪响，细细嗖嗖，各种各样恐怖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上口，灰蒙蒙的雾气缭绕，可怕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