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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村庄(第二十四章)

    别人对时间来讲可能不当一回事,小八十却天天在漫长的时间里等待,每过一天,他觉得就像三个月一样。修完水库回来挺长一段时间了,小八十也没再见到霞云,在单相思的煎熬下,小八十总想去找霞云,一直也没有听到刘海子或者燕英的回音,他一直期盼着好消息传来。

    这一天,他特意去找了刘海子打听这件事儿,不料,刘海子的话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刘海子对他说人家霞云不同意,小八十立觉天昏地暗,心里透不过气来。他无精打采地朝家里走去,用脚踢着耽误他走路的石子、草棍儿。这次修水库,他和霞云天天在一块儿干了一个月的活,他使劲儿地讨好霞云,盼望着霞云改变以前的想法。思来想去,突然间,心里高兴的劲儿油然而升,为了不让霞云嫁给旁人,想起了娘和他说的办法,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淌不了油,照俺娘说的去做,看你同意不。精神头来了,脚下也生风了,说来也凑巧,离他家不远处,恰巧霞云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出现在了他面前。霞云带着天生俱有的微笑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俺……没干什么。”小八十眼睛一亮,顿时打乱了刚才的心思,一下子倒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顺着霞云的话茬也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刚才俺看见你朝这儿走过来,这不,俺特意来找你。”

    “找俺?”小八十精神一振。

    霞云点点头,“嗯。”眼睛里闪出一种感觉。

    “找俺干什么?”

    “想打听打听俺进团的事。打修完水库回来,都十多天了,俺一直也没有看到你。”

    小八十心想,这真是想着想着就来了,今天,咱们之间的事要见个分晓。于是,他又说:“霞云,这样呗,你跟俺去俺家一趟,俺给你好好地说说怎么样?”

    “行啊。”霞云十分高兴的样子,也想到在修水库回来的路上答应过小八十,于是,脱口就说,“前几次你叫俺去你家,俺始终没有空,今天正好有空。”

    小八十一腔的喜悦带着霞云来到自己的家,进了院后,小八十顺手把大门闩上,便喊:“娘,霞云来了。”

    小八十的娘听到喊声,急忙从堂屋里出来,一脸的笑容,“哟,霞云闺女来了。”

    “大婶。”

    “八十,快,快让霞云到你的屋里。”

    小八十把霞云领进了自己的屋。屋内有一铺炕,炕上有一床被和一个枕头。黄土抹的墙四周挂着不少高粱穗子、红辣椒串子、簸箕、葫芦瓢……霞云刚迈进门槛,小八十顺手把门关上一扇,手拍打一下炕沿上的尘土,“霞云,你坐吧。”

    霞云坐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后,说:“你就住在这屋里?”

    小八十点点头,“嗯。”

    “你快给俺说说团的事吧?”霞云着急地说,“一会儿俺还得回去干活。”

    “不忙,霞云,俺想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俺和你的事。”

    “俺和俺娘说了,俺娘不同意。”

    “那你呢?”

    “俺还没想好。那一天刘海子和表姐也问过俺了。”

    “可是,俺真的喜欢你。”

    霞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急忙岔开了小八十的话,又说一遍:“你快跟俺说说进团的事,俺得着急回去。”

    “噢。”小八十答应着,一看没戏了,自己平日里的讨好和修水库日子里的表现都白搭了,想到了娘告诉的话。此时的小八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眼睁睁地让霞云走掉。这次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失掉,假如失掉了,再也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想着想着,突然间鼓起了勇气,铆足了劲儿,一下子就把另外一扇门给关上了,屋里顿时黑了下来。

    霞云忙问:“关门干什么?”

    “俺喜欢你。”小八十说着猛地一下子搂住了霞云。

    霞云被这毫无防备的举动弄蒙了,脸臊得像块大红布,使劲地挣脱着,大声叫喊:“你放开俺,你这是干什么,听见没有?”

    “俺不放,俺就是喜欢你。”小八十搂着霞云,将她推倒在炕沿上,手伸向霞云的腰部。霞云用手和他支巴着。小八十脑海里想起娘的话,想起了和张苦瓜夜里看大眼子和媳妇弄事的一幕……现在怀里抱着又松又软的霞云,性欲大发。他使劲地摁着霞云,霞云极力地反抗着,大声叫喊:“放开俺,小八十,你不是人。”

    就在这时,“咣啷”一声,小八十的娘和爹一下子推门冲了进来。霞云满以为小八十的爹娘来了,自己可以脱身了,于是便叫着:“大婶,你快让八十放开俺,叫他别这样。”

    “闺女,”小八十的娘不但没阻止小八十,反而还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俺家八十喜欢你,你就顺从了吧。”

    “不,不成。”霞云叫着。

    “他爹,快帮忙。”小八十的娘扳起了脸对老八十说。

    “这……”老八十看着小八十撕巴着霞云,有些迟疑了。

    “什么这那的,刚才不是说好了吗?赶紧点儿,下把手。”

    无论霞云怎么挣扎,也没有摆脱小八十的搂抱,弄得头发也乱了,衣裳领子也扯开了。让霞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家三口人竟然齐上阵。霞云的裤子给扯到了脚脖子上,人给摁倒在炕上,两口子一头一个,小八十的爹摁着霞云的双手,小八十的娘摁住霞云的双脚,然而一切已无济于事。

    霞云蓬头垢面,泪如泉涌,在极度恐慌和惧怕中跳下炕,发疯似的破门而出。她边哭边跑,飞似地一头撞开家门,一头扎在院子里用棒槌子捶打高粱穗子的姜玉芹的怀里,惨叫一声:“娘―――”

    姜玉芹看到霞云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霞云,你这是怎么了?”

    霞云号啕大哭,捶打着姜玉芹诉说着:“娘,俺没法活了,无脸见人了,小八十他,他……把俺骗到家里欺负俺了。”

    在一旁朝小板凳卯眼里揳楔子的朱同泽好像没听准,扔下手里的锤子和板凳子,急忙问:“什么,是小八十?”

    姜玉芹为霞云系着敞开的大襟扣子,拢着乱蓬蓬的头发,霞云哭着对朱同泽说:“爹,小八十一家都不是人哪,他的爹娘,一头一个摁住俺,把俺的衣服给扒了,让小八十把俺给……”

    朱同泽听了霞云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击在头顶,眼珠子一下子瞪得像两个牛眼,高声大骂:“俺操他个八辈子祖宗哩。”

    朱同泽心血撞头,转身去屋取了一把砍柴的大砍刀,“闺女,你等着,爹给你报仇去,俺非砍死他不可。”说着,像头红了眼的野牛蹭地冲出了大门,无论姜玉芹怎么喊,朱同泽像没听见一样。

    霞云在恐怖的阴影笼罩下哆嗦着,缩成一团的身子紧紧地依偎在姜玉芹怀里,刚才的噩梦还在继续着。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姜玉芹不停地用衣襟擦她眼角滚烫的泪水。

    “云,别怕,有娘在身边呢,你爹给你报仇去了。”姜玉芹说,“这老八十、小八十一家子不得好死,非得遭雷劈不可。”

    姜玉芹越说,霞云的身子缩得越紧,不停地颤抖着朝姜玉芹怀里拱着。院里井上的轱辘,在她眼里,像是小八十和老八十,正在朝她扑来。

    姜玉芹用脸贴着霞云的脸,稍微停了一会儿,她低头看着霞云那双惊恐的双眼,不由得泪水滚落下来。

    浑身上下像上了发条的朱同泽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发疯似的朝小八十家跑去,他边跑边喊,喊声惊天动地,让人生畏,“老八十―――小八十―――俺日你八辈祖宗―――俺一定杀了你全家―――”

    朱同泽的喊声惊动了整个村子,人们纷纷跑了出来,被朱同泽这一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朱同泽眼里充满血丝,手举大刀片子,如同一头野马朝前蹿着,谁问他怎么一回事,他根本不理睬,不顾一切地继续大喊大骂着朝前跑。

    朱同泽的家在村南头,小八十家在村北头,朱同泽这一叫喊把整个村子都唤醒了,男女老少追在朱同泽身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霞云从小八十家里跑走之后,小八十的心里怦怦直跳,有些后怕,随后也有些后悔,六神无主当中叫了一声:“娘?”

    小八十的娘知道小八十要问什么,便打着圆场说:“没什么,她刚才是害羞才跑的,过一阵子,她会回来找你的。”

    “你净出馊主意,这样做能行吗?照俺看非得出事不可,就是人家愿意嫁到咱家来,刚才那一出,有俺这当爹的在场,人家还能抬起头来吗?”老八十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有什么不成的,当年,你爹,你娘,还有你不是也这样对待俺的吗?你们家老老少少不对俺使那一出,俺无奈失了身子,能嫁给你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熊样。”

    “你能成,人家能成吗?你嫁到俺家后,见到俺爹不也是抬不起头来吗?”

    “她和俺当年一样,一个闺女家,害羞得要死,怎么能把这事说出口呢?”

    “她要是说出去了呢?”

    “为了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是闺女显得不好意思,将来成了老娘儿们了,那点事算什么。人家朱大强还把自己的儿媳妇当老婆呢,不也挺好吗?”

    “反正俺觉得要出大事。”

    这时,朱同泽发疯似的喊声传到了老八十家。一个光着腚的孩子首先跑进了老八十家的门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爷,朱大爷举着刀朝你们家来了。嘴里喊着要杀了你们。”

    “你看看,让俺说着了吧,你这骚娘儿们,俺看你怎么办?”

    朱同泽的喊声老八十、小八十都听清楚了:“老八十―――小八十―――俺把你们一块儿杀喽―――”

    朱同泽的喊杀声把老八十的老婆惊得灵魂出了壳,急忙问:“孩子他爹,这―――这怎么办?”她浑身发抖了,一下子失了主见,刚才振振有词的劲儿一下子不见了,脸也长了,浑身哆嗦,脚步子也乱了。

    “骚娘儿们,都是因为你。”老八十在这个时候才敢骂几句。这也是他娶了老婆后第一次破天荒地敢火气冲天地骂自己的女人。

    “爹,这怎么办?”小八十也发慌了。

    “怎么办,赶紧闩大门。”姜还是老的辣,老八十在关键时刻还有点急中生智的办法。

    小八十慌慌张张急忙把大门闩上。不一会儿工夫,朱同泽像旋风一样赶来了,他用脚使劲儿踹着大门,大门发出哐唧哐唧的声音。朱同泽不光是脚踹门,嘴里还继续大声叫喊着:“老八十,小八十俺操你八辈祖宗,你们有种的给俺出来―――”

    老八十一家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躲在大门后边,从门缝看见朱同泽手里雪亮的大刀片子。那刀片子足足有一米长,闪着寒光,吓得爷俩儿连气都不敢大喘。爷俩儿使劲儿地用肩膀扛着门里边,只听得朱同泽在门外除了乱喊乱叫,还用大片刀叮当地朝门上乱砍,木屑横飞。老八十眼看着顶不住了,忙把院里的一根木椽子搬了过来,斜顶在门后,才敢松一口气。

    朱同泽如同野兽般咆哮着声音仍然叫着:“老八十俺操你个祖宗,你给俺把门打开,让俺进去。”接下来“咣咣咣”又是一阵用刀砍、用脚踹的声音,眼看两扇门被踹得快散架子了。

    这时,老八十战战兢兢地回了话,“朱大哥,不是俺不给你开门,这门一开,俺知道你的脾气,俺准没命呀。朱大哥,俺跪下求你了,俺知错了,还不成吗?”

    “老八十,日你奶奶的,你别给俺来这一套。你打听打听谁欺负过俺朱同泽,你要是你爹娘养的,敢作敢当,把门打开让俺进去,让俺看你是不是孬种!”

    “俺是俺爹娘养的,可俺不敢开门呐。”

    这工夫,小八十家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眼睛看着发疯的朱同泽,不知发生了什么。老娘儿们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老八十一家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老光棍子的事,惹得他像疯了一样?”

    “肯定是大事,要是小小不然的事,他不会这样带着杀气。你没看见,他眼珠子都红了。看这架势要是老八十开了门,八成得没命。”

    朱同泽骂声不断,见砍门、踹门不起作用,便撒目了一下院墙,心生一计,也不砍门,也不踹门了,一个小跑助力,双手扒在了两米高的墙头,露出了脑袋和大刀片子,“老八十,你不开门,俺跳墙进去。”

    老八十一家三口在慌乱当中,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朱同泽的大刀片子杵在了墙头,脑袋也露了出来,眼看着朱同泽一只腿骗上墙头,三口人吓得像兔子一样,撒腿跑进了堂屋,又闩上了屋门。朱同泽跳进院内,对着屋门又是连踹带砍,连喊带骂,如同在大门外一样凶狠。

    老八十在屋内一个劲儿地求饶,“同泽大哥呀,你消消气吧,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俺给你赔不是啦,你别再朝屋里冲了,别再逼俺了,俺和孩子的娘求你了,俺已经给你跪下了,正在给你磕头呐。”

    “爹,把门打开吧。”小八十此时有了男子汉气慨,也许他看到靠躲靠藏求朱同泽是不可能了,于是便说了一句。

    “放你娘的屁,打开门你我就都没命了。”老八十说,“朱同泽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从来都是心狠手辣。今天,他都成了疯子了。”老八十数叨着,“娶不上老婆拉倒,听你娘的,弄这事,你这个王八蛋看你怎么办?”

    “她爹呀,都怨俺,把事才弄成这样,你打俺骂俺,俺都认了。你说,这……这可怎么办呐?”老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地说。

    “怎么办?事都弄出来了才问怎么办,还有脸哭?哭能顶个屌用,能把朱同泽哭走,能把办的事哭回来?”

    “老八十,你这个王八蛋,你到底开不开门?”朱同泽在院子里喊声不减。

    “大哥呀,俺真的不能开呀,你手里拿的是大刀片呀,你这大胳膊一抡,俺一家就没命了。你消消气,把刀扔喽,俺一家三口人当着全村老少爷们儿的面给你下跪、请罪,你看成不成?”老八十仍然在哀求着。

    “少扯闲话,俺再问你,你到底开不开门?”

    “俺不能开。”

    “好,这是你说的,你不开门,俺烧你的屋,把你一家子烧死在里边。”朱同泽说着,从兜里掏出了火柴,找了一把麦秸点着了。老八十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朱同泽举着点着的麦秸说:“你出来不?不出来,俺就放火了。”

    老八十见状,吓得瘫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咱们一家要成烧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八十的老婆此时感觉到了危机,跪在了老八十面前,“他爹,这事都是因为俺引起的,开门吧,让朱同泽把俺给砍了,这事与你和八十无关。”

    “放你娘的屁,你以为朱同泽是杀你呢,他是在杀俺和八十。”

    老八十听到院里不少人在劝朱同泽,“别这样,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消消气。”老八十从门缝一瞧,朱同泽的火被夺下来了,雪亮的大刀片子也在磨台上放着,他正在用一双发抖的手卷着烟,坐磨台上,一条腿还搭在另一条腿上。这个时候老八十心生一计,说:“八十,俺打开门,你赶紧跑,剩下俺和你娘在这儿他爱怎么地就怎么地了。”

    “爹,这……”

    “这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留在屋里等死啊。”

    “八十,听你爹的话吧。”

    小八十不再吱声,像是默许了。

    老八十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拉动着门闩,门闩快拉到头了,他突然间把门打开,说道:“快跑。”

    小八十突然间蹭地一下蹿出屋门,朝大门外跑去。朱同泽见状,扔下手里卷好还没来得及抽的烟,伸手摸起磨台上的大刀,追到门口,没有追上小八十又返了回来,骂着,“你跑了还有你爹、你娘。”

    朱同泽怒火攻心,窜进屋内,朝跪在地上的老八十举起了大刀,蹭地一刀下去,老八十的身子歪在了地上,身上顿时冒出了一股子血,血溅在朱同泽的身上、脸上。老八十的老婆见状“啊”地一声昏了过去,尿从裤裆里流了出来,和老八十的血一块儿在屋地里流淌着,不一会儿,满屋地的血水顺着门槛朝院子里流了出来。院里人看到浑身是血的朱同泽,又看到了锃明瓦亮的大刀上沾满了鲜血,还看到了老八十弯曲的像大虾的身子泡在血水里,还有吓昏在一旁的老八十老伴,个个吓得抱头乱跑。

    朱同泽把带着鲜血的大刀“当啷”一声丢在地上,站在门口,哈哈大笑,“俺杀人了,俺杀人了,哈哈哈……”

    老八十鲜红鲜红的血还冒着热乎气儿,那颗被砍下来的头在他身子一旁的血里浸泡着,两只恐惧的眼睛瞪得溜圆。

    姜玉芹抱着浑身发抖的霞云没挪地方。朱同泽杀了老八十后,如同一阵旋风突然刮了回来,他像个血人一样蹲了下来,“闺女,爹给你报仇了,俺把老八十给杀了。”

    姜玉芹和霞云看到朱同泽这副血淋淋的模样就够害怕的了,又听到他说杀了老八十,娘儿俩几乎一块儿“啊”地一声尖叫昏了过去。朱同泽扶着姜玉芹和霞云不停地晃动着,“她娘―――她娘―――闺女―――闺女―――”

    姜玉芹慢慢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手指着朱同泽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俺真的把老八十给杀了,替咱闺女报仇了。”朱同泽又说了一遍。

    霞云也醒了,看了一眼像血葫芦一样的朱同泽,嗷的一声,一股子劲儿突然间站了起来,跳到炕上,偎在墙角,瞪着呆滞的双眼,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朱同泽和姜玉芹紧追了过来,“俺是你爹,她是你娘。”

    “霞云,俺是你娘。”

    “不不不,你不是,你不是。”霞云哆哆嗦嗦地说,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

    公安所来人了。朱同泽带着满身的血举着双手,让公安所的人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带了出去。他走到大门口,转过身,扑通跪了下来,说:“她娘,俺对不起你,你带着闺女好好过,下辈子俺还娶你。”

    姜玉芹扶起跪着的朱同泽,泪水流啊流,“她爹呀,你怎么能干出这等傻透腔的事来呀,往后俺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朱同泽被带走了。姜玉芹返回屋里时,霞云仍依偎在炕旮旯,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瞪着双眼连连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姜玉芹一遍又一遍地说:“俺是你娘。”霞云还在重复那两句话:“你别过来……”姜玉芹上炕,霞云从这头窜到那头,一个劲儿地躲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