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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酒殇第三章(长篇)

    一、打手击掌

    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作为雄性的男人,对权力的向往更是天生的常态。

    施天桐的人生追求从来没有改变过,那就是做官,做越来越大的官。在这一点上,戚志强过去是与施天桐一致的。他过去曾经开玩笑地说,连大街上的疯子、傻子都喜欢穿制服和戴大檐帽,可见常人对权力有多大的向往了。

    戚志强喜欢看地图,他从地图上得到的最大启示就是坐标。坐标变了,一切都变了。如果不调整自己的人生坐标,也许现在也能像施天桐一样,做到市长的位置上。过去,戚志强一直是想寻求一个做大事的机会,那就是要从政,做个市长书记什么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真正意义上从政。自己是一个草根人物,没有背景和后台,要想做大官是不太可能的。

    也就是前年,市里给他挂了个副市长的名分后,他突然觉得从政的愿望彻底消失了。那些天他反复地思来想去,何谓从政?从政就是要有自己的政治抱负、政治理想、社会愿望、价值标准,并能得以推而广之,变革现实,造福百姓。自己有这种境界和实现这些的能力与机会吗?没有。这就不得不坚定在企业干的信念。企业虽小,但能提供他表达人生追求的一个小舞台,使他可以尽最大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戚志强仰在老板椅上,思考着他与施天桐的差别。

    施天桐确实是块做官的料。最根本的是他知道如何“做”,而且能“做”得出来。为了把官做得越来越大,他会想尽办法去做一切有利于使官越来越大的事。在他的价值判断里,没有对与错,只有对做官是否有利这一个标准。这一点,戚志强做不到。做不到的原因,其实也简单,那就是不愿意违背的东西太多,对企业看得太重了。

    戚志强感到了自己这样做的苦与累。仰在椅子上的身子,一点也不想动。

    这时,电话铃丁零零、丁零零地响了。

    戚志强折起身子,看到是那部黑色的电话机在响,就坐起来,准备去接。这部电话,知道的人并不多,能是谁呢?应该是施天桐吧。

    他的判断果然正确,电话那边就是施天桐。

    “志强吗?要注意身体啊,最近很忙吧?”

    “市长大人管着那么多事,更忙,你更要注意呀,你关系着咱故原市几百万人啊!”

    “你还不明白做官呀,不就是开会、听汇报,真正忙的是你们企业家呀。”

    戚志强知道施天桐找他有事,但就是不主动问,谈话时往往就是谁主动最后谁被动,就继续与他绕圈子:“施市长,什么时候我们再喝一回酒?”

    “我可没心喝呀,心烦得很。”施天桐在电话那边叹气。

    “什么事呀,还能让你心烦?”戚志强故作吃惊地问。

    施天桐停了一下,说:“戚总,书归正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找你谈谈。”

    戚志强当然明白,施天桐是想让他到市里去,但戚志强觉得现在他必须要占住上风,他不能跑到市里去,现在是施天桐求他,那就必须要施主动来。于是,他就说:“市长大人,我正要请你来公司视察一下呢,有时间来吗?我也好听听教诲呀!”

    “那你安排个时间吧。”施天桐可能觉得这样说有失自己市长的面子,就紧接着补充道,“我后天下午没有安排活动,就后天下午吧!”

    “那好,就这样定了!”戚志强放下了电话。

    两天来,戚志强一直盘算着如何与施天桐摊牌。他知道施天桐此次找自己,一定要谈一号楼和那130亩小区用地的事。他推测着施天桐一定会在小区用地上让步,然后要自己答应把一号楼这个摊子接下来,他这个带屎的屁股,再不擦就在故原臭气冲天了。

    但戚志强没有想到的是,施天桐在这些事上,会那样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

    这天下午,施天桐的白奥迪准时来到了天泉。当门岗打电话给戚志强时,戚志强竟有些手忙脚乱。按礼节他是应该在大门前迎一下的。

    戚志强走到办公楼一楼楼梯时,施天桐的车已经停在了楼门前。施天桐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了,今天连秘书都没有带。

    握手。寒暄。微笑。

    “市长,先到车间看看吧,我们刚试制出一种新酒!”戚志强征询着施天桐的意见。

    “好啊,我要领略一下戚总的创举!”施天桐笑道。

    他们两个谁都明白,到车间去只是一种序幕,真正的戏还没有开演。因此,在车间这一遭就显得潦草而迅速。

    到了戚志强的办公室,两人落座,啜茶。

    “这茶不错,铁观音吧?不过应该是秋茶吧!”

    “施市长果然是茶道高手,佩服,佩服。”

    “好了,我们今天也不盘道了,我就直接说吧。”施天桐又啜了一口茶,“天泉这些年发展不错,对市里贡献很大。市里呢,当然要大力扶持,为天泉的发展竭尽全力。”

    “感谢领导关心。”戚志强心里想,施天桐呀施天桐,你真是正话反说的天才呀。

    “天泉要在市里解决职工住处的事,我考虑了,那130亩地,划拨,但土地出让金不交,是不能给你办土地使用权证的!各种费呀、优惠呀,能免的免,能减的减,能优惠的最大限度地优惠!最近我就开现场会,把相关部门的人全叫来,当场拍板,全程跟踪解决!现在这些职能部门的人呀,真没法说,一句话,思想不解放、观念不新,像这样下去,故原的经济如何发展!”施天桐说得很爽快,也很有气魄。

    戚志强知道施天桐会对这130亩小区用地让步,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不给土地使用权证有什么,反正是职工自用,能办房产证不就行了吗?从他与施打交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施天桐一定是要有条件的。戚志强决定以静制动,装作很是感激地说:“感谢施市长,我代表天泉全体员工感谢你的支持!”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政府嘛,企业纳税了,我们就应该帮你们排忧解难!今天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施天桐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借喝茶,停了一下。

    戚志强没有问,只是用眼神表示出他的关注。

    “天泉不是要三级跳,从这里走向市区、走向省城、走向全国吗?每一跳都要有落脚的地方是吧?我要把建业大道上的那个一号楼给天泉。戚总,你天泉愿意接这个盘吗?”施天桐说罢,点上一支烟。

    戚志强对一号楼早已考虑得清清楚楚了。他心里有些得意,他决定按自己设计好的框子给施天桐扳扳劲。

    “市长,那个烂尾楼,我多少也知道些,债务、债权关系复杂,但地方是个好地方,天泉想要,想把它改成星级酒店,但我怕扯不清啊!”

    “那你的意思还是不愿意了?”施天桐望着戚志强。

    “我十二分地想要,但我想得商量个接盘的办法。原开发商不是欠工行3500万元的贷款吗?那就让工行把这个楼收抵,然后拍卖,天泉正正规规地去接盘不好嘛!”戚志强开始将施天桐的军了。施天桐最怕的也就是这个,因为银行一申请收抵,司法就要介入,施天桐的情人肖馨从中得的实惠就一清二楚了。

    施天桐对戚志强的这种想法一定是早有准备的。他笑了笑说:“老戚,你呀,就喜欢拉细屎!那样做不是不能,关键是会给各方面造成不良影响。直接给你,你要不要?你肯定要,但你是有条件的。说吧!”

    戚志强知道火候到了,决定向施亮自己的底牌。

    “我只承担银行的3500万贷款,而且,市里要把楼前的6亩地无偿划拨过来。我建酒店不能没有停车位吧?再说了,我还要再投入2000万呢,酒店建好了,又给市里提供了一个稳定的税源。”

    施天桐盯着戚志强,盯了足有十秒钟,突然笑了:“还是你会算账呀。你什么时候能建成开业?”

    “元旦开业!”戚志强说这话是有依据的,他早经过认真的推算了。

    “好,一言为定!”

    施天桐把右手掌伸出,瞅着戚志强,他要与戚志强打手击掌。

    两只右手握在一起,都各有想法,都各为各的想法笑了。

    两只右手松开的时候,施天桐突然又说:“既然戚总有这个气魄,我再给你一个优惠:酒店开业后,从地税每年返还50%,时间三年!”

    “好!”戚志强虽然立即答应了下来,可他还是对施天桐的决定有些吃惊。

    戚志强想了想,施天桐今天这样的做派,一定还有交易要与他做,这一定是关于威尔乐葡萄酒公司的事。这件事,火书记也已经找他谈过,而且,也只有天泉才能把这个摊子收下来。但他不想就这样顺利地让施天桐达到目的。他要为天泉在这件事上再争得些利益。

    说实在的,施天桐是一个爽快人,尤其酒后。这些年来,戚志强与施天桐所争的许多事都是在酒后定下的。戚志强决定关于威尔乐的事在酒桌上谈。

    两个人喝酒是最容易进入状态的。一个小时不到,一瓶天泉御酒,被戚志强和施天桐一人一杯地喝完了。但戚志强就是不谈威尔乐的事。

    第二瓶打开的时候,施天桐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与戚志强碰了酒杯,并不喝,用手端着,说:“戚总,威尔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火书记说跟你谈过了。”

    “是谈过,可它的资产不实,债权相抵,净资产所剩无几,我无法收购!”戚志强态度坚决。

    施天桐端着酒杯,笑着说:“你真能算到骨头缝子里啊!天泉有你戚志强在,不越做越大,天都不容呀!”

    “我们是企业呀,我不能不算账,我进来的是真金白银,我流出去的也是真金白银呀!”戚志强也笑了。

    “你看这样行吧,天泉对威尔乐实行零收购,但要承担所有债务。不过,我可以在政策许可下免你的税,所免税额直到与债额相抵!”

    戚志强好长时间没有答话。他倒不是在盘算划不划算,而是在感叹,企业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政府官员手中啊。政策就是效益,一句话就可免税。一句话,就顶企业挖空心思干多少天!

    “到底行不行?来个爽的!”施天桐把自己的酒杯咣的一下碰到戚志强的杯子上。

    “一言为定!”戚志强说过后,又补充一句,“现在,宋弋不是在清威尔乐这块资产吗?你把他也一齐给天泉吧!”

    施天桐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戚志强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他略一思考还是当即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

    两个人接着喝酒。

    但每个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个结局?

    二、行军床

    施天桐有两大“宝物”,一是沙盘,二是行军床。

    他从小就喜欢看打仗的战斗片,而且,迷恋那指挥作战用的沙盘。小的时候自己用土在地上、木板上垒。工作后,他办公室里就有一个一米见方的木盘,他用橡皮泥根据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且十天半月就得再重新做一次。

    这两件宝物现在还都在他的办公室里,都跟随他十几年了。

    这床,已经破得很了,有些支撑不住他的身子了。但施天桐一直没有舍得换,修了坏,坏了再修。这张床,从施天桐当乡长那年,就在他办公室里放着了。现在他当了市长,这张床依然在办公室的套间里。

    从床上起来,施天桐的心一点也没有轻松。

    他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当你感觉到路的前面肯定有陷阱,而又不知道陷阱在哪里时,心里最害怕。施天桐现在就处于对看不到陷阱的担忧,甚至是恐惧之中。

    按说,戚志强一下子把烂尾楼工程和威尔乐揽了下来,真是解了施天桐的围,去了施天桐的两块心病。但施天桐找不到戚志强这样做的理由,没有因的果是不存在的,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施天桐认为,戚志强绝不会这么爽快地给他来收拾这两个烂摊子。一号楼和威尔乐公司对戚志强来说,是有利可图,而且是有大利可图。凭他的运作能力和天泉的实力,戚志强通过资源整合,是能给天泉带来利润的。难道他真是这样想的,这中间就没有其他目的?施天桐心里有些不安。

    戚志强是有股子虎气,魄力十足,但他也有猴气,鬼点子也不少。这一点,施天桐是知道的。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施天桐是领教过戚志强的招数的。虽然他没有被戚志强伤得太狠,但每次斗法都没有赢过戚志强。

    这一次,你戚志强卖的又是什么药?想到戚志强爽快地答应了要宋弋去做总经理,施天桐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脚。他明明知道宋弋是我的人,为什么偏要他去呢,难道他不怕身边埋着一颗炸弹!

    施天桐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推测着。

    这时,手机响了。

    “在哪呀?”那边传来肖馨软绵绵的撒娇声。

    “办公室呢!”施天桐有一周没有见到肖馨了,还是有些激动。

    “今儿胃口怎么样?”

    “胃口好得很,想吃你!”

    “老色狼,还不知道谁吃谁呢。你快来呀!”

    合上手机,施天桐就出门了。

    车子动了,施天桐想着肖馨的话,有些陶醉地笑了。是的,他还真有些怕肖馨呢。肖馨比自己年轻二十岁,正是如狼的三十岁年纪,几乎每次交战均是自己先败。但施天桐面对肖馨这个对手,虽是屡战屡败,却愈挫愈勇。从七年前第一次与肖馨在一起时,他就喜欢与她做爱了。他经历的女人不下一个排了,但肖馨是搞体育的,身体好,尤其是大腿和小腹特别有劲,每次做爱,施天桐都能找到那种被死死钳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施天桐一直迷恋着肖馨。

    从市府大院到紫竹苑小区,十几分钟就到了。

    施天桐把车子停在车库,见院门是开着的,就径直走了进去。这是他以肖馨的名义买下的一栋独体别墅。

    这时,肖馨已经把自己洗好了,披着那件鹅黄的睡衣,目光迷离地躺在床上候着了。施天桐走到床前,吻了一下肖馨的额头,说:“宝贝,我要吃你!”

    “我都洗干净了,吃吧,吃呀!”肖馨搂住了他的脖子,施天桐顺势压了下去。

    现在,施天桐仍然骑在肖馨的身上,只是他用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他总是喜欢这样面对着肖馨说话儿。

    “老施,他怎么突然会替我们擦屁股了,他可明知这上面有屎的!”

    “这虽然是有屎的屁股,但还是屁股呀。”施天桐是不太愿意深层次地与肖馨谈论这些事的。

    “说不定他也想趁烂摊子发点财呢!”肖馨亲了一口施天桐,有些得意地说。

    “如今的企业家必须跟政府有一腿,难道他戚志强不是冲着这来的?”

    “你是说企业家与官员就是情人关系了?”肖馨有些不解。

    “企业家不做某个官员的情妇,就是许多官员的性伙伴,要么就是随时可骑的妓女,不然他就生存不下去!”施天桐有些得意地说。

    “男人被情妇所害的太多了,你要小心!”肖馨在施天桐的脖子上咬了一小口。

    “不至于吧!”

    “我看不一定,他接下这两个烂摊子,说不定就是从中找你的把柄,然后把你给杀了呢!”肖馨动了动屁股,显然是被压得不太舒服了。

    “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呢?”

    “真的又如何,我施天桐做的事,我相信还不至于落到戚志强这小子手里吧!”

    “老施,说真的,我有些怕。”肖馨望着施天桐的眼睛。

    “怕什么!该死屌朝上,不死照样晃!”

    说罢,施天桐又真的在肖馨的身上晃动起来。

    激情男女的夜是最短的。

    似乎话都没说完,新的一天又来了。

    新来的一天,带给施天桐的并不像昨夜那样愉快与舒心。

    九点钟,宋弋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威尔乐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施天桐看了宋弋一眼。

    “不太理想。”宋弋有些为难地说。

    “咋了?把资产尽量核实就行了,也不要怕净资产少,改革就要成本嘛,不要怕人说闲话!”施天桐望着宋弋。

    “就是闲话多,大院里的人和天泉的人都在传。”

    “怕议论就不能做事了,人长着嘴,除了吃喝就是说话。怕什么?”

    宋弋有些迟疑,在看施的脸色。

    “我最讨厌看我脸色说话的人了,有什么屁就放!”施天桐对宋弋的表现显然不满意。

    “都在说威尔乐被周大兴掏空了,说戚志强同意收购威尔乐的股份,是给你擦屁股,你们有交易。”宋弋停了一下,见施还在等他下面的话,就接着说,“天泉公司一些人也反对收购威尔乐,而且,传言如果我敢去天泉就要把我轰出去!”

    “反了天了!”施天桐从转椅上起来,生气地说。

    宋弋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议论威尔乐,不让你去天泉,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对我做文章了!”施天桐说罢又坐了下来,他要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你分析背后是谁?”施天桐盯着宋弋。

    “据说是天泉的燕克仁,我分析极可能是他。”

    “为什么?”

    “一是他一直是我的反对派,我做的事他基本都反对;二是他对我有成见,他作为工会主席是不想让我担任总经理的;再说这些年我观察他对市长你也是有意见的。”宋弋小心地分析着。

    施天桐听罢,笑了。笑得宋弋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回去吧,抓紧清核威尔乐的资产,天泉收购协议签订之日,就是你去天泉上任之时!至于那些闲言碎语,你别管,下午就召集有关人员开个现场会。

    宋弋离开后,施天桐就开始琢磨参加现场会的人员了。

    在施天桐的工作方法中,开现场会是第一大法宝。尤其是遇到棘手的工作时,他总是要开现场会的。他的现场会与别人的不太一样。这种会可以在办公室开,可以在会议室开,可以在工作现场开,也可以在酒桌上开,但要根据情况不同而定。他往往是把相关的人召在一起,不等他人说话,就先把自己的想法一二三四五地说出来,然后让你一个个表态。

    现在,他决定把这个现场会的面扩大些。把相关的,对威尔乐有可能产生议论的部门和人员都叫来,要用这场会来压住这些闲话。

    想完会的事,施天桐有些累了。他又躺在套间的行军床上,眯着眼,想休息一下。他一躺在这张行军床上,就会有一种力量被补充到身体中。

    躺在床上的施天桐,脑子一点也没有休息。他在考虑燕克仁。

    燕克仁在天泉做厂长的时候,与施天桐关系是相当不错的。那时,施天桐是经委主任,一心想把天泉抓出起色,为自己脸上贴点金子。天泉真为施天桐的仕途起到了大作用,随着天泉的发展,他也由经委主任升任副市长。当然,后来戚志强去后,天泉有了更大的发展,施天桐也随着自己分管的工业工作不断出成绩而升任副书记、市长。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燕克仁才干平平,心术也不太正,加上他曾经以过去的事要挟过自己,施天桐早想拔了这颗钉子。过去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有了!

    施天桐从行军床上起来,伸开左臂,又伸开右臂,然后,做了个扩胸运动。

    对,这颗钉子要拔!

    三、底气

    做什么事都是要有底气的,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更是如此。

    戚志强决定要收购威尔乐的底气是什么?那就是,收购后必须把它给盘活。这一点,戚志强是有把握的。

    他的这个底气和信心,不仅来源于天泉的经济实力、销售通路,也不仅仅是对自己能力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天泉御酒这块牌子。

    可口可乐的总裁说过类似的话:我可以自豪地向世人宣布,现在把我们所有的厂房设备资产全部烧光,我们只要凭着“可口可乐”这块牌子,很快就能建一个全新的公司!是的,产品的知名度及商标品牌无形资产的因素,在经济生活中的作用是何等令人瞠目结舌啊!

    几乎所有的名酒,都有其发端的历史缘由。天泉御酒这个品牌的成功,是得益于故原这块土地的。

    走进故原,你就走进了一部浩渺的历史大书中。这里曾是神医华佗的第二故乡。华佗对故原人的贡献,不仅是妙手回春的医术、著名的麻沸散和五禽戏,更重要的是,他给家乡人民留下了种草药的传统和技术,使这里盛产多种中药材。每到四五月,故原就成了药花的海洋。

    酒有“百药之长”之说,《本草纲目》上也有明确的记载。在药都,怎能没有酒的生产?在“百礼之会,非酒不行”,以礼为重的故原,更不可能没有酒的生产。酒业在故原历史上是占着十分重要地位的。

    故原人谈到“天泉御酒”时,总是说,这是华佗留下的一笔财富。在这种观点的指导下,也有一些人,否定天泉人的功绩,尤其是对戚志强的功绩表示不屑一顾,理由很简单,似乎也很充分:没有华佗留下的这段历史,能有你天泉的今天吗?能有你戚志强的今天吗?你戚志强不干,我们照样干得很好,也许,比你更好。

    想到国人的劣根性,戚志强心里就有一种蔑视。如果没有占故原市财政收入70%的天泉集团,138万故原人还吃什么!中国人的心态,真是太复杂了,太难以理喻了。当然,戚志强从不否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实,也许另一个人来天泉,而且遇上这个改革开放的年代,天泉会更好。

    想到“天泉御酒”这块牌子,戚志强总是喜欢沉浸在对历史的回忆中。

    《故原志》记载,明万历年间,家与天泉有一百里之遥的当朝阁老沈理,把天泉酒送进皇宫,万历皇帝饮罢连声称好,钦定此酒年年进贡。民间传说的真实性,虽然不能与史志相比,但要比史志生动得多、有趣得多、风流得多。

    关于“天泉御酒”的传说,光我们听到的,就有六七个版本。

    一说:道教始祖李耳,即今天国内外人们所称赞的老子,两千三百年前在故原以杖划地成沟,因系太上老君仙杖所画,地涌仙泉,故能酿出名酒。

    二曰:曹操在故原为汉献帝选妃,献帝见一村姑骑在土墙上,不悦。那村姑原是真人不露相的“清风仙子”,未被献帝选中。“清风仙子”知道献帝昏庸,汉宫将倾,遂盛装而现出绝伦美色,微笑着投入天泉之中。自此,水甘美无比。

    一个人取得了大的成功,总会有一些神秘的光环照在他的头上。戚志强有时想想别人关于他的传说就有些好笑。

    戚志强有福啊,他把埋在地下两丈多深的那口宋井也给挖出来了!

    在天泉镇,老辈子就传说那里有一口井,说是里面有皇帝的黄马褂子,井口上面盖着一块红石板,不能掀,一掀得红半边天。人们找了多少年都没找到,光用钻头往地下钻眼,就不知道钻了多少个。后来戚志强当厂长,天泉发展大了,盖文体馆挖地基时,在六米深处就挖到了这口井,上面还真的盖了一块红石板,巧的是红石板上还有钻头打下的印子。

    戚志强立即让停止施工,请专家一鉴定,就是那口找了很久的“宋井”!距今已有900到1000年历史了,戚志强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搬开那块“红石板”,果然红光闪闪,映红了半边天!往井里一看,嚯!井里面居然还有酒器等物,戚志强等人毕恭毕敬地把这些“神物”请到天泉酒博物馆敬上。将“宋井”重新掏过,修葺一新,现在成了一个景点了。

    文字也罢,传说也罢,史实也罢,神话也罢,你只要到了这块土地,就会感到这是一块神秘的土地,一块处处弥漫着酒的醇香的土地。

    在这块土地上,上了五十岁年纪的人,几乎都会唱这样一首歌谣:“西至故原东到涡,中间有个五色河(红河、青河、白河、黑河、黄河),五色河里水清澈,五色河是个美酒窝!”头顶白云,身裹绿风的红河,从天泉集团院外一里前,淙淙流淌。“水为酒之血”,不舍昼夜的红河水,就是“天泉御酒”源源不断的血液啊。

    现在,戚志强决定要用天泉御酒这块牌子,来整合威尔乐时,就不能不想到前几年的事。

    那时,天泉走俏全国市场,天泉镇的人都纷纷办起了酒厂,一下子办了近百家。当时,任副市长的施天桐要戚志强把这些小酒厂收购在一起,成立天泉御酒集团。戚志强坚决给顶了回去,他与施天桐的深层矛盾也就源于此。

    而今,这些小酒厂,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那一窝蜂上,这么多酒厂,质量又不好,谁喝啊。这一点市里也是有责任的,一下子批了那么多的酒厂,是考虑故原的经济快速发展,但,这些小厂不争气啊,搞假酒,假冒天泉商标,不仅大都自取灭亡了,而且现在还影响着天泉的声誉啊。

    戚志强心里想明白了,但公司的其他人未必明白。当收购威尔乐的消息一传出时,天泉一些人就议论开了,担心把天泉的牌子给坏了。

    威尔乐是葡萄酒,而天泉御酒是白酒,两者都是酒。戚志强决定把威尔乐的牌子留着继续用,毕竟它还有一些固定的客户,但要用天泉的影响力重新上一个“天泉葡萄酒”。只有这样,才能把葡萄酒不费力地放在天泉御酒的销售通路中。同时,还可丰富天泉的酒品体系。在天泉御酒的通路中卖葡萄酒是不矛盾的。

    从品牌兼容性上说,收购威尔乐,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关键是以什么价格收购威尔乐,如何剥离威尔乐的不良资产和债务。这是天泉与威尔乐谈判的焦点。

    戚志强自己已经算了一本心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