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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同志嘢……13、菜心

    12、同志嘢……

    “同志嘢--”老婆但凡的“同志”叫上了,特别是“嘢”声拉长了,我知道是我的事没做好。

    这样的知道,经过二十多年,已经是下意识的了。到底哪里没有做好,多数是不太清楚,需要领导指正说明。猪,教三遍都会了,你总是说不听。这话,老婆以前经常说,如今还说,但少得多了。替代的就是“同志嘢”。老婆说猪方面的话,我自觉主动反省。值得高兴的,至少,我比猪还是要聪明一些,老婆的话到了两遍,就会摆上议事日程。落实在行动上,也有与猪一样的,到第三遍,甚至是第四遍。猪样的这样做,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男人装傻,哪个想做没完没了的家务事?做不好,老婆会亲自示范。老婆示范了,我还用做吗。省得几次,是几次。二是老婆对家务的要求,与消防的要求一样,与时俱进,做得再如何的好,总是达不到要求。老婆,在家务上,常抓不懈,常抓常新。男人,不做猪,不是聪明的男人。

    这回的“同志”,指的是收拾厨房没有条理。“嘢--”具体的指洗完碗案台上的水,擦得不干净。正想说,哪里有什么水。我家的案台,浅灰色,不大好看出有水没水。我的有点冤枉的神态当出来,老婆的话就鎚来,想说没水,是吧?你要斜着看。那“瞌实”(湖南策语),水渍渍的。擦了两遍,接下来,又尽可能让老婆看着有条不紊的继续收拾厨房。临了,没听得再叫“同志嘢”,自以为中午的家务,可以让老婆打上满意的句号。已经是用洗手液洗手了,正从楼下下来的老婆,从身后冷不丁又来个“同志嘢--”

    这回,我来回看厨房没什么不消停了。不知又怎么“同志嘢”了。老婆指着两瓶洗手液说,你为什么不用那瓶快没有了的,用这瓶新的。我说,这瓶新的也是你拿出来的。那瓶旧的,不是已经按不出来了吗?老婆说,我加了点水,你再试试。原来,为这事,“同志嘢”。

    中餐,自己做,是老婆昨天就下了决心的。昨天晚餐,吃馒头稀饭。不久,儿子拿了罐啤酒,又在客厅老婆的鼻子下,取了干鱼片和干牛肉,说是要喝点啤酒。老婆,知道儿子没吃饱,一个老婆叫着肉食动物的儿子,放假回来,吃了一回稀饭馒头,肚子就不答应了。我说,也太那个了吧。儿子吃一回鱼片,就要做饭。老公,在你面前把鱼片吃完了,也没叫吃餐馆子。老婆,正经的说,你还吃儿子的醋?这回我正经了,儿子你也别太娇惯,在学校怎么办?老婆严肃的说,这不是在家吗。我说,那明天就出去吃吧。老婆不干,说自己做的,有家庭气氛。

    为了家庭气氛。老婆以身作则,提前回家亲自做饭。回到家,刚开门,让我吃惊的是两个火,两个锅同时炒菜。一个是老婆亲自掌勺,一个是老婆教儿子做苦瓜炒肉。嘿,这家庭气氛是火,比平日家里人再多也只起一个锅炒菜,硬是多了一倍。

    老婆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独生子女不会炒菜的问题。她说,如今独生子女不会过人的生活,基本生活能力都没有。杞人忧天。我说的,接着补充一句,如今独生子女不会过人的生活,可以过神的生活,下馆子呀。玩笑话。老婆,教儿子炒菜的意义,不在于苦瓜炒肉,芹菜炒肉,或是西红柿炒鸡蛋,而在于下一代无产阶级的独生子女,继承“老一辈革命家”的家庭气氛传统。

    饭前的事,都是老婆做的。饭后的事,当然是我做。还需要商量的是,平日里中午老婆允许中餐不洗碗,留着中餐晚餐的碗一块洗,腾出时间睡午觉。我们两口子,配死火了,都贪睡。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还有一个睡不醒。今天,需要请示,是因为猪也有猪的眼色。老婆做了那么多事不说,都教儿子做菜了,那是多大的功劳呀。老婆,做事多的时候。平日的习惯,时常会被打破的。果不其然,老婆像没事的一样,说了句,你看厨房的那个样子,你看得下眼吗?

    这碗,必须是中午洗了。

    厨房的歌声唱了起来,《智取威虎山》里的《只盼着深山出太阳》。本来没有什么意思,也可以是下意识。老婆说话了,别以为你做事,我就没做事。我与你的区别,就是我做事的时候,你不做事,客人一样不知道做什么事。你做事的时候,我不停的做事。你看啊,昨晚这一大堆的衣服,我抱楼上去洗了。我不服气,你别说是你洗的衣服啊。你说说看,到底是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的人洗的衣服,还是最后晒衣服的人洗的衣服?老婆经常丢进去了衣服,楼下听得蜂鸣声,叫得两层楼炸响,老公,老公,晒衣服去。老婆,又说,那我拖地,收拾垃圾,你凭良心讲,你洗碗这么久,我停过没有。老婆,只要说到凭良心说,猪再猪性,也不要再跟她理论了。

    下午,老婆买回狗肉。烧狗肉这等的大菜,是我的专利。吃得老婆儿子嘴巴流油,直说好吃好吃。好吃了,应该不用洗碗了吧?按中午的办法,也不应该我洗碗。吃饱了,老婆狡猾的先坐在火箱(航空母舰似的,可以平躺两人)里,看《鲁豫有约》。完了,这《鲁豫有约》看上了,自己洗澡都要叫三次。这回的碗,得做饭前工作的老公作贡献了。自觉的做,与表功的做,一点的小事,得让其变得带点猪样的味道。我到火箱边拉老婆,洗碗去。明知拉不动,一定要演员那样真的去拉。硬拉不动,只能智取。对老婆说,用老办法,锤子,石头,布。老婆仍不作声。我说,打一把跑胡(湖南的玩片法),一把定胜负。老婆说,你没看见我在看电视呀?我说,那我也看电视。老婆还是不作声,知道理亏。我说,那这样,今天我洗碗,明天你洗。老婆想了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领导吧?真领导。回答的话,叫我这个当领导的,也认为老婆是非常大气的领导。

    猪那样呆在家里,就是不能同老婆讲理。讲起理来,难免是猪理,说不过老婆的。

    13、菜心

    一根白菜心,两根筷子夹着,悬在火锅与两个饭碗间停住。菜心与筷子成九十度角,城市的塔吊般犹豫着。

    旋转,从老婆的筷子上,从她那边,伸到我这边。筷子上夹着嫩嫩的白菜心。

    思想斗争吧,想吃就吃吗。我的这话一出口,其实就知道老婆这菜心,吃不了口里了。可是嘴上仍然的说,还是老婆吃吧,菜心不是我老婆的最爱么?

    老婆说,我已经吃了两根了,不好意思再吃了。

    筷子,没放下。来回推向我这边。

    我加重了点语气重复,想吃,你就吃。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棵白菜心嘛。

    女人,特别是成了老婆的女人,你越让她吃,她越就不好意思。

    火锅,总共三棵不大不小的白菜,是我下雪天,提前下班摘菜,洗菜,还没用热水做的贡献。为这餐饭,我昨天就烧好了半只大公鸡,炖好了骨头汤。今天,老婆监考。中餐,从头到尾,独自完成。

    老婆,吃饭时批评了儿子是食肉动物,不吃火锅里的白菜。老婆自己不知不觉便吃了两根菜心。第三根菜心,终于在筷子起了吊的时候,想到老公这头猪。先前,我光顾喝酒吃鸡和前天剩下的狗肉,没注意什么菜心不菜心。老婆夹在筷子上了,才意识到,老公大冷天冷水洗了菜,怎么也有资格吃一棵菜心吧?吃没吃到菜心,本身太没什么关系了。但筷子夹了起来,悬在火锅中央,不就成了夫妻相互关爱的那点事了么?没想到一棵小小的白菜心,老婆动了心思。老婆心里明白,白菜分明是老公洗的,有几根亮丽菜心,清楚不过。至少,得也让老公吃上一口。

    老婆,空中的手,塔吊似把白菜心夹到我的碗里。我说,这棵菜心,算得上党内的第十一次的路线斗争。

    儿子,也吃了白菜,有意不吃菜心的一点小事,我们知道儿子开始懂事了。

    菜心,虽然没有“鸡菌子”“鸭菌子”的专属权。有了专属权,可就没了爱心转让,不好说事了。我在大家与小家里,都没得“鸡菌子”“鸭菌子”的专属权。大家,是母亲的,从小到大,谁夹了,都住母亲碗里丢。小家,是老婆的。岳母这边大家,尽管岳母也特喜欢吃,她们家是谁夹到,谁吃。如今,女婿们进了门,女儿们,也与女婿一样,把专属权让给岳母。

    专属的东西,吃不到。理当如此。菜心,没专属权。三棵,连一棵也吃不上,猪也太没地位。连老婆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一棵菜心,事小,一点爱心的度让,事大。老婆,就是有爱心,知道总归是大家爱吃的。老公,再是头猪,菜心也会猪样的喜欢吃。

    吃下暖乎乎的菜心,起了火锅样的心肠,硬是比两杯的小米酒,还要让人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