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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在法庭上

    (XX年X月X日、星期日晴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法庭的,经过法院的一系列的盘问,只见张梅挺身而出出庭作证,她斩钉截铁地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是自愿和苏文上床的。”

    听完法官的陈述,那句带着委屈性的话语,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如同那个守株待兔的农夫,经过漫长一冬的等待,突然一只野兔活蹦乱跳地直扑进自己怀里的那种空白,结局的出乎预料,更让人震撼。在这之前,我没有任何预感,不知道结局到来后,我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当从那一片空白中清醒过来后,我的心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慢慢转过身,看见张梅耷拉着脑袋,弓着腰。窘得满脸通红,头发披散着,垂到脖子边,把头低下去,我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张梅的话刚落地,法庭上一片喧哗,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指着张梅破口大骂:“你是个烂鞋!还要污蔑别人,真是不要脸的女人!还不如回家上吊去,去上吊吧!悬挂在树叶纷飞的柳树干上,身体随着柳飘动的方向上下摇摆,头发将整个脸庞覆盖,双手顺其自然地下垂,这样的死法会很优美的?”听着那些恶毒的话,我的心在颤抖,双眼不停地在喷火,我的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要不是我被警察困住,恨不得上前抽那人两个耳光。

    我的妈妈一个人坐在法庭上默默地垂泪,我看到她熬的红肿的双眼,苍老的面容。日益增多的白发,妈妈眼里总是蓄满一眼眶的泪水,我总是在默默地一次次告诫自己,我要像母亲一样坚强。接着母亲一只手慢慢地手撩起衣角,另一只手从贴胸的衣服袋里摸什么。手忙脚乱地在兜里找了许久,又匆匆往口袋里掏了掏,最后她才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大叠钱。在给她递钱的时候,有些迟钝,有些颤抖。她几乎带着哀求的口气说:“梅儿,我的好女儿!”她又整理手里那些钱,这才放心地把钱整好,嘴唇微微抖动着说道,“这里刚好二千元,你拿去,你救救我的儿子,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就用这些钱好好地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吧!”母亲那种目光凝滞而沉重,笼罩着我,仿佛将我置身一潭黏稠的浆汁中,使我窒息。而当张梅伸手接过那些带着母亲残留的体温与汗香的钱时,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张梅努力想表现洒脱自如,结果越表示自如,手就越发颤抖,不听使唤。我遁逃似的离开那双眼睛,虽然我知道这双眼睛是善良的。但我内心无法面对这双眼睛。

    我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纹丝不动,就像电影中的“定格”。我几乎也都像木头一样,钉在那里了。我打量着母亲,刀刻般的皱纹里挂着勉强的微笑,眼睛里流淌着串串感激的泪珠。她憔悴的脸显得更加黑瘦,手上的褶皱更加明显。母亲又一次把钱塞在张梅的的怀里,“娃儿,拿着,你要珍惜你的身体呀。”我看着这沉甸甸的钱,再也忍不住了,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母亲——”我皱着眉头,习惯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思考着……严寒酷暑,风里雨里,她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太阳落下山才带着满身脏兮兮的泥巴回来。

    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了四个孩子。从我记事起,难得听她说上几句话,就是高兴时,遇到我时只是笑笑。她扭过头,一缕柔发掠过我的脸。张梅用含泪的眼睛凶煞恶神地看着我说:“谁稀罕你的钱!”顺手将那些钱摔在地上。看着满地飞舞的钱,我的心在滴血。这时,张梅的丈夫带着嘲笑地口气说:“苏文,别顽固了,听我说,不是看在张梅的脸上,你这牢肯定要坐穿了,再说我们都是邻居,我不会害你的。”

    张梅的丈夫用手拨弄着那仅剩几根麦草似的头发,使劲挤了一下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苦相,那双阴鸷的目光如把锋利的刀子般的闪出一丝寒光,他不屑地上下打量着苏文,一手拿着软中华,一手指着苏文的头。两个鼻孔里浓浓的白烟雾如两条白色的游龙喷出来,身子向这边靠近,口无遮拦如放连珠炮,更像头驴直接嚎叫了一声,“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为张梅的幸福着想,以后就不要找她了。”我强控制满腔的怒火。秃头对我的警告,在我的心里如一道雷电轰过,震撼不已。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张梅和那个秃顶悄然离去的黑影,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虽说这是早已料想到的事情,但是我的愤怒还是无法遏制,放在我面前的白纸黑字的证明瞪着我,不知是侮辱还是感激,我一下子扑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撕得粉碎。我傻愣愣地看着张梅她由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变成风情十足的少妇。她的一双目光烫伤着我的后背,她走了,我的心被抽空了,在我今后的岁月里,我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呢?我会邂逅她?我会忘记这个美丽而善良、温柔可人的女人吗?我不知道?明日我们将永隔天涯。

    出狱(一)

    (XX年X月X日X  星期X 晴天)

    我怎么回到监狱,我不知道。也很疑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到被子上面,我用手撕着被子,撕碎那封让我伤筋动骨的信。

    狱友张力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从我身后进来的,我浑然不觉。他不停地安慰着我,我这时只知道用我的头猛地撞击着墙,墙上的灰渣落下来。阳光射进来照在地面上,看见细小的灰尘肆无忌惮的乱飞扬。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喜鹊窝。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扶到床上,又给我输液呢?

    不知道我熬过了多少时间,才慢慢地醒过来,从地狱走出来。可能门外“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惊了我,我睁开发涩的眼睛,屋子已经黑暗下来。我的左手隐约地感觉阵阵疼,我用我的右手去摸,但是软绵绵的手不听使唤。就连支撑我的力气都没有。我又昏迷过去了……

    “你看苏文的脸惨白惨白的,要不我们把他赶快送进医院,或者告诉狱长让他过来看看。”我朦胧中听见他们嘀咕着什么,我强支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就在我刚起的那一瞬间,我又昏倒在床上。吓得狱友们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刚才感觉有点头晕,睡着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有气无力地说。顿时,我的眼前一片灰暗了,喉结干涩,感觉肚子上下翻腾咕噜咕噜地叫着。我示意让他们拿饭给我吃,一碗香气四溢的米饭扑鼻而入,我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时,他们才大声说,“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醒过来就好,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张力竖起大拇指夸耀我:“这如此巨大的打击和难言的痛苦,几乎将你的梦想击碎灰飞烟灭,你还是坚强地扛过来了,你真伟大呀!”

    我歇斯底里将那些存放几个月的绝情信,撕成了碎片,看着满天飞扬的碎末,我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梅的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进来,我很干脆地把监狱中固定电话拿起来,隔在一边,我在心理暗想发誓要找个情人,找一个比张梅更优秀的情人,这样我的心理才能平衡些。几年了她未给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添了抹沧桑感、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心想着倪娜的名言:“爱情至上,冷暖自知”。这被魔诅的句子,总算给一个圆满的结局。如今倘佯在幸福中的张梅,必定温暖无比。

    正在思索着,监长打破我的思绪。当我看到是张梅的时候,我惊喜异常。久未相见的我们,彼此都很尴尬。不是我从狱长口中得知,张梅承认自己是自愿和我上床的话,我还不相信这铁证如山的事实,我忍不住窥视了张梅一眼,我发现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只是有些憔悴,只是她的眼神让我目瞪口呆,如今我要离开这四周密不透风的监狱,远望着冒着气的水笼头,偶尔还依恋的望一眼瞬息万变的白云,一想到不到几小时,我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死气沉沉的监狱,心想我不再烦忧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不再成为人们饭后谈论的对象,不再忍受爱情的折磨时,我的心很快坦然了。我将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我养我的故乡,那里是我最后的归宿。现在也想开了,爱情这回事没有你们复杂,一个人退场了,另一个替补上去了,依旧是从前的筹码,并没有多少不快乐,没有人看见我伪装在心里的挣扎,也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悲伤,静水无波,一切仿佛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