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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往事如风

    (XX年X月日星期X阴)

    家中的亲人已有二十多天没有来我这里了,现在我这里信息一点也不灵通,我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熬过这些天的。

    下午,蒋律师来了,就有关细节向我询问了一番,并告诉我下个月五日开庭,叫我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把问题要说清楚,在法庭上不要乱讲,作好陈述的辩解。看到他提问后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可奈何的状态,我的心寒透了。一丝彻骨的寒冷从我的后背袅袅冒出。他说,开庭已经通知了家里的人,他们说好准备来看我。我听后既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在度过的思念中终于可以借此机会见上亲人一面,忧愁的是他们能不能接受严酷的现实,是否承受得了受审之后的那种十分残酷的宣判结果,另外,来的是些什么人,我一时不得而知。

    人真的被关痴了,与蒋律师接触了那么久了,我竞连要求证人要全部到庭的话都没有提,另外听律师说只要张梅亲口承认自己愿意,就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唉!怎么会可能呢?我深深陷入困境。

    我现在是虎落平阳了。凭我现在这副劲头,我能在法庭上陈述和辩解出什么名堂来?我到现在也无法相信,张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还是我心中那个纯洁如美玉般的人儿吗?那个有才华、有个性、有点像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吗?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频频回首。爱情到底是琼浆还是毒药,为什么所到之处会寸草不生?为什么对于爱情,我奉献的越多得到就越少,难道我跟张梅的感情不真切吗?为什么真真切切换来的却是水火不容?我为什么不能享受被人爱的温暖呢?这是因为婚姻带给我的憧憬和伤害是并驾齐驱。在我看来,婚姻何止是爱情的坟墓,简直就是人类的坟墓。此刻,我觉得张梅就是一个罂粟的女子,让人着迷。一个不折不扣的妖精,我为她饮下那杯风情醇香的毒药,我为她穿肠而死,也在所不惜。

    我屈指算了算,开庭在即。与蒋律师谈过之后,我试图把全部发案过程详细纪录下来,还心想写几句话给审判官,但是写出来的句子诘屈聱牙,读之令人头疼。也许写什么都没有用处了,真是可悲,亏我还是文学出身的高材生呢?这生死关头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也不是抗灾抢险的搏斗中,而是在森严冷漠的监狱里。

    其实,我在服刑之前,可以说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阳刚气息十足,如今变成这般模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份羞愧压抑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也清楚地知道张梅家里的人告得很凶,也难怪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养育那么大,却被我白白地糟蹋了,我想没有人比他们更令人伤心了,仇深似海,我不祈求他家人原谅我。可是,案发的过程在我的脑海映过……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觉得这是天赐良缘的好机会,我心花怒放。我到台里给领导撒了慌,说自己家里有急事情。我在药房买了一些药,偷偷装在自己的口袋,我就心急火燎地找旅馆。我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与不安,频频地向门口望去,即使宾馆内舒适的沙发也无法让我平静地安顿下来。

    蹬……蹬……清脆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走来了一位女子,一身雪白无暇的肌肤和动人的身材足以让她排在清秀佳人的行列,尤其是那一双闪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更是为她增加了不少的分数。几杯酒下肚,只见张梅很温顺地投怀送抱,见张梅的一头柔顺的秀发自然搭在我的双肩上,看着她在幽暗灯光下闪动着的大眼睛,她的脸上依然藏不住的轻蔑和倔强,我从心里涌动上一股悸动,我突然有了冲动,俯身就是一个深吻,经过这一吻,还真的更极致、更诱惑。我就这样度过那种销魂的时刻。我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张梅。一个前景无限风光的未来。而我,却在一片狼藉之后,忍不住一阵心慌,让我猝不及防,我的内心依然是温情和不舍。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事后开始后悔。后来,张梅醒过来大惊失色,本能地一把推开了我,猛地站起来。灰暗的灯光下,张梅怒目圆睁,眼睛近乎喷火,蔑视着我。一向雷厉风行的她,憋了很久的怒火如火山似的终于爆发了。气得浑身发抖,气冲冲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流氓!疯子!”我的心里顿时像爬满千万只蚂蚁,吞噬着身心最脆弱的地方。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事已至此,我只好硬着头皮,痛苦流涕地告诉她,嘴里言不由衷地说:“我是喜欢你,我是真心爱你,才这么做的……”

    “你还狡辩,谁知道你的脑子里想什么歪门邪道的事,你简直不可救药了,你……你……”张梅心里的仇恨像是疯长的野草折磨着她,她把声音提高八度。我有些震感,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上前握住张梅那只微微发颤的手:“我怕失去你,才不由得……”

    无论我怎么向她解释,张梅却充耳不闻,她好似向火上浇了一盆油,依然霸道地顺手操起椅子朝我劈头盖脑地扔过来。我躲过了椅子,我厉声吼道:“来吧!你就朝我的头上砸吧!砸死我算了,我都活腻了!”

    近乎发疯的张梅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挥舞着椅子直冲过来,霎时的仇恨迅速凝聚成满腔怒火,热血一个劲地往上涌,就在椅子劈下之际,我头上的血直往外冒,我用手抱住头,脑子嗡嗡里响成一片。可能是当时我的头流血把张梅吓懵了,惊骇得她半天不骂人了,许久我才听见她跑出去的脚步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两眼茫然环顾着这间曾经给自己带来无比快乐的爱情旅馆,无奈地叹息着,好端端的一对恋人,从此各奔天涯。

    悔恨的泪水

    (XX年X日星期X小雨)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嘈杂的监舍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变得静悄悄的。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监舍的寂静。一个声音从巡视台那边传来,“宋XX,你出来。”

    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有点微驼的年轻人慢慢地站起来,带着脚镣一步一挪地迈向监门。宋拖着脚镣又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虚弱的靠在门边上,用一种无助的目光看着大家,监舍的每一个人都走上前和他紧紧地握了握手,当我触摸着他的手时,感觉他的手凉丝丝,没有一点温度。我看见他那脸色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白,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极力用手握紧他的手想给他说点什么,可是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泪水禁不住潸然泪下。三监中的宋有生今日开庭,他是死刑,被起诉的是故意杀人罪。案情大概是他疯狂驾驶一辆载运木料的大货车企图冲关偷税,将一名拦在路中央执行检查任务的财政员活活地扎死。与死刑零距接触的日子,让我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彻底地消磨了我那放荡不羁的性格和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八点多钟就去了。宋有生去了之后,看守所的干警们一个多小时没有走动,也没有向各监发报纸(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在开会商量,重刑犯死刑转二监的事)。不一会,就有进进出出搬被子转监的囚犯,把三监宋的被子和日常生活用品转到二监去了。这是我很快联想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张梅明天在法庭上说是她自愿的,那么我就可以回家,可是……这一刻,我才明白上床只是一个动作,像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丝毫的特殊意味。和张梅上床,只是那一刻需要张梅的体温,暖一暖心底风云实地的情感饥荒,或者干脆只是吃饱饭后的消化运动,而张梅只不过是一具被临时征用的感情载体,没有任何延伸的寓意。所以倘若自己还不能做到完全不去在意,就不要轻易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稀里糊涂上了别人的床,肌肤相亲说到底不是喝凉水,弄不好结局就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受伤,所以,爱人还是先要选对属于自己的那个人,我是选错了人呐!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真的面临这残酷的一刻,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因此,我万分不安,整天整天都处在心慌意乱之中。宋是昨日开庭,漫长的第二天来临了,我是明日,起诉我犯强奸罪。宋俊峰是在二十六日,从报纸上得知,宋俊峰原是一名人民教师,曾经强奸五名幼女,最小的只有五岁。我的脑子里全是这样的一个问题:刚五岁的女孩子有多小?在监狱的外面,我脑中恍然闪过一个个穿着白纱裙,系着蝴蝶结的小姑娘欢快地跑过。微风轻轻拂着,油棕的叶片被风吹得“哗哗”地响,小姑娘长长秀美的长发被风托起,星星般的黑眼睛在太阳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忽然从我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大哥哥,你要买根火柴吗?”那个小姑娘眨着眼睛冲我笑,那双眼睛如清泉一般清澈、透明。多么可爱的小姑娘。“我不买。”

    我看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流露出一种渴求。刹那间,那目光落在我的流行包上,又突然如闪电一般转移开。小姑娘的眼皮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那双明眸。“大哥哥,我只想用火柴换你的书包……”

    “上二年级了,可爹娘供养不起我读书,他们说女孩家会干活就行了,我已经一年没去上学了,我有很多本书,但是没有书包装。”那失神的黑大眼睛,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忧伤,我的心被深深地扎了-下。那双眸眨着亮晶晶的光,那金色的光点,又一次跳跃在我的包上。小姑娘的话使我咽住了。她们那么娇小。看着天使般的身影从我眼前飘过,我摇摇头,像她这样的年纪,或者在妈妈怀里撒娇,或者在父母身边嬉戏。正当我要给小姑娘书包的时候,同狱的人推醒了我,小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梦中,渐渐地远去,但是她那充满渴求的眼睛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报纸记载很详细,女孩名字叫茵子,家住甘肃南部的一个贫穷县,由于茵子爷爷奶奶是近亲结婚,茵子的爸爸和一个叔叔都是先天的残疾人。茵子的妈妈是以换亲的形式,帮她那三十岁的哥哥找对象才嫁过来的。但是结婚半年多,怀着茵子的妈妈回了娘家,把茵子生在娘家的一个瓜棚里,茵子一呱呱落地,她妈就开始要求离婚。残疾的爸爸找个媳妇如大海捞针好不容易,不同意离,妈妈起诉,法院离婚。

    在当地女方离婚一般不要孩子,奶奶就接过刚满月的茵子,从此茵子的妈妈杳无音信。

    事后,茵子还告诉奶奶,那天她和小伙伴在村里玩,天快黑了,爷爷说,快回家吧!茵子和爷爷往家里走,和老爷爷一起吃烟的人追上去说:“我带茵子上树捉小鸟好不好?”

    他就把茵子抱到土坑里,摧残了小茵子,这个色魔又把浑身是血的茵子抱上土坑上,对茵子威胁着说:“我是你的老师,你不许告诉你爷爷和奶奶,否则我就活活地打死你。”

    没有想到五岁的茵子一下子跑回去告诉爷爷,等抓住这个恶魔时,茵子一眼就认出这个色魔,这个毫无人性的色魔就是宋俊峰。

    当时(深圳日报)等媒体报道茵子的遭遇后,茵子的一家爸爸、叔叔都是残疾人,生活来源就靠爷爷和奶奶种点地,开始治病的钱都是奶奶向亲戚邻居借的。由于茵子的年龄小,被摧残后,小茵子一直处于昏迷不醒,孩子的下身流血不止,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一边给孩子做检查,一边不住地擦眼泪,经诊断孩子直肠裂伤3.5厘米,阴道裂伤6厘米,子宫颈后宫纵横裂开,全长14厘米,医生只好先将一条纱布塞到孩子的伤口里才能将血止住。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我真的很恨那个衣冠禽兽的宋,我希望打他一百枪也不解我心头之恨。我想了我有什么颜面说别人,自己何尝不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天下起雨,雨丝轻叩着窗户,像屋里的人一般缠绵悱恻。今晚,就在刚才听雨的一刻起,我又仿佛回到三年前,回到温馨的房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的气息温馨的时光。自从那个女人遽然离开我的时候,自己就一直孤孤单单地生活着,也习惯对人对事的淡漠了一切,少有今夜的欢愉。如果云心里知道,风曾经眷恋过她,会不会伸出缱锩的手,将风挽留,又会不会放慢前行的脚步,这如同爱,看见了,熄灭了;消失了,却记住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值得与不值,没有对与不对。因为人生的方向没有标准的航线,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管是穷途末路,还是一马平川,或者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