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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村庄(第三十一章)

    不知道是谁把天给捅漏了,从傍黑开始,老天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几道闪电过后便是惊天动地的雷响,倾盆大雨瞬间而至。人在屋里头,根本听不出哗哗的雨声来,雨声倒像是风声,一个劲儿地呼呼作响。朱大强院里的盆盆罐罐早灌得满满当当的,院里的柴火垛和家巴什早已让水冲到大门口,让门槛给挡下了。一道道闪光过后,雷声接二连三地一个比一个响,这个世界就像要消失在这场风雨中。孩子们被这惊人的雷声吓得一个劲儿地朝爹娘怀里钻。

    朱大强屋里煤油灯的光亮被这雷声震得时大时小。刚躺下的王寡妇又坐了起来,对在屋里用盆接水的朱大强说:“再拿个盆,这炕头也漏雨了。”雨点子掉在了炕席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朱大强递过一个盆,王寡妇把盆放在漏雨的地方,雨点敲打着铜盆发出了“嘀嗒嘀嗒”清脆响亮的声音。

    朱大强拉过烟笸箩,装上一袋烟,斜着烟袋锅子在黄豆粒大的灯上吸着火,然后坐在炕沿上说:“也不知道燕英的屋里漏不漏雨,这雨也太大了,从俺记事到现在,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大的雨。”

    朱大强吐出一口烟雾,用十分担心的语气对王寡妇说:“光是下雨还不要紧,这大风可要命。这屋盖一揿翻,就剩下屋墙了,和亮天没啥区别了。”

    “前几天,你不是重苫了屋顶,还压了不少砖头吗?”

    “那嘛用不顶。”

    “他爹呀。”王寡妇换了话题,说,“这两天俺就在想,咱们把燕堂的亲事给退了吧。”

    “俺也是这样想的。看样子,燕堂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了,别耽搁人家香香了。虽然人家腰板子和张苦瓜没说什么,也是磨不开面子,咱们得想到前头去。”

    “那咱们明儿个就去?”

    “成。”朱大强答应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劲儿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和话一块儿吐了出来,“唉,这燕堂的亲事好办了,可是……这燕英的事怎么办?村里村外都知道她和海子这桩子事,特别前些日子又上吊,为这两件事燕英肯定再难抬起头来了。”

    王寡妇说:“那天,俺看到茶壶头媳妇了,俺也把这事跟她说了,让她在她娘家村里给燕英再找个婆家。”

    “这倒是个好办法,茶壶头媳妇的娘家离这儿六十多里路,这事儿肯定传不到那里去。这事你得紧盯着点儿,茶壶头媳妇是个粗粗拉拉的人。”

    “嗯,俺知道。”王寡妇又说,“那天西头大眼子媳妇也和俺说了,大古沟村有一个和咱一样成分的家庭,儿子也挺老实厚道,就哥儿一个,想把燕英给他儿子提提,人家已经听说了燕英和刘海子之间的事,没同意。”

    “唉―――这是什么事啊。”朱大强心潮湿得就像外边的天一样。

    雨突然间小了。王寡妇起身,找了一个簸箕顶在头上,说:“俺去燕英的屋里看看。”

    王寡妇推开了燕英的门,把湿漉漉的簸箕放在地上,又把自己带来的火柴“嗤啦”一下划着,点着了放在炕台上的油灯,看到燕英正在熟睡,再看地下,一汪一汪的雨水,到处都是。

    王寡妇拍醒了燕英,说:“你这心也够大的,这么大的雷声还能睡得着?”

    “娘。”燕英还带着一丝困意坐了起来,“俺这几天有点疲累,总想睡觉。”

    “行啦。把这湿透的被靠边拿着,你要是再困的话,就在这干爽的地方睡。”

    “天快明了,俺不睡了。”燕英说着穿着衣服,“娘,俺做了一个梦,梦见燕堂回来了。”

    “梦是反的。”

    “俺想明天看看他去,给他带上俺织的毛衣,让他等到天煞冷的时候好穿。”

    王寡妇说:“问问你三老爷家的秀秀愿意去不?要是愿意的话,你们俩一块儿,路上也好有个伴。”

    “那叫香香去不行吗?”

    “不行,刚才俺和你爹说了,燕堂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是香香爹娘不说什么,咱们也得把话说在头里。明儿,俺就去她家提一下这事儿,把这门子亲事退了,别耽误人家香香再找人家。”

    “娘,”燕英说,“这事都是俺造成的。”

    “谁说的?谁也不怨,怨命。”王寡妇干脆地说。

    第二天,朱大强和王寡妇亲自来到张苦瓜家中,一进门,就被亭亭玉立的香香给吸引住了。香香团团的脸白净净的,大大的眼睛双眼皮,那俊俏劲儿比燕英长得还耐端详。

    “哟,燕英娘来了,快坐。”大腰板子说着,拉过了一条木凳子。

    “不用,俺坐在炕沿上就成。”王寡妇说着坐在了炕沿上。

    朱大强上前拉着躺在炕上的张苦瓜的手,问道:“老弟,这病见好转吗?”

    张苦瓜动了一下头,“恐怕不行了。”

    “别介,才多大年纪,还得好好地活着。”王寡妇说。

    “俺也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老天爷不让你赖活着,有什么法子呀?”

    张苦瓜的声音微弱,白皙、方圆的脸盘变成了一条条,重眼叠皮的双眼已经深深地塌陷下去了。

    “没再抓点儿药呀?”

    “抓了,也吃了,不见好啊。”大腰板子说了之后,又转到了正事上,“你说,谁能想到你们家接二连三地出这么大的事,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燕英她娘,叫俺说,事既然出来了就向宽里想吧。”

    “她婶啊,”王寡妇岔开了话茬儿,说,“今儿个,俺和孩子他爹就是为这事来的。这些日子,俺和孩子的爹成天价琢磨,俺们家燕堂一年半载的是回不来了,俺想啊,把燕堂和香香的亲事给退喽,别耽搁孩子,你看成不成?”

    张苦瓜听后,有气无力地举起了手,摆动一下,说:“不成,俺让香香等燕堂回来,燕堂也就二三年的工夫,不要紧。两个孩子的岁数还都不大。”

    “这……”王寡妇意外地要回话。

    大腰板子抢先一步说:“她大娘,燕堂出事后,俺也和孩子她爹说了,俺觉得燕堂这孩子不错。从小看着长大的。特别是自从香香的爹有病,他跑前跑后抓药熬药,守在身边。堂子爹和香香的爹又像亲哥俩,所以,俺不能因为燕堂一气之下做了破格的事,就硬硬地把这亲事给退了。再说了,燕堂也是为了他姐姐的事打抱不平。俺要是有退亲想法,早去找你了,还用得着你上俺家来。”

    “哎呀。”王寡妇听得十分激动,发自内心地说,“俺不是怕耽搁香香吗?”

    “他们年龄还不算大,再等两年,成。过两天,俺就叫香香去探望燕堂。”大腰板子指着放在炕上的毛衣说,“这是香香给燕堂织的,只剩不到几针了。”

    “那俺就放心了。”王寡妇说,“昨儿个燕英还说要去探望燕堂,那叫香香一块儿去呗?”

    “成啊。”大腰板子说,“俺刚才还和香香说呢,让她找英子一块儿去看看燕堂。这不,除了毛衣,这件褂子俺都给燕堂做好了。”

    张苦瓜轻声对站在一旁的香香说:“香香,你和你大娘大爷说一声,愿意等燕堂回来。”

    香香听了张苦瓜的话,手牵着衣襟,说:“大娘大爷,俺愿意等燕堂回来。”

    香香自从跟着大腰板子来到这个家,一直在贫穷中长大。和燕堂定了亲事之后,心里像是有了许多期待和向往,虽然想不出往后的日子有多么幸福,但毕竟有了对未来的依靠,虽然说不清这就是爱情,但心里多了许多牵挂和疼爱。

    王寡妇高兴得满脸是笑,双手捧着香香的脸蛋儿,“香香,好孩子,大娘到什么时候也得感激你。”

    第二天,燕英和香香胳膊上各挎了一个包袱,去六十里外的县城监狱探望燕堂了。

    她们俩走在田间小道上,头顶着蓝天白云,身子迎着春风,眼中留下了走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在一片田野当中,一只老鸹从她们俩头上飞过,还发出了“呱呱”的叫声。

    香香抬头看了一眼飞远的老鸹,说:“姐,俺娘说,外出听到老鸹叫,好日子即将要来到。”

    燕英听后问了一句,“什么是好日子?”

    “有吃的,过年能穿上新衣裳,就是好日子呗。”

    燕英说:“俺听俺爷奶说过,他们像咱们这个岁数的时候,过的真是好日子,平时就能吃上鸡鸭鱼肉,穿上绫罗绸缎。那才叫好日子呢!”

    “哎,姐,你说咱们现在为什么这么穷?”

    “不光是咱们,十里八村的哪有一个村富了,不都这样吗?”

    香香突然间转了话题,问道:“姐,你和刘海子的事……”

    没等香香问完,燕英一脸不悦,“算了,别提他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

    “姐,你说燕堂都进监狱了,俺还不想和他分开,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燕堂是因为俺和刘海子的事才进了监狱,这事是俺引起的,你又没有因为燕堂进了监狱离开他,俺得感激你才是。”

    “姐,往后咱们成一家人了,有些事俺做不到的和俺不懂的,你一定要多点拨,成吗?”

    燕英点点头。

    “姐,你不想再找个人家了?”

    “让命去找吧。”燕英说。

    一阵乌云压上头顶,风儿也见大了,她们俩加快了脚步。

    刘三大在家里垫栏圈、扫院子、堆柴火堆,忙碌了一阵子,终于闲下来了。她身穿一件挎栏背心,两个鞋底子形状的大奶子把背心子顶得老高,一条肥大的黑裤子装着两个磨盘大的腚垂子,走起路来左扭一下,右扭一下,仿佛能发出“嘎悠―――嘎悠―――”的车轴声。她脚上趿拉着一双露出大脚趾头的布鞋,抡着像藕瓜一样的胳膊,一脸的不高兴,对正在用一只胳膊吃饭的刘海子说:“你说这事让你爹给闹腾的,自己也进去了,你的手也掉了,去公社的事也成了胰子泡。人家都说有三喜临门,咱们家是三事倒霉。当初俺就说,什么公社不公社的,在哪里还不是吃饭,在队里当会计不是也挺好吗?俩人成了亲,就过日子呗,什么地主、贫农的。这倒好,弄成这个样子,俺看你今后怎么办?”

    “娘。”刘海子听了刘三大成天价絮絮叨叨的话,十分烦恼,于是,边吃饭边叫了一声。

    “俺不是你娘,是你娘的话,你不就听俺的了吗?”刘三大埋怨着说,“要俺说,事都是因为咱们家你那个死爹引起的,如今他已经是大墙里边的人了,也管不了这事。俺觉得你还得找燕英去。”

    “娘,那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你死爹不在家,这事俺说了算。”

    “可人家能……”

    “有什么不能的,她呢,没过门就失了身,为这事还寻过死上过吊,单为这事,她能抬起头来吗?你呢,为了上公社掉了一只手,也是她弟弟砍掉的,谁家的闺女还能看上你。依俺看,你们俩都有缺陷了。”刘三大说后又问,“打那之后,你看到她过吗?”

    “看到过。”

    “说话没?”

    “大老远地就躲开了,说什么话。”

    “这就对了,咱们给人家的伤害太深了,要是换了咱,咱也这样,宁可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搭理你。”刘三大说,“往后啊,要是碰上了她的时候,就主动搭个话儿。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这个劲儿过去了,也许就能好了。听见没?俺要是碰见她,俺也心平气和地给她道个歉,赔个不是,让她原谅咱们。”

    刘海子闷着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吃着饭。他失去了右手,算盘不能打了,字也不能写了,无奈之下,李大全便让也是团员的任廷松接了他的一摊子事。

    这些日子,刘海子始终是处在思前想后当中,自己也后悔。为什么一个心眼去公社呢?当初不听爹的话就好了。听了娘的话,今天肯定是燕英坐在桌对面给自己盛粥、递馍馍。他想和燕英相处的日子里,在家北桥下,在村头空院的柴火垛旁,两人十分开心,那个时候,压根也不会想到有今天的结果。

    刘三大数叨完了刘海子,从下屋拿出一把镢头,又顺手将一顶烂了边沿子的斗笠戴在头上,对刘海子说:“你看家吧,俺去刨地。一个家两个大男人,一个掉了手,另一个进了监狱,俺这是什么命啊,真够戗。”

    刘三大说着扛着镢头走了,随手把大门带上了。

    刘海子吃完了饭,一头扎在炕上,心里乱得像团麻。他觉得,娘说得全对,有些事真的不怨燕英,这个时候要是燕英来的话,自己一定好好地给她道歉,就是下跪也行,求得她的原谅。想着想着,他起身下了地,来到了院子里,找了一个干树枝子,用左手,挺别劲儿地在地上写了起来:

    燕英,是俺错了,俺对不起你,你原谅俺吧,俺还是从内心里真的喜欢你。俺真的希望你重新回到俺身边,俺一定一心一意地伺候你一辈子,相信俺吧!

    刘海子正写着,任廷松推门进来了。刘海子抬头一惊,问:“你怎么来了?”

    “噢,来找你。”任廷松看地上有字也没看清写的是什么便问:“你在写什么呢?”

    刘海子急忙用脚划拉着,说:“没写什么,俺在用左手练练字。你找俺有什么事?”

    “俺想让你帮俺看看账,有些地方俺不大明白。”

    “成。”

    刘海子痛痛快快地答应着和任廷松一块儿去了场院。

    刘海子踏入他曾经呆过的这场院。一阵凉风袭来,他浑身发抖,仿佛看到了他那只手还在地上颤动,流着血......

    燕堂自从进了监狱之后,才仿佛有了觉悟。如今他的心就像是春天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发芽,理性和感性一同叩响了他的心扉。

    每当独自望着满天星星的时候,他就扪心自头号,当初为什么就一个心眼地用刀去为姐姐报仇?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这真应了爹常说的一句话,脚下的泡,自己走出来的。

    每当沐浴着春光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香香,她那样的俊俏,孝顺,而自己呢,长得一般,即使香香嫁给了自己,也是束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初自己为什么这么鲁莽,犯下大错,从而失去香香,失去春风和阳光。

    每当觉得寒冷的时候,他就想起爹娘,自己从小到大虽然日子艰苦,但是,爹娘知冷知热、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自己,疼爱着自己,衣裳给自己做新的,好吃的留给自己。如今倒好,在这大墙里头,心寒得如冰窖,手脚冻得像冰块。

    燕堂扳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数着过。从来不多言多语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但走出这座监狱,去找香香,求得她的原谅;去找刘海子,给他道个歉;要安慰姐姐,不要太伤心;一定给爹娘磕个头,说声对不起。

    他的思念如村边河流,在心里无休止地流淌着……

    朱大强在刚没了耳朵的那些日子,十分不习惯,总觉得那风啊无遮无挡一个劲儿地朝耳朵眼里边灌,凉风让脑门子发疼,发涨,所以特意戴了一顶帽子来遮风避寒。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风虽然不凉了,脑门子也不涨了,但听力却有些下降。原来牛的叫声,猪的“哼唧”声都听得很清楚,如今,他得把一只手遮在耳朵眼旁挡着,还得留点神才能听到。

    这天,他忙活了一上午,刚想坐在朝阳的墙根石台上抽袋烟,李蛮子笑嘻嘻地眯缝着一对小虾米眼进来了。李蛮子说:“哎,俺说,瞎母子,想什么呢?”

    朱大强没说话,只是吐了一口烟圈,又长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说话呢?”李蛮子见状,又问。

    “说什么话,你没长眼睛啊,俺瞎你也瞎,俺这不是在抽烟吗?”朱大强扳着脸说。

    两个人是狗皮袜子没反正多少年了,无论朱大话多重,多难听,脸扳得再青,李蛮子从来不在乎。虽说朱大强今儿个不高兴,又扳起了脸,然而,李蛮子还是照常开玩笑。他眯缝着两只小眼睛,笑嘻嘻地撅撅着小鱼嘴说:“这刘老歪真是的,怎么费劲儿巴拉地就砍掉了你一只耳朵,要是连那一只也砍下来该多好啊,整个一个葫芦头,那多带劲儿。”

    “王八羔子,俺这样不都是你引起来的,俺还没找你算账呢?”

    “与俺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给刘海子介绍到公社去,哪有这一连串的事发生。”

    “俺也是好心,没有得到好报,还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呢。”李蛮子说。

    “你小子窝死算了,活着也没什么用处,净干些帮倒忙的事。”朱大强绷着脸说。

    “你放屁呢。”李蛮子还是嘻皮笑脸的样子。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大晌午头子,找俺来干什么?”

    朱大强问李蛮子。

    “公社还要两头猪。”

    “你去圈里看看,相中哪头杀哪头。”朱大强边抽烟边说。

    “不用了,你说给哪头,你说了算。”李蛮子在朱大强跟前坐了下来,说:“把烟拿来,俺也卷一袋。”李蛮子从朱大强的烟包子里捏出一捏烟,放在自己从兜里掏出来的烟纸条上卷了起来,用舌头舔了一下封口,掐掉头,又掐掉尾,划着火柴点上。

    李蛮子看上去像是闲得没事,浑身难受,他笑呵呵地说:“哎,瞎子,俺今天没事,给你拉个呱呗?”

    “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李蛮子说:“你听不听?”

    “成,俺就当听狗放屁了。”

    李蛮子吸口烟开始讲了起来,“你说俺狗放屁,就狗放屁。人家说,有个儿媳妇进门好几年了,就是不生孩子,可把老公公给急坏了,他总觉得儿子不中用,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要和儿媳妇睡上一觉,肯定能生孙子。”

    朱大强想起了自己和儿媳妇的事,便说:“滚得远远的,拿俺逗着玩啊?”

    “不是,和你不是一回事儿。”李蛮子说。

    朱大强心里烦闷得很,根本没心情听李蛮子闲扯,连扯带轰把他推出了牛棚。